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风 第10章 朋友

两天后复赛正式开始，比赛前一天谭欣去抽签，很不幸的抽到了十二班，孟北打听到十二班有两个体育生，其中一个还是专业打篮球的，这次一班必输无疑，老胡知道后也没多说什么，让她们尽力就行。

比赛当天艳阳高照，林湘没忘记和江逸川的约定，她的目光在观众席搜寻着，倏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看什么呢？”

林湘回头一看，一双戏谑的眼睛微眯着，当事人正方吊儿郎当地朝自己笑。

她迎着这道目光向前走去，行至跟前，仰着头凑过去，拿起他胸前的身份牌，一字一句念着。

“裁判员：叶泽？”

江逸川低头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解释道：“叶泽有事来不了，我替他顶上。”

此时躺在寝室听mp3的叶泽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这次复赛本来裁判是足够的，但是教练突然犯懒，把摊子撂给他，叶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着，谁料江逸川得知后竟美滋滋的要了过去，美名其曰替他分忧，鬼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叶泽也懒得去揣测，自己正好落得个闲散。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起哄声，林湘往声音源头看去，原来是十二班的队员进场了，她们穿着整齐的篮球队服，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女生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发尾偏长，她神情漠然，视线在扫过林湘时顿了顿，被察觉到后又马上挪开。

林湘看不出对方眼里的情绪，只觉得被她视线停留过的地方染上了一阵寒凉。

谭欣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她们这架势，我们肯定没戏，别输的太难看就行。”

林湘捏了捏她的手臂没有说话，虽然谈不上视死如归，但这次两边差距太大，内心还是有些隐隐不安。

即便比赛结果毫无悬念，但一班也不甘心弃权，江逸川替她们捏了把汗。

吹哨发球，比赛正式开始，十二班势如破竹，拉拉队和场上队员你呼我应，一个比一个激情澎湃，短发女生一开场就连投了两个三分，场下叫嚣的更欢了。

碰上有真本事的人，林湘她们那三脚猫功夫明显不够用，对方熟练的运球传球，高命中率的投篮技巧，一班这边无力招架，除了发球之外，别说投篮了，她们摸球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气温高升，大家脸上都淌着汗，看上去有些狼狈。

十二班计分板一直在源源不断的刷新，一班这边平静如水毫无动静。

直到上半场快结束的时候，林湘才感觉到对方故意泄力给她们让球，那个短发女生竟直接把球扔给了自己。

接过球的那一瞬林湘感到有些愕然，但也顾不了这么多，捞过球就直冲篮下，一个漂亮流畅的起跳，一班的计分板终于开张了。

上半场结束，三十比二，悬殊的比分让一班这边陷入低沉的氛围，虽然一早就知道必输无疑，但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失落和不甘。

江逸川拿了瓶拧开的水顺势坐到林湘旁边小声安慰：“没事吧。”

林湘摇了摇头沉默着。

“你最后那个球投的真漂亮，跟之前比进步很多。”

听到这句话林湘有些失神，原以为江逸川会过来安慰她或是开解她，却没料到他只是过来夸赞她认可她，想到这，心里的那股失落散去不少。

林湘说：“人家把球送到我手上让我投的。”

“那也是你有真本事能投进，换作别人可不一定一次就能扔进去。”

这番对话后，林湘的心情由阴转晴，她接过对方手上的水，仰头慢吞吞的喝着。

两个人挨得很近，阳光从侧方照过来，近到江逸川都能看清林湘脸上细软的绒毛，因为刚喝完水的的缘故，少女的嘴唇亮晶晶的，唇角还有残留的水珠。

这样**裸的盯着别人似乎有些无礼，江逸川随即僵硬的把目光瞥开，光是瞥开还不够，他突兀地拿起旁边一瓶没开封的水猛喝好几口才平静下来。

双方各自调整好状态，下半场正式开始。

开场没几分钟，林湘她们感觉十分不对劲，对方既没有发起猛攻也没有要放水的意思，她们拿到球不急着投，只是相互传来传去，惹得一班队员满场跑，跟耍猴似的。

十二班观众席传来嬉笑起哄声，这声音并不友好，传到她们耳中显得无比刺耳，林湘忍不住皱眉。

场下观众也察觉到对方的恶意，但明面上又挑不出对方的错处，只敢小声的骂着。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谭欣有些生气地凑到林湘旁边。

