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予怔怔的站在那儿,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她第一次来琼华九璋的情景,他让她给他做一顿饭的情景,他撞见她哭的情景,以及他质问她为什么对他有偏见,他把她从许墨手里救出来的情景。
这些情景像电影画面一样反复在她脑中播放,又像无数的毛线缠成了混乱的一团,但抽丝剥茧后只归结为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送她一个这么昂贵的礼物。
二十一岁的梁安予,不是十五六岁的梁安予,一个简单的谎言,已经无法欺骗到她。
世界上所有事物,一定有其原因存在,而一个男人的昂贵礼物,原本就代表着一种不纯洁的想法和企图。
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什么开始的呢。
安予不敢再放任自己想下去。
靳峤南见她站在门口动也不动,疑惑的走过去。他自然看见了洗衣店的衣服,伸手打算接过来,“怎么站在这儿发呆,衣服给我吧。”
把衣服从她手中拿走,却发现安予正抬头看着他,那是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眼神,疑惑,窥探,不解,迷茫。靳峤南试图理解清楚,安予却先一步开口,“还有发票。”
“什么发票?”
“那只金兔子的发票。”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靳峤南怔了一下,其实他想过她会在什么情形下知道他送了她那件礼物,也许是在一起后,某个浪漫的夜晚,他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彩蛋告诉她。
也有可能是其它情形,他幻想过几种,但许多种情形之中绝对不包括如今这一种,时机不对,也太突然。
不过随机应变是人生的必备功课。
动作缓慢的走到沙发旁,靳峤南把手上的衣服放上去,他把情绪重新掌控住,柔声问道:“你发现了,喜不喜欢。”
安予双手收拢,仿佛下定了决心,“靳峤南,你为什么要送我那么贵的礼物,我觉得,这东西,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迎着女孩的视线,靳峤南坦然一笑,反问她,“安予觉得是为什么呢?”
安予不想承认那个事实。“靳峤南,我不喜欢开玩笑,也不喜欢被人捉弄,我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不是你们有钱人消谴玩游戏的道具。”
“玩笑?捉弄?安予,我不是三岁小孩,不会再玩什么无聊的游戏。”靳峤南抿唇看着她,两人站得这么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把人搂进怀里,那是他一直渴望的事。
靳峤南按捺着指尖的痒意。
其实这不是他计划的表白情形,但是提前说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靳峤南往前迫进一步,“其实事实已经很清楚,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我告诉你,安予,我不但送了你那只兔子,我还安排了那场烟花秀。”
安予一脸震惊。
“没错,梁安予,我喜欢你。”
安予猛的退后两步,语气慌乱,“靳峤南,你搞错了,我不会喜欢你的。”
靳峤南盯着她的动作。“给我个理由,你有哪点不满意。”
安予摇头,“没有理由。”
靳峤南冷嗤一声,锐利的视线扫向她,“这可不能说服我,或者——你已有有喜欢的人了?”靳峤南语调突然变得沉冷,似乎是咬牙吐出最后几个字。
安予原想干脆的承认,但一想,就算没有苏怀川,她也不会喜欢面前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幻想,甚至觉得连朋友也可以不必做。
“靳峤南,就算我没有喜欢的人,也不会喜欢上你。”
“没有理由,只有事实。”
“我不可能爱上你,就是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
话音落下,安予就见靳峤南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沉厉,他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眼睛像冰池寒潭一样深不见底。嘴唇微微掀动,却又看着她一言不发。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上港的灯光瞬间亮起,窗户开着,远处传来车子鸣笛的声音,那像是一个回家的信号。
“我想,今天这顿饭,我们都吃不下去了。”
安予转身从大门离开。
关门声响起,整个世界都沉寂下来,靳峤南有些不可思议,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说这样的话。一步一步走到餐桌前,饭菜还冒着热气,给她拉开的椅子正等着人坐下,两双筷子是他从厨房拿过来的,可此刻摆在那儿更像一种嘲讽,这是第三次了。
脸颊肌肉紧绷,靳峤南把两双筷子举到眼前,看着,然后用力握紧,随即狠狠砸向桌面。
筷子四散掉落发出叮的声响,靳峤南眼神沉冷的注视着,过了一会儿,却是冷笑一声,去厨房重新抽一双出来,坐下,夹了一块鱼肉吃进嘴里。
被情绪左右是最没有意义的事。
他就不信还有第四次。
离开琼华九璋后安予直接去找苏怀川,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怎么了。”苏怀川被她扑得差点没站稳,“干嘛跑这么急,你看你气都喘不匀了。”他收拢双臂,轻轻抚着她的背。
安予摇摇头,踮起脚去吻他的唇。“就是想你了。”
苏怀川失笑,亲了亲她头顶的发。
半夜苏怀川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安予翻了一个身,睁着一双眼睛到天亮。
靳峤南给安予两天时间去接受这件事情,星期三他早早回琼华九璋等人,可推开门进来的,却另有其人。
“梁安予呢?”
