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嫂,早!”
被叫到名字的妇女边勤快摘桃边扭头回应:“来啦可儿!今天怎么迟到了?”
姜可勒紧腰间围裙热情回应:“昨天去李婶家打牌熬得有点晚,这不?今天八个闹钟都没把我叫醒!”
随后是一阵阵爽朗的笑。
这里是满秋山蜜桃是这的代表作为农户们唯一的收入,每家每户都会到这十万亩桃园地摘桃再拉着新鲜桃去到镇上卖,姜可来这已经一个多月褪去刚来的娇气她现在已经是名合格的采摘能手。
她熟练的戴起手套又扣顶草帽在头上速度虽不及那些妇人但一上午她也摘了几大筐,太阳越来越热身上的单衫也被汗珠浸湿姜可丢到以前的习惯不修边幅地用沾满桃毛的手套擦了全脸。
当汗珠被抹净姜可也短暂凉快些,妇人们带了西瓜姜可坐在树荫下吃着西瓜与妇人们聊起八卦场上的人几乎都是已婚已孕的妇人聊得话题都是家长里短不过姜可与陈二的出现倒是让她们有了新的话题。
与早上说过话的张婶边吃边问:“可儿,最近跟陈二可还好?”
陈二,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提到这人名字姜可心里就不顺,想当初自己刚来这,人生地不熟的,摘个桃还被人当成小偷,偏偏这人又跟自己住在一块,每晚回去看到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姜可再大的食欲都被击退,本来就瘦的她又瘫倒这么个主,真是倒霉。
还在吃西瓜的姜可瞬间泄气下来眼睛无神盯着桃树枝道:“那人我懒得说。”
张婶:“哎呦,关系还僵着呢?”
张婶家有一儿一女,姜可与陈二的相处模式像极了自己小孩动不动就吵一会说哥哥抢了糖一会又说妹妹不给他辣条吃每天烦的要死不过对于姜可和陈二,张婶总是有无限的耐心当时为了缓和二人关系主动出面好几次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姜可连吐几颗西瓜籽打心眼里不喜欢陈二,每天就知道抱个相机在那拍来拍去她在外累了一天回家连口水喝都没有一问就是他自己吃过了,没有义务给她做饭。
姜可把西瓜皮捏碎踩在地上就当做是在踩陈二,要不是当时好心收留他此刻在屋里优哉游哉的某人早就被豺狼撕碎连骨头都不剩,怒火中烧脚底下的西瓜皮被她嵌入泥土里看不见影子。
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被新的话题揭过去同样话多热心肠的李婶开始夸赞姜可,称她进步特别大在这适应得很快,还问她现在还想家吗?
怎么能不想呢?
姜可心里的火被水浇灭这句话让她想起自己刚来的那会她忍住那股委屈劲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露出让人放心的笑容:“早就习惯啦李婶,家?也早就不想了?”
不是不想,而是她早就没有家了。
人总会被表面展现出来的东西所欺骗,姜可伪装出来的笑容瞒住所有人,所有人都信了,都信她在这真的过得很好。
在夕阳快要在天际消散完全时姜可结束了她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大门敞着烟囱里冒着白花花的烟空气中弥漫饭菜香味这种闻了会让人留下幸福口水的香抹去姜可全身的疲惫一头钻进饭菜天堂。
做饭的陈二依旧一丝不苟腰板挺直尽管衣服被汗水浸湿他依旧冷着一张脸没有丝毫变化,刚进屋的姜可就赶紧拍上马屁俩手在脸前伸展旋转半圈发出“哇”的惊呼,其实有点假,姜可自己也听不下去。
心说着脚却慢慢靠近,香味越来越浓,她的肚子叫得也越来越大接着她又“哇”了一声,这次是对食物的称赞。
“想不到你还会做饭。”姜可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的菜没看陈二一眼生怕菜长腿跑了,正在翻炒的男人没作声可她嘴巴里的口水不停积攒咽了一次又一次心想什么时候能吃上。
锅里的那盘不知是什么的菜被陈二盛出,量很多满满一盆,姜可跟在他后面中途还洗了个手然后两人一路走到猪圈又然后姜可眼睁睁的看着那盆香气扑鼻的饭菜被张叔家饲养的猪给拱了。
此刻的姜可除了傻眼还是傻眼饭菜被猪拱到不成样子空气里的香味也逐渐消散又累又饿的姜可忍不住了一手抓着陈二衣领一手指着猪圈里吃饱喝足的猪说道:“你把我的饭菜给猪吃?!!”
陈二力气比她更大一把就将她推开然后斯文的整理自己略皱的衣角语气又淡又冷:“这本来就是给猪吃的。”随即姜可又听到细微的轻笑对方继续开口:“再说这饭菜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想吃自己做。”
陈二潇洒离开了,留下一时语噎的姜可和吃饱准备睡觉的几头猪。
“陈二,我讨厌你!”
声音很大,余音刚好落入一脚踏进家门口陈二的耳里男人不怒反笑觉得这女人简直蠢的没眼看,脚边的猪饲料包装袋那么大的字眼都没看见又想到刚才两人近距离的接触姜可脸上没来得及擦拭干净的蜜桃毛,像极了一只刚从花果山跑出来的猴子。
还是只蠢猴。
口干舌燥的姜可后脚回到家中试探性的掂量水壶,有水,两分钟后那壶水被她喝光,水撑肚子之后的姜可除了想上厕所外再无其他想法。
农户们睡前娱乐很简单,打牌、串门周而复始,穿着一身真丝睡衣的姜可躺在床上认真细数这一个月自己赚的钱被自己吓了一跳,知道少但不知道能这么少,她身上背着巨额债姜可陷入沉思。
她的下唇被她咬得发白一头栽进枕头里零散的现金握在手心里有些出汗她左思右想决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另辟蹊径!!
