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疏影 第2章 乔竹昭

乔竹昭的演讲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了。她微笑着向台下鞠躬，姿态优雅自然，随后从容地走下演讲台，穿过人群。阳光掠过她高挑的身影，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并没有回到自己班级的区域，而是径直朝着高一（3）班的队列前排列走来——直到停在了林桂穆的面前。

“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乔竹昭的声音比透过话筒时更柔和几分，带着笑意，“你是不是也不喜欢这种大会？”

林桂穆没抬头，仍盯着自己的鞋尖，语气淡得像一阵无关紧要的风：“我们认识吗。”

“刚刚不认识，现在可以了呀，”乔竹昭并不退却，反而微微弯下腰，偏着头试图迎上她的目光，“我叫乔竹昭，你呢？”

就在那一瞬，林桂穆终于抬起眼——

她正笑着。不是那种礼貌的、标准的、仿佛被排练过无数次的微笑，而是眼角微微弯起、唇边溢出一点真实弧度的笑容。阳光恰好擦过她的睫毛，在眸中落下细碎的光。

林桂穆忽然说不出话来。

心跳毫无预兆地加快，一声、又一声，撞得她耳膜发颤。她下意识攥紧校服衣角，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生硬地别开视线：

“林桂穆。”

乔竹昭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冷淡，笑容依旧明亮：“很好听的名字。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请多指教。”

她说完这句便挥挥手转身离开，没再多停留一刻。直到她的背影被人群吞没，林桂穆才缓缓松开握得发白的指尖。

蝉鸣依旧喧嚣，阳光依旧灼人。可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太一样了。

军训如期开始。

星城三中的军训素来以严格著称。站军姿、走正步、烈日下的体能训练……不过两天，不少新生就已叫苦不迭。

林桂穆依旧独来独往。她不是不会集体行动，只是习惯性站在人群边缘，仿佛自带一道无形的屏障。

而乔竹昭则完全不同。她似乎天生就适合站在光下，动作标准、态度认真，甚至被选为排头兵。休息时，总有三五同学围着她说话，她也都笑着回应，既不热络也不疏离。

但偶尔，她会主动走向独自坐在树荫下的林桂穆。

第一次，她递来一瓶冰水：“看你没带水，这个给你。”林桂穆没接：“我有。”

乔竹昭也不尴尬，笑笑放在她旁边：“那备用。”

后来几次，她有时分一颗糖，有时只是简单打声招呼，并不刻意找话题，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林桂穆依旧回应很少，却不再像最初那样直接拒绝。

她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在人群中寻找那个高挑的身影。有时是操场训练时，有时是傍晚解散后。甚至有一次，她注意到乔竹昭挽起袖子时手腕上戴着一根细细的红绳，上面缀着一颗很小的银珠。

这个发现让她莫名在意了好一会儿。

周五下午，突然下起暴雨。训练提前结束，大家纷纷冲向教学楼躲雨。林桂穆没带伞，正犹豫是否要冒雨跑回教室，忽然头上一暗。

乔竹昭举着校服外套遮在两人上方，嘴角扬起：“跑吗？”

林桂穆怔了怔，还没回答，就被她轻轻拉进雨幕中。

雨点噼里啪砸在外套上，她们并肩跑过宽阔的操场。水花溅起，打湿了裤脚，风吹乱了头发。乔竹昭忽然笑出声，说好像在做一件很冒险的事。

那一刻，林桂穆悄悄侧过脸，看向她被雨淋湿的侧颜。

心跳又一次不听话地加速。但她什么也没说。直到教学楼檐下，乔竹昭松开手，外套早已湿透。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冲林桂穆笑笑：“下次记得带伞啊。”然后转身汇入人群。

林桂穆站在原地，雨声渐远。她缓缓抬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得厉害。像被夏天突如其来地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