这些年,在能用钱就能解决的事情上,靳峤南已经懒得再去费心思。他看不上面前的男人,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感觉浪费,他给蒋铭推过去一张名片,让他去跟阿盛谈。
靳峤南打算多待一晚,赶在第二天早会前回上港,晚上和安予一起在外面吃饭,他的心情不错,一边给她切牛排一边评价道:“梁安予,你眼神也不怎么好。”
安予以为靳峤南是说她下午和朋友逛街买的那些衣服。
靳峤南笑笑也不解释。
第二天一早飞回上港开早会,下午阿盛返回向他汇报已经谈好了。蒋铭开口要五百万,承诺他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安予面前,也不会给安予打电话,甚至安予给他打电话他也会挂断不接。
靳峤南打算用钱解决这件事,但他也不是傻子冤大头,阿盛和蒋铭谈到五十万,告诉他爱要不要,就算他不配合,安予回上港之后,两个人也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蒋铭看阿盛起身要走,赶紧答应下来。
“靳总,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用你的私人账户给他转账。”阿盛汇报道。
靳峤南没什么意见。
第二天蒋铭收到阿盛转过去的五十万,房间昏暗,他坐在电脑前看着账户余额,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嘴角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切当然不会就这样结束,下午时他去银行把五十万取出来,装在一个大挎包里,等到了晚上,提着去安予住的地方。
好戏现在开始。
听见门铃响时安予有些奇怪,她一个人住这套房子,五年时间门铃响的次数不超过十次,疑惑是谁来找她,打开门,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蒋铭。
蒋铭表情平静,可安予还是看出他有些不对劲,脸色苍白,浑身一股无力感,关键是那双眼睛,安予一下想起当初的苏怀川,那样深藏着痛苦,像是被困在牢笼里,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出。
安予心脏钝痛。
蒋铭朝她勉强一笑,嗫嚅着开口道:“师姐,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你。”
“但这件事不办好,我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是今天靳先生给我转账的五十万,他和我说了一些话,给这笔钱,是希望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一些事。”
“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但是我妈从小教我,拿的每一分钱,一定要干净。”
“我家虽然条件不好,我妈又生了那样的病,但也想堂堂正正的活着。”
“我没办法答应他的要求,而且,他应该有一些误会,我对你,并没有别的想法。”
“如果我收了这笔钱,不仅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你的侮辱。”
说到最后,甚至流下了一滴泪,他仓皇擦掉,又朝她弯了弯腰。“对不起,师姐,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我给你打电话或者见面会让你和靳先生产生困扰的话,我以后不会了。这五十万,还请你还给靳先生。”
他说完就走,安予反应过来电梯门已经关上,搭另一部电梯追下楼去,可楼下哪里还有蒋铭的影子,打电话也只有关机的提示。安予恍惚着在小区外面坐了许久,回到家里,五十万还摆在客厅地板上,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已经是六月的天气,她却从血液到骨骼,都感到一股深沉的冷意。
她捂住自己的脸。
电话响起,是靳峤南打来的。
语气还透着几分愉悦,“安安,晚饭吃了吗?”