男人视线锐利,周身一股慑人威压,阿姨有些忐忑,小声道:“安予昨天和王管家辞职了,说是这学期她要带两个学生的家教,然后学校的事情也有点多,她没时间兼顾这边,让王管家另外安排人。”说完之后阿姨也不敢抬眼,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似乎压抑到极致的两个字——
“出去。”
人走后,靳峤南绷着一张脸回了书房,他在书房来回转了两圈,拉开第二个抽屉,抽屉里满是安予的素描,靳峤南把它们一张一张摆满整个书桌,然后看着画上的人给安予打电话。
可惜没人接听。
预料之内的结果,靳峤南不太在意,用社交软件给安予发了一条信息,“我们谈一下。”
等了许久都没有信息回过来,就在他以为安予只会冷处理时,屏幕亮了起来。
“靳先生,事实已经很清楚,我想没有再谈的必要。”
“我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你的做法,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
“这个世界有很多漂亮的,性格好的女孩子,她们更值得你喜欢。”
“鉴于我们现在的情况,我已经不适合再去琼华九璋。”
“祝您安好。”
靳峤南一个字一个字读完,眼底沸腾翻涌,不得安宁。他把情绪强压下来,回复道:“你要辞职,还是今天新来的阿姨和我说的。从职场礼貌来讲,你是不是应该当面和我说。”
“你连我要和你谈什么都不知道就先下了结论,你看,你又开始偏见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有再见一面的必要。”
“如果你不来找我,那就我去找你。”
安予看着信息正要回复没必要,又想起那只金兔子还在她那儿呢,这东西她是一定要还给靳峤南的,想好后便回道:“我晚上去一趟琼华九璋。”
聪明的脑子以及背后的家世让靳峤南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他很少因为一件事产生急迫和心绪不宁的感觉,但安予说晚上过去,却又没说时间时,靳峤南深切的感受到了这种滋味。
他强摁着自己坐在沙发上,但却忍不住频频朝门口看。
门铃声终于在他第十次看向大门时响了起来。
靳峤南过去开门,两天没见,安予好像瘦了一些。“你不是有密码,可以直接进来的。”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
安予摇头。“麻烦你把我用的那个密码删除。”
靳峤南给她让开路。“进来说。”
安予还是没动,她把那个盒子从包里拿出来,“靳先生,这是之前你送的兔子,麻烦你看一下。”
她又开始叫他“靳先生”了,靳峤南呼吸微重,视线又落在那个盒子上,安予当着他的面打开,让他看清楚那只金兔子放在里面。
她把盒子递过去。
靳峤南没接。
安予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再次有了他的身影,靳峤南压着情绪正要说话,却见安予抿着唇,把盒子放在门口的地上,然后转身就走。
靳峤南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安予脸色平静。“那靳先生你还要说什么呢,其实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回答都是一样的。今天我会过来,主要是为了把这个礼物还给你。”
靳峤南盯着她。“普通朋友都不能做?”
安予先是沉默,随后摇摇头。“你自己应该知道,没什么普通朋友。”
她说完去摁电梯,靳峤南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他的脸色凛然,安予本能的感受到危险,后退一步,可身后是一个半人高的花瓶,这一退没站稳,靳峤南伸手去抓她,顺便也看见了她脖子上被衣服遮着的,显眼的一处红痕。
“这是什么。”靳峤南的声音骤然变冷。“怎么弄的。”
安予伸手挡住。“不关你的事。”
可她的手又怎么挡得住靳峤南的力道,他执意要看,把人禁锢在墙上,拉开她的手,剥开她的头发。他死劲盯着那处红痕,用指尖反复刮磨。
最后阴恻恻的下了结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梁安予,是男人弄的。”
这个认知烧毁了他所有理智,什么徐徐图之,什么循序渐进都是屁话,这一刻他只想把那个男人撕成碎片,至于梁安予——
靳峤南低头,重重咬在那处地方。
这应该是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