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147号人偶的自由诗 第1章 第 1 章

滴——

编号147，年度检测结果异常。

不符合企业用人标准，建议返厂维修！

执行时间：2173年3月27日15时33分

遣返指令伴随电流杂音，通过检测室顶部的外置扩音器，向四周循环播报。

花溟来不及争辩，身体便被机械抓手带离地面。和无数被遣返回智能人偶研究院的人偶一样，她的左手小臂内侧被打上了“报废品”的印迹。

报废品的意思是……

即使维修完毕，原公司也不再考虑录用。

她被永久辞退了。

智能人偶在现行法律上属于商品，不仅不受劳动法保护，被辞退也没有赔偿金，遣返回研究院之后，大概率还要被卸胳膊卸腿重新组装一遍，然后重新拟定价格出售。

运气差点，兴许还会听到从微女士不耐烦地吐槽：“BUG太多了！直接销毁算了。”

花溟蜷在快递箱里，膝盖顶得胸口发闷。

她还没有做大做强，闻名世界，这样灰溜溜地回去，肯定会被笑死的。

太丢人了！

“这堆垃圾怎么处理？”

“当然是和以前一样，先送回仓库，周五再统一寄回智能人偶研究院咯！”

垃圾？她才不是垃圾！

花溟压抑在心底的火气蹭一下窜上脑门。

【警告！情绪异常波动，请及时处理。】

【警告！情绪异常波动，请及时处理。】

【警告！情绪异常波动，请及时处理。】

冰冷的警告声重复播报，花溟只好用力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忍下这口气。

谁让她是人偶呢？从出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所有的行为都必须受制于系统。

无视系统警告，违背系统指令，能不能解气她不知道，提前触发自毁程序倒是很有可能。

“赶紧扔，扔完走。”

回收故障人偶的员工话音刚落，强烈的悬空感猛然袭来，花溟连人带箱子被高高抬起，顺着抛物线的运动轨迹重重砸向地面。

“啊！”花溟痛得尖叫出声。

脑部遭受剧烈撞击，系统警告声断断续续在脑中回响，半分钟后警告声消失，只剩下电子产品故障后的滋滋音。

早就和从微女士提过意见了，不要给人偶植入痛感程序，每次升级都不采纳！痛死了！

滋滋——

各位求职者，欢迎来到【找不到工作就出不去的面试大楼】。为了大家能够顺利地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请务必仔细阅读并遵守以下规则：

1、接受HR面试邀约后，请不要爽约。

2、电梯超员时，请立即退出电梯，耐心等待下一辆电梯。

3、请认真填写应聘登记表，并接受性格测试。

4、面试官统一佩戴黑色美瞳，若看见红色美瞳的面试官，请立即逃跑。

5、面试过程中，请不要过多谈论薪资、待遇以及休息时间。

6、乘坐客梯需要刷卡，一楼前台会为你提供帮助。

7、晚上十点后，一楼前台休息，请不要乘坐客梯。如果碰见前台过来帮你刷卡，请拒绝！

8、找工作是双向选择，你有权增加或修改规则。

9、规则是假的！！！不要相信！！！

10、一楼后门没锁，向身穿蓝色制服的保安姐姐撒娇就可以出去。

……

什么声音？

脑子被砸坏了？都出现幻觉了。

诡异的播音腔混着电流声吵得她头晕目眩。

花溟痛苦地闭上双眼，抬手扶住额头，拇指放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试图将这不和谐的声音从脑子里屏蔽掉，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绵绵不绝的眩晕感持续折磨，花溟渐渐失去了抵抗力，在悠长舒缓的音乐中陷入沉睡。

“欸，醒醒。”

花溟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长风衣的成年女性。

她这是……

被送回智能人偶研究院了？

花溟皱眉打量站在她面前的女人，面色红润、双眼有神，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新划伤的口子。

得出结论：是人，不是人偶！

智能人偶研究院又来新的合作伙伴了？

花溟将视线从女人的身上移开，向四周扫视一遍。明亮的大堂、挑高的天花板、循环播放着“峰和大厦”宣传片的显示屏……

这里好像不是智能人偶研究院。

难道不是幻觉？

花溟不由想起自己晕厥前，听到的那段诡异的播报声，垂眸暗暗猜测。

“你还好吗？”女人蹲下身，递来一张纸巾，接着说道：“我是来面试的，面试结束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所有的门都锁上了。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找不到工作就出不去的面试大楼。”花溟脑海中闪过这句话的同时，下意识念了出来。

“你说什么？”女人手上动作一滞，似是被花溟的话吓到了，紧接着眼中的慌乱被笑意掩盖，试探道：“开玩笑的吧？”

花溟一手撑地慢慢站起来，目光再次投在女人身上，欲言又止。

她没开玩笑，她们应该是被困在了类似规则怪谈的空间中，她甚至无法确定，眼前的女人是误入此地的背运鬼？还是这个神秘空间里的NPC？

“你看屏幕。”

花溟抬手指向对面显示屏，神色骤变，平缓的呼吸频率陡然变得急促。

显示屏上面的文字，真的和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这里……不会发生什么灵异事件吧？”女人紧张地凑过来，声音颤抖着问道。

花溟攥紧拳头，缓缓挪动步子走向显示屏。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被迫离职已经够惨了，还要被困在这种鬼地方打黑工是什么情况？

