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繁花（女尊） 第147章 思股肱

明帝一连处理了五天，才算是把外面的事情暂时料理出个眉目来。

她先是派人抓奸细，所有的奸细，能抓则抓，抓到了就交给御史台严刑审问。待奸细抓得差不多了，便命御前护卫把镇国公秦瑛和御前亲军统领李蔚都从雅州调回来，令李蔚带着御前亲军将京城戒备森严。命秦瑛带着安远侯赵湘、安国公孙女安珩、宁远侯关诵分领天武军的兵马前往博州、雅州及柳笙师门附近州县搜救柳笙。又派御前护卫分路给西境各州地方官及镇守将军下旨，令其留心右相踪迹。

把这些紧要的事安排好，明帝便开始赏功罚过。

那些个被奸细伤到的大臣们、那些救驾有功的大臣们，从兵部尚书徐淳开始，全都重重有赏。徐淳本就是兵部尚书了，但之前立有战功，未封侯爵，此时便将这迟来的侯爵补上，将徐淳封为旌武侯，食一等军侯俸禄，世袭罔替。这既是给徐家应得的恩赏，也是在向朝廷上下表明态度，万一柳笙寻不回来了，徐淳便是皇后安澜的靠山。明帝为安澜着想，有意地增强了徐淳的封赏。

工部尚书岳飘这次在禳星事件中用酒壶砸杀手救驾有功，明帝褒奖其功勋，将其擢升为正二品的尚书左丞，往后协助左相江澄打理礼刑工三部的差事。

户部尚书钱文婷这次在禳星事件中被假柳笙伤到左肩，明帝念她操持户部多年，虽有贪财之举，总体为人还算勤谨，便将她擢升为正二品的尚书右丞，往后协助右相柳笙打理吏户兵三部的公务，这既是褒奖钱文婷多年的勤勉，也是防止柳笙失踪身死，那原本由柳笙负责的公务一时无人料理。

吏部副尚书罗幻蝶在这次禳星事件中举白瓷花瓶砸杀手救圣驾，表现极为机灵勇敢，因其之前已经由权吏部副尚书变为真吏部副尚书，明帝此次便将其擢升为从二品吏部尚书，往后执掌一部公务，为朝廷大臣。

户部副尚书宋海春，在此次禳星事件中示警天子不饮毒酒，可谓心细如发，明帝嘉其识见，将其擢升为户部尚书，往后宋海春便成为凰朝新一任户部尚书。

礼部副尚书高莹此次事件表现也堪称忠心，被假柳笙伤到右肋，便得以晋升为礼部尚书。谕旨左相江澄不再兼任礼部尚书。

至于在这个事件中死了正夫死了未出世的女儿又奉母命前来报警的梁梦诗，其母梁冰鉴本来就嫌梁梦诗只是个五品郎中，死者葬礼不够风光，明帝此次便也不吝啬，径直将梁梦诗官升两级提拔为正四品的太仆寺卿，这太仆寺主要的职责是养马维护天子的车舆，负责马厩车舆之事，算是能够捞到点油水的好差事，不过朝廷养军马的重任都交由兵部负责，太仆寺总体上是个闲淡衙门，安排梁梦诗这样才干平庸的名门之女倒也合适。至于那位无辜惨死的梁少正君郑飞鸿，明帝则更加大方，直接赏了个三品淑人的告身。对另一个无辜惨死的男儿宫氏，明帝也没有厚此薄彼，也赏了个五品宜人的告身。这宫氏原本总是嫌弃自己的七品孺人身份不够显贵，死后终于成为五品宜人了。

再有一位有功之人，便是刑部郎中任蔷送给假柳笙的小郎郝氏。这位小郎虽然顺从假柳笙之意，但在颜可心被关起来之后，是这位小郎小心照拂，才保得颜可心平安活了下来，后来又是这位小郎拿着颜可心的血手帕向老管家示警，如此，事情才算是最终上达天听。对这位小郎郝氏，明帝赏白银五百两，加赐八品硕人告身，因其不肯再与原妻主任蔷团聚，明帝便将其赐给礼部尚书高莹为侍夫。

