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钟,大江妈妈带着大江洋子登门了。
大江妈妈送上礼物,对智子说:“青木女士,很抱歉让您在休息日还要接待我们。我为孩子的不当行为向您道歉,是我没有教育好她,让她伤害了青木同学,我已经让她做了反省,希望可以当面对青木同学表达歉意。”
大江妈妈是个面容冷肃不苟言笑的女人,黑色的西装套装穿在她身上就像是一件武器,即便是鞠躬身板也是直挺的,看起来强硬又傲气。
智子已经提前了解过大江家。大江家的继承人很不争气,是大江妈妈把家业撑起来的,智子太清楚作为女人作为儿媳在家族企业中能做到这一步的艰难。
以往她是很佩服这种女人,只是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母亲。
大江洋子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天气已经热了,她却还穿着长袖长裤,现在随母亲鞠躬更像是被乌云压住了身体的幼小雏鸟。
智子说:“小孩子的矛盾本来我是不在意的,不过听说大江同学从前几年起就对青木医院很有兴趣,见晴年幼,知道的不多,我也许可以代为解答一二。”
大江妈妈未料到话题突然转向青木医院。她来之前自然也是对青木家做过一些了解,知道青木医院已于前几年关停。
“洋子,我从不知你对医院有兴趣。”
大江洋子有些惊慌,她小心翼翼看了妈妈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江妈妈说:“你如果有兴趣,可以等长大了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智子打断她:“大江女士,比起医院本身,大江同学似乎更关注里面发生的一些事情。我猜您已经知道我们医院的事情了。”
见大江妈妈点头她继续说,“对警方已认定的结果,大江同学似乎总认为另有隐情。若只是私下猜测倒还好,不过听说她很喜欢跟同学们分享。我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参加家长会,都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看待我们呢。”
大江妈妈面容僵了一瞬,不知是因为被打断了话还是因为事情不在掌握中,主导权不在自己手里。
她只得先解释:“洋子平时很喜欢听故事,可能是把听来的故事都杂糅到了一起,并不是有意针对。”
智子不置可否,只说:“听说大江同学有一个笔记本,里面都是关于医院的报道,我倒是挺有兴趣的。青木医院是家父一生心血,当年突发事故,家里一心处理医院的事,并无多余心力顾及其他,不过现在来追究那些不负责任的报道也并不迟。”
大江洋子面色惨白,大江妈妈恼恨女儿蠢笨如猪,做坏事还要留把柄,她忍住怒意说道,“洋子,故事跟现实是不一样的,妈妈也早跟你说过,报纸上的事也不都是真的,等会儿跟青木同学道歉的时候也要把这件事说清楚。”
“比起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大江女士,我更好奇的是,家中长辈经营医院时是否曾经跟您家造成过不快,以致孩子也接收到了家长的不满呢?”
“绝无此事。”大江妈妈赶紧说,“我并不知道还发生过这个事情。很抱歉,我们两家应该是并没有过在学校之外的接触的。”
大江集团核心业务是工业制造,跟医药类是不同种类。
智子观察大江妈妈的表情,确定的确不是两个家庭的矛盾,她松了口气,“您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既然是孩子之间的矛盾,那么容我问一下大江同学,请问是否是见晴得罪了你呢?有同学跟我说你经常单方面对她表达敌意。”智子声音温柔,态度和缓,即使是略有责备的话也并不给人带来压力。
大江洋子小声说着,“对不起。”
大江妈妈皱眉,厉声道:“洋子,道歉要有道歉的样子,抬起头回答青木女士的问题。”
大江洋子抬头看了智子一眼,仿佛有无限委屈。
智子叹了口气:“不愿意说就算了。想来最初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没有得到及时的解决,才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还好见晴受伤并不严重,孩子的矛盾就让孩子自己解决吧。见晴在二楼,请随我来。”智子给他们领路,“见晴一直在卧床休息,医生建议她卧床两周。”
大江妈妈说:“我认识一个疗养师,名声很好,我可以让她每天来帮助青木同学做一些康复治疗。”
“那倒不用,不瞒您说,虽然我家医院倒闭了,但是见晴爸爸手里还有一间疗养中心,康复治疗我们也是可以直接安排的。”
“非常抱歉。希望青木同学早日康复。”
“借您吉言。”
智子推开房门,见晴正在看书,看到她们进来她将书合起来放在枕边。
大江洋子头上顶着已经变大一圈的青蛙咒灵,再无平日的傲慢娇纵,整个人瑟缩着萎靡不振。
大江妈妈带着大江洋子又正式道了歉,见晴对大江妈妈说:“我已经原谅她了,希望您也不要再责备她。”
“洋子做了错事自然是要有惩罚的,你能原谅她,非常感谢,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大江洋子低着头并不说话。
大江妈妈说:“青木同学既然还在修养我们也不便过多打扰,”她将随身带着的手提袋送到见晴手边,“这是我跟洋子一起选的礼物,希望你能早日康复。如果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向我提出来。”
见晴接过手提袋,“大江阿姨,我可以跟大江同学单独说些话吗?”