白天太累,脑里蹦出的想法并未阻挡她强势的困意姜可很快熟睡就连一直在周围盘旋的蚊子都没再出声,她想着蚊子是不是喝的太撑没力气飞了。
一个月前。
机械声“啪”的一下,工作人员手起刀落在那离婚证上盖下印章。
姜可如释重负的从民政局出来,走在前头的男人依旧放荡跟他那些狐朋狗友约今晚的酒局男人从头到脚没给姜可一个眼神没有一句话唯一的话还是催促工作人员手上动作快点。
姜可攥着手里的离婚证半晌她笑出了声,男人听见了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她随后脸上常出现的轻蔑再次折在姜可眼里只听他似笑非笑道:“呦,还能笑得出来?”男人撇着嘴得意的神情不减半分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利益可言的女人笑得更加猖狂。
潇洒离去时给姜可留下一句话:“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还能笑得出来。”
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姜可更加放肆大笑,她终于,终于跑出黑暗。
她哼着歌流着泪走了直到夜幕降临她走到姜滨生墓前,暖黄色的地灯打在碑上表面的字深深烙在姜可心上她脱力倒下哑着嗓子开口:“老爸,我终于重获自由了。”
她终于不用再跟季氏纠缠。
姜可本是姜氏千金但由于姜滨生在生意上出了问题为了扭转局面解救濒临破产的公司他结识季氏亲手将自己的女儿嫁与季家小少爷季柏然,但季氏狼子野心表面说要帮衬暗地里却偷偷挖空姜氏。
姜可与季柏然虽做了夫妻但一点感情都没有,季柏然生性浪荡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季家人将他捧在手心过分骄纵他。
踏进季家大门的那一天姜可看到了满脸鄙夷带着厌恶上下打量她的季柏然这样的人丝毫没有吓退她,她同样以傲慢的神情与他对峙然而这样与众不同的回应方式并没有得到男人的另眼看待季柏然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他更加讨厌姜可。
他讨厌所有不依顺自己的人。
姜可在季家无依无靠季家夫妇也对她不冷不热更别提那个经常不着家的季柏然。如此尴尬的氛围家中保姆都看不下去眼睛总是会在姜可身上多做些停留但这位千金小姐貌似不以为然每天都乐呵呵的。
但其实姜可总是会在半夜想起家,想起妈妈煲的排骨玉米汤,这里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
终于,在黑暗站久的她迎来她第一个曙光但代价是牺牲姜氏永远失去自己的父亲。
还记得离婚前一天季柏然很早的回来一趟家一路哼着小调走进卧室满脸春光看得出他心情很好,那时姜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人进来她选择无视与他擦肩刚往门外走一步就听那人喊了自己一声。
姜可并不想理会还想踏步离开却从他口里听到姜滨生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心颤紧接着就听到姜滨生去世的消息。
她发火了,第一次,姜可第一次莽撞的去扯拽季柏然的衣领满眼恨意根本无暇顾及印在衣领深处的烈焰红唇,她拳头窝得很紧几乎要陷进肉里牙床发抖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你在说一遍。”
肯定的语句姜可的怒意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两腿发抖脑里一片空白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恶狠的瞪着季柏然。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惋惜看到姜可这幅模样他笑的愈加猖狂,他在耻笑姜可的无能。
姜可跑出去,车飞速行驶在路上远离季家大宅后她的眼泪颗颗划过脸颊砸在大腿上等她到医院见坐在椅子上痛哭的荣雪一切飘忽不定的飞沙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一路跑上来的她现在发觉脚底板有些发烫地板被人拖过她的拖鞋踩在上面不平稳她要滑倒,姜可一只胳膊撑在墙上腿一直在抖,她感觉自己好像在抽筋,好痛,真的好痛。
她使出全部力气唤了一声:“妈。”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在为丈夫离世而痛哭的同时眼里又多出一份对女儿的心疼,她不知道一个家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要离自己而去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女儿原来在季家生活得那么不好。
三重打击下她昏倒在姜可的怀里。
然而此刻的姜可就是一座孤岛,没人发现它的存在没人关心这座岛上都有哪些生物更没人想知道这座岛屿它究竟在哪儿。
她将荣雪抱在怀里很久,久到她累到脱水再次醒来时是在白花花的病床上。
肿胀的眼皮让她睁眼也变得困难脑袋清醒时她心头一紧,荣雪呢?她掀被起身胡乱的抓着一个护士就问荣雪在什么地方。
隔壁房间,最里面的那张床被帘子拉上,姜可轻轻拉开看到床上还未苏醒的荣雪心跳逐渐平稳下来,护士刚才说荣雪昨日悲伤过度出现短暂休克不过还好被抢救过来人现在是没什么事下午估计就能醒过来。
姜可没在医院多做停留她返回季家想要取些衣服刚进门就被一道让人厌烦的声音止住,家中只有季柏然所以这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男人没兴趣去询问姜可这一夜都做了些什么,他只是翘着腿等着姜可过来。
但他想法落空,姜可根本没有搭理他直奔卧室只想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走等她背着包下来时季柏然依旧保持她进门前那个姿势,脸上更加得意。
他站起来手里还捏了张A4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远看姜可没看清等人走进后她看到最上面的那几个大字:离婚协议。
纸张甩在姜可脸上鼻腔里充斥难闻的墨水味,在眼睛还是朦胧看不清画面的时候姜可听到一句话:“签完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