赏完有功之臣，便要处置有罪之人。

假柳笙和那幕后主使申艳星自不必说，明帝亲口下旨，严刑拷打之后无论招供与否，都直接处死。

所有西境杀手，无论恶行大小，招供者可免死刑，不肯招供者一律即刻处死。

云雪主动附逆当判死刑，因其之前服侍过柳笙，命其供出柳笙下落，若不肯招即赐其自尽，若肯招供，便将其暂押天牢，待柳笙归来亲自处置。

那个为西境督主卖命的老年男仆，本为凰朝男子，只因偶然流落白虎，便成为白虎相国申时行的仆侍，侥幸逃命回来，仍为申家卖命，与西境杀手一起处死。

雅州经营莲果铺面的商贾，因党附逆贼害人致死，被判流放海岛，永不放还。

所有为西境杀手提供联络、住宿、车马供给等方便之人，只要知情不报，便视同附逆，一律流放三千里。

柳家书房伺候的侍儿，本当忠心于家主，奈何被西境贼人买通，竟做出背叛家主有误国家的事来，虽为侍儿不足深责，却也不可轻恕，流放二千里。

官员侍御史贺绯辞被贼人威胁之后，与之虚与委蛇，且不能及时示警天子，有首鼠两端之嫌，责令出京为偏远小州知州，这个处罚不算重，概明帝原本比较赏识贺绯辞，借他之手来监督群臣，此次虽对他失望却也不欲彻底弃之不用，便只调出京城令其收到教训。

官员郑凌岫献侍儿给假柳笙，得以升任从七品的太仆寺主簿，事后又陪着假柳笙前往郑家别业，归京后又不示警天子，虽有被迫之举，事实却等同附逆，念其兄长已死，不予深责，免去其太仆寺主簿一职，令其归家侍奉母父，往后永不许为官。

官员楚宙献两个小郎给假柳笙，得以升任从五品的秘书丞，念其不知相国真假，不予深责，但献美谋官不罚则无以惩后，将其降回原职，调出京城，主一州女神庙祭祀事宜。

官员蒋苓献一个小郎给假柳笙，得以升任正六品的大理寺丞，念其不知相国真假，不予深责，但献美谋官不罚则无以惩后，将其降回原职，调出京城，主一州女神庙祭祀事宜。

官员刑部郎中任蔷为谋升任刑部副尚书向假柳笙进献小郎，念其不知相国真假，不予深责，但献美谋官不罚则无以惩后，将其调出京城，任偏远小州知州。

楚宙送给假柳笙的友琴、友瑟，实为浪蕊浮花，品行不检，但由主人送出，责不在己身，各打三十大板之后，令其服徒刑二年，刑毕仍归楚宙。

郑凌岫和蒋苓先给假柳笙的侍儿小郎，亦由主人送出，且在此事件中无足轻重，仍令其归于原主。其中，郑凌岫的侍儿不肯再与其团聚，令郑凌岫出银五百两安置这侍儿。

梁府侧君颜可心，因不满正君私心致祸，虽已受伤知错却不可不罚，由三品淑人降为五品宜人。这个责罚有些重，但明帝担心柳笙生死不明，万一回不来了，那柳家的事往后就由大小姐柳瑾瑜接管了，包括她准备赏给柳笙的一等侯爵也有柳瑾瑜继承了，可梁子鸣并非是大小姐柳瑾瑜的生父，她不把颜可心的品级降下去，她怕颜可心仗着是家主生父的身份同梁子鸣分庭抗礼。

把这些事情安排完了，八月十三日，明帝御驾出宫，亲临柳府看视正君梁子鸣。

梁子鸣哭得如同泪人一般，挣扎着向明帝行礼，“恳求陛下多派人手去搜寻臣夫妻主，臣夫代妻主谢陛下。”

明帝宽慰梁子鸣，“朕会的，正君放心，朕绝不会放弃弦歌的。”说话间，她当着梁子鸣的面命人宣来御前护卫统领凌影，要凌影分派御前护卫往北境、东北境各州地方官及驻守将军处传令，令各地搜山检河寻找右相踪迹。

梁子鸣听她这么吩咐，便明白这是御史台根本没有审问出有用的信息来，顿时哭得泪眼婆娑。他这几天全靠一口气支撑，每日里所食有限，整个人已经憔悴不堪，却也不忘替颜可心求情，“陛下，可心已经知错，陛下莫要再怪罪他了。这件事终是因臣夫而起，臣夫不当不知足，必欲要个亲生孩儿，这才害了妻主。”

明帝叹了口气，松口道：“此事待弦歌归来，朕交由弦歌处置。”

她这意思便是表明了若是柳笙能够平安归来，颜可心过不得多少天便仍旧可以做三品淑人，倘或柳笙不能回来了，那颜可心只能五品宜人到老。

颜可心也懂这个道理，更何况此时对他而言，柳笙能否平安归来，比他究竟是几品诰命重要得多，若是能柳笙能平安回来，他便是没了诰命夫郎的身份，只给柳笙做个侍儿又如何？他终究是有妻主疼爱的人，可若是柳笙回不来了，他就算是贵为一品德夫，那也是个失去了妻主宠爱的寡夫，余生还有何趣味？

