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第一次知道,帅成这样的人也能这么欠揍。
她悄悄深呼吸几下,耳根因着他这句话有点发烫,染上了羞耻的绯红。
好在这个人看起来是真的不太爱在外面停留,去和他外公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他的猫离开了。
好像出门一趟就是为了逮只猫回家。
大概是更喜欢宅在家里吧。
舒禾没有多关注,心情平静下来后继续埋头做题。
她英语阅读和作文都不算差,唯有听力是最大的短板,可能还是缘于对单词不够熟悉,所以在听力题语速过快和连读的情况下,总是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明白。
这个问题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捷径,舒禾只能准备花时间多听多练了。
赶在五点前做完了今天最后一套题,又认真地一道道批改完,不知道是语感上来了还是这套题较为简单,错误率总算没有那么高。
她舒了口气。
一点点地进步就好了。
就像田野里一点点成长的小禾苗,总会有丰收的那一天。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舒禾就住在书店背后的老小区,是处于蓉城一环路内的老式居民住宅。
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周边两所大型综合性三甲医院,不远就是人民公园,省内数一数二的蓉大附中也在此处。
医疗、教育、生活,都非常便利。当然,陈女士心中最盼望的还是拆迁。要有那天,可就真发达了。
沿着这条破破烂烂的窄巷出去,到家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距离。
快走到的时候,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街道各种茶馆足浴早餐铺子林立,这栋老式居民楼就夹在其间,门口坐着两个光膀子大爷,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八月初天气闷热,烟味汗味,混杂着垃圾桶内残留物发酵的恶臭,朝四周蔓延着,舒禾早已习惯,屏住呼吸径直走进去。
“小禾回来啦?你妈还在里头和王大婶那几个搓麻将呢。”
大爷瞥见她,打了个招呼。
这种老式居民楼,街头邻里的基本都是熟人,舒禾应了声往里走,楼下院坝里摆满麻将桌,每桌旁边都放了张塑料凳,上面是瓜子花生和茶水。
没待她看清人,倒先听到了她妈豪迈惊喜的高呼:
“哎哟,胡了胡了!”
陈女士笑得眼尾额角都起了皱,也不管同桌的阿姨脸色好不好看。
“晓得你胡了,喊弄大声干啥子,耳朵都给我震聋了。”
舒禾走近,认出说话这个就是王婶。
陈女士笑眯眯地端起菊花茶喝了口,一抬头看见她,赶紧道:“回来得正好,肉我都解冻了,你回去切个莴笋就行,炒好了给我打电话。”
舒禾点头说好,又乖乖地挨个喊了旁边坐着的嬢嬢婶婶,才穿行到她们后边上楼。
楼梯间里还能听到她们热闹的谈话。
“小禾也太乖了,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放假成天往外跑,饭点了都看不见人。”
“还成吧,女孩子嘛就是要听话些。”
“她下学期高二了啊?在附中成绩应该挺好吧?”
“哎呀一般般,理综学得不好,高二分班就更难了,这不每天都出去学习。”
“唉,还是女孩儿乖呀。”
……
舒禾默不作声上了二楼,踏进家门。
晚饭过后,陈女士打包了饭菜,要给看店的舒远山送去。
今天赢了快两百块钱,她眼角眉梢尽是愉悦,临走前,终于分出心思给女儿。
“最近学得怎么样?化学物理有进步没有?”
舒禾洗碗的手紧了紧:“还行。”
陈燕梅点点头:“那就好,妈妈知道你一直都很自觉,这几科一定要学好,晚上有时间就多看书做题。”说完走出了家门。
舒禾房间里有个木板桌,是以前陈燕梅打牌用的,后来贡献出来给她当书桌。
她每晚都伏在桌边预习数学到十一点左右。
今晚睡前习惯性看了会儿手机,回完重要消息,正准备关机睡觉时,却瞟到角落里被她遗忘许久的闲鱼多了两个小红点。
-你好。
-请问还接单吗?
是上学期寒假时她建的上门洗猫链接,已经很久没有人问,她都差点忘了这回事。
舒禾礼貌拒绝了,顺手改了个999防拍价。
-
夜里下了场雨,舒禾听着雨声没怎么睡好。
翌日一早顶个大黑眼圈帮着做了些家务活,午饭后才有时间补了会儿觉,醒来都一点半了,匆忙收拾书包出门。
雨后路面湿滑,舒禾一边在心里规划着今天的学习计划,一边小心翼翼避开了这条路上第五块松动的水泥砖。
全是她这段时间踩出来的经验。
快到书店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好友发来的消息。
-撸猫大使:呜呜呜对不起荷包蛋,今天店里好忙,我被我妈逮住了,可能要晚两三小时到。
配了个跪地求饶的表情包。
舒禾回复她没关系,反正也是来书店学习的。
正低头打着字,猝不及防踩的下一块砖就是松动的,泥水从砖缝里迸溅到裤腿上。
舒禾:……
唉。
今天回去又得搓泥点了。
她认命地拿出一包纸巾暂且擦了擦。
不远处忽然炸开一道暴躁的骂声:“卧槽又踩到了!今天第八次了啊,我他妈裤子都快能滴水了!”