花溟紧咬后牙，一拳砸向公布规则的显示屏。

少来安排我！

【警告！情绪稳定程序已被破坏！】

【警告！意外触发情绪暴躁模式！】

【警告！警告！警告！】

【警告！是否执行人偶自动销毁计划！】

智能人偶研究院风险控制中心，不断向01号研究室发送自毁请求。

斜倚在办公椅上的决策者，却不慌不忙地眯起眸子，嘴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电子屏幕，最后悠悠落到花溟的脸上。

【警告！自动销毁程序已停止运行！】

“真有意思。”从微滑动指尖，顺着花溟的脸部轮廓描摹，轻笑一声，给出评价。

随后，语气一转，冷声道：“可惜~不接受改造，就只能销毁了。”

人偶007：“女士，您要亲自去吗？”

从微终于将视线从屏幕移开，落到身侧面无表情的人偶上。虽然她毫不谦虚地宣称自己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人偶师，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制造人偶时，常常会根据不同人偶的应用场景，事先为人偶们植入了许多限制性程序。

例如人偶007，作为她的贴身助理，过于丰富的面部情绪会影响到她的人偶创作，因此在设计之初，就被植入了表情限制程序。

很完美，也很无趣。

而花溟。

她记得似乎是唯一一个，每次升级问卷调查，都会列出一长串意见清单的人偶。

“当然！”从微干脆利落地应道，这次临时出差，应该会很有意思。

临走前，特意嘱咐道：“ 记得帮我保存数据。”

人偶007：“好的，女士。”

人偶007接过从微女士手里实时播放的屏幕，听话地坐回空置的办公椅，随着蓝光一闪，从微的数据信息载入画面。

人偶007学着从微的动作，用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空洞的眼底忽然泛起一丝波澜——原来，人偶也会流血吗？

血。

花溟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右拳，细小的玻璃渣嵌进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

她流血了。

人偶怎么会流血呢？

“你没事吧？”

花溟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只见女人的头顶上高悬着一排字——江佳迎，27岁，失业6个月。

“没事。”花溟回应。

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女人的头顶上，为了验证心中猜想，接着说道：“我叫花溟，你呢？”

“江佳迎。”

答对了。

猜想验证成功，花溟却无半分欣喜，反而多添了几分疑惑，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很疼吧？”江佳迎牵过花溟的手，从包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镊子，“现在出不去，我先帮你把玻璃渣挑出来。”

花溟愣了一下，见江佳迎一点一点帮她挑出玻璃渣，甚至像哄孩子般对着伤口轻轻吹气，眼前不自觉蒙上一层雾气。

她在关心一个人偶？

花溟心中一软，好奇地歪头看了江佳迎好久，才开口问道：“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她是人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江佳迎是人，待在这种鬼地方不知道能撑多久。

“刚才那是规则怪谈吧。”江佳迎接道，“说实话，感觉像做梦。”

如果真是做梦就好了。

可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好了，你自己小心点，别再碰到了。”

江佳迎将玻璃渣用纸巾包好，起身扔进垃圾桶。回过头来，继续说道：“这地方怪得很，下午来的时候，除了前台，一个人也没有。”

“前台？”花溟闻言扭头望过去。

视线扫到前台的瞬间，身体骤然僵住。

一具浮肿的躯体卡在深灰色制服里，苍白的脸皮一道道绽开，露出一颗颗黑色的肉球，远远望去，活像一只只眼睛。

嘴巴从细长的脖颈中间咧开一道口子，一闭一合，流淌出贪婪的津液。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前台？”花溟咽了咽口水，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声音哆嗦道。

安静。

诡异的安静。

江佳迎没有答复她，耳边唯一的回响是心脏乱跳的砰砰声。

花溟拽紧拳头，身体向侧后方小幅旋转，打算拉着江佳迎拔腿跑路，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停在原地不听使唤。

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花溟紧盯着伺机而动的怪物，缓缓张开双臂，把江佳迎护在身后。

别过来，别过来。

花溟在心中反复祈祷。

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留意怪物的动向。

十几秒后，怪物一跃而起，甩出长满倒刺的舌头，飞速朝两人扑来。

花溟来不及思考，低头紧闭双眼，用力朝怪物袭来的方向挥出一拳。

软绵绵的手感，像一坨软肉。花溟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接着又连连朝软肉挥了几拳。直到发觉没动静了，才眯着睁开一只眼，向挥拳的方向望去。

怪物消失了……

花溟松了一口气，卸力瘫坐在地板上，麻木道：“消失了，我们换个地方待吧。”

手臂被紧紧抱着，却迟迟没有回应。花溟疑惑回头，眼睛却直接撞上了那张满是假眼的脸，来不及闪躲，肩头已被血盆大口咬住，舌头上的倒刺划破外套，生生扎进了皮肤里。

花溟吃痛，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后，不顾刚受伤的右手，用尽全力砸向怪物的脸。

血液滴进怪物的眼睛里，只听“呜”的一声惨叫，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江佳迎——”

“江佳迎，你在吗？”

花溟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绕着大厅喊了一圈，只有空荡荡的大厅传回回音。

花溟脚步仓促地跑了几步，回到刚才的位置。被暴力砸碎的显示屏再度亮起，并开始滚动播放面试规则。

花溟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随着规则的滚动，显示屏右下角那块被她砸碎的裂痕也在渐渐修复，几十秒后，复原如初。

“滴！有与您匹配的新职位，请及时查看。”

一部陌生的手机凭空出现在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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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