“等会儿不管这么多了，咱们左右夹击上去直接抢，破罐子破摔吧。”

林湘点点头，快速观察了一下场上的情况，球在那个短发女生手里，对方正站在三分线附近，林湘没多想，装作不经意的绕到边界线，想和谭欣配合从侧后方把球夺过来。

不过她没有偷袭的经验，三步并做两步似地逼近，闹出挺大的声响。

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把球高高举过头顶，像逗小孩一样逗着她。

被对方这样挑衅，林湘急的涨红了脸，手上动作依旧没停，仍在坚持不懈的夺球。

谭欣她们见状赶紧凑过来帮忙，眼看着人越聚越多，场面愈发有些失控，短发女生快速搜寻着队友的位置，想把球从包围圈传出去，结果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转身的时候刚好撞上跳起来抢球的林湘。

“嘶”世界瞬间颠倒，身体悬空，落地时脚腕处传来阵阵刺痛，林湘被撞倒在地上，难受的将身子蜷缩起来，疼痛麻痹了全身。

耳边传来哄杂的声音，四周被围的水泄不通，林湘感觉有些呼吸不顺，手捂在胸前大口喘气，周围的喧闹她一个字也听不清。

“散开！都散开！”江逸川焦急的从包围圈中开出一个缺口。

人群被疏散开，新鲜空气涌进肺里，林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寻不到江逸川的身影，只看到从医务室赶来的丁姝正蹲在身前给她检查脚踝。

“应该只是扭伤，去医务室简单处理一下就行，不过保险起见之后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

说完，丁姝就把林湘背起来带回了医务室。

林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表示自己可以下来慢慢走。

“别折腾了，姐以前可是当兵的，你这样的瘦小孩，我一次性背五个都不在话下。”

“话说你这倒霉孩子，上次的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又受伤了，不会打球就别去瞎碰，惹得自己一身伤，可怜兮兮的。”

一路上护士姐姐扯东扯西，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刚刚那个男孩子是你同学吗？”

林湘有些疑惑，不知道丁姝为什么这么问，“我们是朋友。”

“关系应该很不错吧。”

林湘更加疑惑：“啊？”

丁姝笑了笑没再继续说。

没走多远就到了医务室，林湘被安置在上次的病床上，丁姝去里面找冰袋，她安静的坐在床边等她回来，外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喧闹声，也不知道现场情况怎么样了。

丁姝拿毛巾裹住冰袋，小心翼翼的贴在脚踝处。

“你自己把着，我来给你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

摔倒的时候小臂被擦伤了一大块，虽然情况不太严重，但伤口处破开的皮肉和沙砾缠的密不可分，脏兮兮的，丁姝拿镊子夹了半天才处理干净。

她下手不算重，但林湘这细皮嫩肉的哪招架得住，两行热泪哗啦啦的流。

“疼吗？”

林湘点点头又摇摇头。

“疼也没办法，忍着点啊。”

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医务室乌泱泱地涌进来一群人，估计是比赛提前结束，老胡领着一班一群人都过来了，一进来就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她的情况，林湘一一回复，让大家别担心。

“十二班她们就是故意的，看我们好欺负呢”谭欣凑过来小声说着。

“你摔了，我们班也没有替补，刚好就提前结束比赛了，正好，老娘还不想伺候了呢！”

虽然林湘摔倒是个意外，但她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戏弄，这种感觉就像喉咙里卡着一根鱼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有气无处撒。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

“谁喊了救护车？”丁姝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老胡，老胡摆了摆手。

“是我”江逸川气喘吁吁地从人群后头挤了进来，手里头还拿着班里的座机。

丁姝见来人是江逸川，煞有介事的调侃着对方。

“你这臭小子，刚刚急头白脸地来喊我，一路上心急如焚，结果到了现场我想找人搭把手死活找不到你，原来是去叫救护车了。”

丁姝声音很小，但林湘却听了个真真切切，心里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感激。

救护车上下来了两个医生，他们简单跟丁姝交谈了几句，就让担架把人接走了，老胡也跟着上了车，毕竟自己的学生，肯定要照顾到底。

到了医院后，老胡忙前忙后办手续交费，带她去拍了个CT，确认没骨折后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处理好一切之后老胡也得回学校了，今天闹了这么一出，班里肯定一团乱，他得回去主持大局。