大江妈妈点头同意,同时警告般地跟大江洋子说:“洋子,希望你能好好处理跟青木同学的关系。”
智子拿了靠枕过来问:“这么躺着说话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稍微坐起来一点。”
见晴接受了母亲的好意,智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大江洋子看着这一幕,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
家长们走了之后,见晴问:“听夏油同学说那天之后你也没有去上学,是生病了吗?”
大江洋子回答:“没有。”
“你之前说不会再找我和夏油同学的麻烦,还做数吗?”
“当然。”
她已全无在保健室威胁见晴的嚣张,看起来似乎真的不打算再做些小动作了。见晴有些纳闷,大江妈妈教育孩子这么厉害吗。
不管大江洋子说得是真是假,既然认错了见晴就不打算做其他的了。
“可以拥抱一下吗?当做我们真正和解了。”
大江洋子不太情愿,她扭过头盯着窗边的书架,架子上放着很多书,最上层是一排彩色的童话书,大江洋子家里也有,她已经翻看很多遍了。
她想起小时候看电视,主持人介绍说这是作为翻译家兼画家的母亲专为疑似孤僻症的女儿翻译的小众童话故事,里面的插画都是母亲亲手画的,寄予着母亲对孩子真挚的无私的爱。
主持人问:“这项工作整理起来是不是很难?毕竟很多都是民间小故事,还涉及到欧洲众多语种。”
翻译家温柔地说着:“没办法呀,我女儿看书很快的,我想她一直有新的故事看。”
书架旁是个略矮一些的置物架,一盆她不认识的绿植枝叶茂盛垂落下来,置物架里放着几个家人合影的相框,有几个精美的盒子,还有个放在玻璃展示盒中穿着全套手工缝制和服的雏人偶,还有各种风格的摆件,都是智子出去玩的时候带回来的纪念品。
“你是不愿意吗?难道刚才道歉的话都是假的?”
她回过神,“不是的。”
见晴在心里不停说着“过来,过来”。青蛙咒灵动了动,最终跳了过来。
“既然不愿意拥抱就算了。”见晴松了口气,“你可以跟你妈妈说我们和解了。相信你妈妈会开心的。”
大江洋子看了见晴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走下去,两个母亲正在客厅里说话。两人面对面坐着,像两条泾渭分明的河流。黑色的强势的妈妈和明亮的像风一样的智子女士。
大江妈妈站起身,对智子说:“孩子们已经和好,我们也该走了,有需要麻烦您联系我。”
智子送她们到门口,“大江同学。”
大江洋子回头。
智子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让两人视线平齐,“虽然不知道你们最开始的矛盾是什么,但你看起来并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你能来道歉,我相信你是真的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希望你不要被今天的事情困扰,每天都有一个美好的心情。”
大江洋子的眼泪突然像湍急的溪流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大江女士低声斥责:“像什么样子!”
“没有关系。”智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孩子知道错了,哭一哭就好了。”眼看越擦眼泪越多,智子只得抱抱她拍拍她的背。
“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跟见晴好好相处好不好?”
大江洋子僵硬地被智子抱在怀里,拼命克制住哭泣,“好。”
智子放开她,把手帕放在她手里,“女孩子流眼泪,会伤害到关心你的人,不要让妈妈伤心好吗?”
“好。”
智子回到楼上,见晴正趴在床上看书,她伸了个懒腰躺在女儿身边:“总算结束了,脸都要笑歪掉了。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真是奇怪,她竟然像是真的认错了。”见晴说,“她妈妈原来这么厉害,早知道早点跟她说的。”
智子想到大江洋子的长袖和被人触碰时恐惧的眼神,说:“大江女士确实挺厉害。不过那是别人家的事了。”
她陪着见晴看了几页书,“怎么又把这书拿出来了,我以为你大了就不爱看童话书了。”
这本书的故事取材于古老的欧洲民谣,幼鹰因被母鹰严苛训练而十分羡慕鸽子一家,她嫉妒母鸽子爱护小鸽子,便开始欺负小鸽子。因疏于磨炼自己的爪子和嘴,幼鹰最终被大自然淘汰。
是个很无趣的讲嫉妒与恶果的故事。她随手合上书,“只是找出来装装样子。”
智子摸摸她的头,突然问:“你觉得我是好妈妈吗?”
“怎么想着问这个了。”
“我偶尔也是想发挥一下母爱的嘛。”
“你这个偶尔是多久一次呢?”
“唔,一个月一次?”
“比起妈妈,我经常觉得你像姐姐更多。”
“其实我偶尔也会忘记自己有个女儿。”
“不是偶尔,是经常吧。”
“好吧,看来我是母爱失格了。”
智子开始在床上翻滚,她永远有着很年轻很有活力的心态。
见晴去取了本漫画看,空气中流淌着温存与松弛,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我从来没有也许换个妈妈会更好的想法。”
“是吗?”
“是的。”
“那就好。”
做梦梦到自己收藏涨了,都不想醒(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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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