舒禾顿了顿,居然有人比她还倒霉啊。
她擦着裤角,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阶梯上站着两个男生,一个在生无可恋扯着他被泥水摧残的裤子哀嚎,另一个正从自行车上下来,手里拎了罐橘子汽水,事不关己地把自行车推到银杏树下停好。
舒禾看着那张眼熟的脸呆了呆。
那个倒霉的男生还在骂骂咧咧,不知是否她目光停留太久,两个人都似有所觉地望了过来。
程敬宇首先看到她手里拿的那包纸巾,登时双眼放光,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向她奔来。
然后在奔的路上又踩了两脚。
“卧槽你大爷的!”
舒禾吓得退了一步,双目睁得圆圆的。
程敬宇跑到她面前停下,注意到她害怕退后的动作,挠了下头,“呃……我不是骂你啊妹妹,纯属口头禅,你瞅我裤子!”
他说着指了下,又瞥见女生的裤腿上也溅有几个泥点,但比他好多了。
“咱俩患难之交啊妹妹!能给我几张纸巾用用么?”
听他语气感觉都快哭出来了,舒禾顿了顿小声说好,把手里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那包纸巾递过去。
旁边一道悠哉悠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那罐鲜艳的橘子汽水出现在余光里。
一同出现的还有他随意搭在瓶身上的手指,白皙,瘦长,骨节分明。
舒禾看到他就想起昨天的事情,浑身不自在起来,默默垂下视线。
怎么又是这个人。
幸亏男生没说话,也没看她,只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喝口汽水,等着他朋友。
这条老巷子没什么人走,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也没人管。
程敬宇一边擦一边吐槽,瞟见他好哥们干干净净的裤腿,惊道:“不是,贺行雪你开挂了吧,他妈的这地儿三步一个雷,为啥你就踩不到啊?”
他语气万分不服。
贺行雪昨晚又熬了通宵,整个人都恹恹的,眼皮半抬不抬。
女生呆呆地杵在去书店的必经之路上,黑眼圈看着比他还严重,啧。
“因为我走路看路啊。”他轻飘飘回复。
而后扫了眼女生裤角上的几个小泥点,又看了看程敬宇快包浆的裤子,颇为嫌弃地离他们远了点。
看见他小动作的舒禾:……怎么感觉她也被骂了。
程敬宇喊了声“去你的”,擦完一条腿,又抽了几张纸擦另一边。
他嘴里闲不住,不想到贺行雪那里自找苦吃,于是转换目标,瞅了眼舒禾。
“放暑假了啊妹妹?”
“嗯。”
“去书店学习?”
“对。”
“初中高中啊?”
“快高二了。”
嘿,那不是一样大?
这脸长得太嫩了,看着跟初中生似的。
他忍不住又问:“哪个学校啊?”
舒禾抿着唇没说话,略带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程敬宇没听到回答,抬头瞅了眼,却见她眼底略微的警惕之色,顿时有点受伤了。
他好歹在学校也是经常收到情书的人,看着很像什么人贩子么?
“我俩下学期也高二,寻思咱们说不定一个学校的,还能多交个朋友,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担心啊。”他解释。
虽然这附近就只有一个附中,但如果同校还同年级也挺巧的。
舒禾大概看出他不是坏人,但又没他这么自来熟,刚认识就能交上朋友,有点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唇。
其实,连认识都算不上吧,就是一面之缘。
程敬宇还想继续说什么,贺行雪“啧”了声,忍着嫌弃把他拽回来:“人有朋友了,你别老往前凑。”
又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擦完走了。”
程敬宇“哦”了声,随便胡乱擦了几下,把剩下半包纸巾还给她,舒禾伸手接过时,他突觉有什么不对。
“等会儿,你怎么知道她有朋友?”
程敬宇说着看了看她,又狐疑地看了看贺行雪。
渐渐的,他回过味来,大声“卧槽”了一句。
“你俩认识的啊?!”
“……”
认识的话,把他看成人贩子也勉强能说通了。
毕竟贺行雪那张脸任谁看了都忘不掉。
别说女孩儿了,男生看到都会忍不住多瞅几眼。
舒禾本来接过纸巾时就准备走了,此刻背脊都僵了僵,生怕再从那个人嘴里听到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毕竟,她可找不到一个远在欧洲的朋友。
她连忙转身迈向书店,步子都快成小跑了,还想起来要礼貌道别,低头快速含糊地说:“我有事先走了……”
女孩儿落荒而逃的背影像个小兔子,转瞬消失在书店门口。
程敬宇懵了一下:“怎么突然跑了?”
他很吓人吗??
贺行雪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端起汽水喝了一口。
不对劲,万分不对劲。
程敬宇又将目光转回贺行雪身上,等待他给出一个答案。
哪知他的好兄弟直接掠过了他,语气不咸不淡的:“走了,外公等着。”
一副懒得多说的架势。
见鬼了。程敬宇瞪着眼,他们不就几天没见,贺行雪这个足不出户、“待字闺中”的大少爷上哪儿认识的别人?!
“我靠,你背着我和别人有小秘密了?!”
还他妈是个女生。
程敬宇不可置信的表情活像个被抛弃的糟糠妻。
贺行雪立马嫌恶地说:“滚,我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