“我给你爸爸妈妈打了电话，他们下班就来医院接你，这两天也别来上学了，过几天就是假期，刚好连上周末多休息几天。”

老胡走后病房重归寂静，林湘坐在病床上发呆，脑海里又回想起丁姝说的那番话，自动脑补着江逸川为自己跑来跑去的模样，双颊没来由的发烫。

她思考着自己和江逸川的关系，同学？朋友？但他们才认识了不到半个月，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不敢再深入的想下去，只兀自安慰道：他是这场比赛的裁判，出了意外自然要负责到底。

之后的几天林湘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休息，其中最高兴的就属林悦安了。

每天放学回来都能见到姐姐，她别提有多高兴了，忙前忙后俨然一副小仆人的模样，端水送饭在所不惜，林湘被她伺候的服服帖帖。

长新中学放假这天，谭欣过来看她，顺便带上了假期作业。

“千里送作业，礼重情义也重。”

林湘接过沉甸甸的卷子，“感激不尽……”

谭欣接着又掏出一堆笔记，“这是各科课代表给你汇总的笔记，怕你落下进度。”

一班教学进度很快，这堆笔记比任何良药都来的管用，心暖了，脚也不疼了，林湘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冲下楼跑一个800米。

“比赛结束后十二班那个队长来找过你，说是来道歉的，看上去好凶，不知道的以为她是来约架的。”

林湘疑惑道：“队长？”

谭欣解释：“就那个短头发的。”

林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对了，江逸川也来班上找过你几次。”

林湘有些疑惑：“他找我干嘛。”

“不知道，说是来还书的，我让他给我，我来替他转交，但他又不乐意，还蛮奇怪的。”

“……”

谭欣待了没多久就走了，房间重归寂静，林湘打开手机，收到了很多同学的关心，她一一回复，谢过大家的好意。

在主页停留片刻，一条新的未读消息弹出，没等林湘看清内容，消息就被撤回了，她迟疑了一会儿，点进对方的聊天框。

聊天框顶端在“对方正在输入中……”和“江江江江”之间反复横跳，林湘觉得有趣，耐心的等待着。

几趟轮换下来，耐心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她抢先一步发过去。

苹果汁：撤回了什么，我没看到。

对方停顿了片刻。

江江江江：发错了。

苹果汁：行吧。

发完正准备退出，对方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林湘有些意外，随即点了接通，下一秒江逸川错愕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嘴巴张了张却没吐出一个字，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江逸川才开口。“不小心按到的……”

林湘直接切入主题：“谭欣说你来班上找我还书。”

江逸川愣了一下，随即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是……”

林湘说：“书我不急着要，过几天返校你再还给我吧。”

江逸川心不在焉的点头：“好……”

林湘实在是没猜透江逸川打这通电话的用意，扭扭捏捏的，跟平时判若两人。

“那…挂了。”

听到这句话，江逸川反应有些激烈。

“别！别挂！”他有些难为情的开口：“你……你伤好些了吗？”

见他这副一惊一乍的样子，林湘突然很想逗逗他。

“有些严重，走不了路了。”

对面显然相信了这番说辞，瞬间着急起来。

“怎么会！不是说没骨折吗，按理来说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啊。”

林湘没憋住笑了出来，江逸川随即反应过来：“好啊！你骗我是不是。”

“笨，这也会被骗到。”

说完又眯着眼睛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骨折。”

“我……老胡告诉我的”江逸川被戳穿后罕见的有些窘迫“不聊了，你好好休息。”

“江逸川”没等他说完，林湘打断了他“谢谢你。”

没等对面做出反应，林湘又接着说。

“谢谢你去医务室叫医生，谢谢你帮我喊救护车，不只是这次，上次谢谢你帮我出头，谢谢你给我买药，谢谢你打电话来关心我。”

江逸川听着屏幕里传来的声音，语调清晰，温和柔软，他被这一串谢谢击昏了头脑，手指紧紧的抓住屏幕边缘，掌心被汗水浸了个彻底。

片刻后他听见手机听筒里传来轻轻浅浅的声音。

“江逸川，你真的是一个顶顶好的人。”

林湘：其实要感谢的人还有很多……

江逸川：谢我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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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