眼前便浮现出靳峤南志得意满的脸,可下一秒又被蒋铭挂泪的模样取代,安予被两种不同的画面撕扯着,指甲几乎陷入掌心,“靳峤南,你这样用钱去侮辱一个人的尊严很有成就感是不是。”她终是忍不住像火山一样喷薄而出的愤怒,骂道。
“先是我,然后是苏怀川,现在是蒋铭,以后还有谁。”
“你是不是一定要显露出你的钱权才能显得你高高在上,无所不能。”
“你大概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是尊重,你不配得到真心,也不配得到爱。”
“你想要我爱你是不是,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有病就去看医生,别整天逮个人就觉得别人觊觎我。”
“还有,如果你的钱真的无处挥霍,那就多捐一点给福利院,免得坏事做多了以后下十八层地狱。”
安予说完挂断电话,然后直接关机。
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靳峤南就用力握紧了手里的电话,可她一顿输出,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直接挂断。梁安予是知道怎么往他身上插刀的,靳峤南感受着心脏麻木的钝痛,缓慢的往后靠在椅背上。他闭上眼,任由那痛楚裹满全身,稍一想,大概推测出是怎么回事,他有些不可思议,好像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玩他。
蒋铭可真是好样的。
靳峤南睁开眼,眸光森然。
他让阿盛去把蒋铭抓过来,可办事的人一去雁城才发现蒋铭丢下医院的母亲已经不知去向,又花了几天时间查到蒋铭来了上港,正躲在城中村的一处民房里。
大约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知道了落脚地,抓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阿盛告诉靳峤南人捉到了的时候他刚结束一个会议,靳峤南脚步停下,问阿盛,“我晚上有没有重要的安排。”
“和市委的王秘书有一个约,不过可以让副总代您过去,问题不大。”
靳峤南点头,松了松领带。“那我们去见蒋铭。”
太阳落山之后,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市郊的一处废置建筑里,靳峤南靠着车身,看着蒋铭被堵着嘴提到他面前。
靳峤南看了阿盛一眼,阿盛让人扒拉掉他的衣服,然后检查衣服口袋和他身上有没有藏偷拍设备。
检查完了,靳峤南走过去用皮鞋尖抬起蒋铭的脸,男人的表情这会儿远没有之前咖啡馆时的淡定,仓皇的看着靳峤南,嘴被堵着,便用眼神祈求着。
靳峤南用脚左右摆动,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男人,“蒋铭,倒是小瞧你了,胆子很大。”靳峤南嗤笑的语气,“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玩我。”
蒋铭唔唔的摇头,表情焦急,一副很想说话的模样。
其实他这副样子,和苏怀川哪有一分相像。
靳峤南好奇他要怎么鬼扯,让人撕掉贴在他嘴上的胶带。
胶带一被扯掉,蒋铭便泣声道:“靳先生,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靳峤南退开往旁边走了两步。“我还以为你多有志气呢。”
“我错了,靳先生。”蒋铭边认错边往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是我鬼迷心窍,还想多要一点。”
“嫌五十万少?”靳峤南问。
蒋铭低垂着头,声音混在风里有些小。“那本来也不算多。”
但已足够靳峤南听清,他忽然觉得有趣,问蒋铭。“那你想要多少?”
“五百吧,我一开始就说过的,你给我五百,我保证说到做到。”
靳峤南轻笑出声,弯腰蹲在蒋铭面前,他把蒋铭的脸翻来覆去看了看,都这时候了,还想和他谈条件。“五百万呢,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松开手,眼神随着说出的话变得彻骨冰寒,“可惜,我现在一毛也不会给你了。”
说完转身回了车里,很快男人被揍的哀嚎声响起,靳峤南关上车窗把噪音隔绝在外面,他不必担心,后面的事阿盛自然会处理。今天晚上之后,他不信蒋铭还敢在安予面前作妖。要是他真的这么不识相,那他也不介意再把事情做绝。
可靳峤南并不知道,哪怕他检查了蒋铭的衣服和身上,但在建筑物的一处隐蔽地方,有人正拿着摄像机拍下这一切。
而声音自然是不需要的,这份无声的,只有蒋铭磕头和被打的影像,在剪辑好之后,被发送到了安予的手机上。
那个时间点,蒋铭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连肋骨也断了一根,但他并不太在意。接了蒋母之后,他扔掉旧的手机卡,找人包了一辆车,然后辗转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用新号码给人打电话,“事情按你说的,都已经办好了,尾款,什么时候付给我。”
“半个小时后到你的账户。”对面男人的声音干净清洌,蒋铭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这样嗓音的男人,想必应该是一个清和端正的长相,蒋铭似乎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然后是男人最后一句话,“辛苦了,放心,五百万,一分不会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