颜可心跪在地上哭道：“陛下，可心知错，可心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让御史台陈大人想想办法，好歹撬开贼人的嘴巴，把相国的下落问个实在。”

明帝点头答应，心中却不抱什么希望。这次御史台官员贺绯辞涉案，御史台上下自觉有愧，左都御史陈语陌审其案子来恨不得不眠不休，哪里还对贼人手下留情，可是贼人也不是平庸之辈，假柳笙和那申艳星自不必说，两个知道自己无论招供与否都是个死，咬死了嘴巴就是不肯招供，那些个西境杀手，则各有人质在西境督主手中，宁死不屈，其他附逆之人，像云雪等，又不被允许获知最机密的事情，想要问到实在的信息，很难。

在柳家待着，明帝甚是抑郁，叮嘱了梁子鸣几句，便前往后堂看望柳笙的老父亲，陪着老人家又坐了一刻钟，尽量宽慰老人，出来后令人传了小姑娘柳瑾瑜过来。柳瑾瑜在几位家族姨母的陪同下见天子，明帝安慰了几句，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要小姑娘努力读书，并且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个大女娃了，往后要学着照料嫡父照料祖父了，知不知道？”

柳瑾瑜眼眸噙泪，重重地点头，“臣女知道，臣女会安慰好父亲和祖父的，请圣上放心。”

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明帝心中又痛又喜，倒激起一汪眼泪欲落不落。

拉着柳瑾瑜的小手，伤感了好一会儿，方才起驾回宫。

回宫后，心情亦不佳，只在睿思殿里坐着，把柳笙多年来写给她的奏章，拿出来一一细看。这晚，回紫宸殿一人独宿，未曾召幸六宫。自八月初七日假柳笙被擒，明帝知晓真柳笙流落在外生死不明，便无心宠爱后宫，每夜都是独宿。

次日，八月十四日，梁府、柳府两处灵驾起灵，明帝谕旨敏贵君赵玉泽代皇后前往梁府路祭亡者，果贵君林从代皇后前往柳府路祭亡者。

这晚，心情仍不佳，次日便是中秋佳节，下旨以朝廷官员受伤右相生死未卜为由不许朝野上下过节，宫中亦不许设宴。

中秋节这天，原本应当散朝过节，但明帝既已下旨不许过节，则这天仍旧正常常朝。可是正常常朝也没有几个人来上朝，徐淳、钱文婷、高莹三人都受着伤呢，此时皆在家中养伤。不需要养伤的人中，左都御史陈语陌还在审理贼人，大理寺卿叶衡已经是惊弓之鸟，在家中陪伴正夫展儿，不肯上朝。

来上朝的刑部尚书关鸣鸾、尚书左丞岳飘和户部尚书宋海春都同柳笙关系不错，此时见柳笙生死未明，哪里能够高兴得起来，奏事有气无力，表情严肃至极。罗幻蝶同柳笙感情一般，也在这次案件中得到了升迁，内心十分高兴，但见天子愁眉不展，她也不好做出高兴的架势来。

虽然不能够表现得太高兴，但她的脑筋却动得很快，眼珠一转，就想到了一件事，右相柳笙生死不明，尚书右丞钱文婷和礼部尚书高莹都受伤休养，她何不趁此机会请圣上把左相江澄给宣回来，如此，朝廷政务必然都会归向江澄，即便等将来柳笙平安回来了，这权势都归左相的形势也不见得能即刻改变。

如此便是不能少夺柳笙之权，也能让江澄不因岳飘升任尚书左丞、高莹升任礼部尚书而失去对礼刑工三部的控制。这么想着她在散朝的那一刻，故意迟走一会儿，请求明帝道：“眼下柳相国生死未明，徐尚书也都受了伤，朝廷中这么多政务，实在是需要能干之人总管，以臣看，陛下何不把江相宣回京来？”

明帝听了，琢磨了一下，认为很有道理，她连日心情不佳，可是政事仍需料理，左右二相都不在，靠她一个人批折子，谈何容易？实则她这几日根本没心思料理一般政务，那奏折已经在桌案上堆得高高的。当下便点头道：“朕知道了，罗卿你且下去吧。”

罗幻蝶走后，明帝乘着玉辇失魂落魄地回到皇仪宫，才刚要去睿思殿中坐着，便见侍儿们陪着皇后安澜、皇贵君薛恺悦一起走了过来。

“陛下，今日中秋节，宫中虽不设宴，却也应当团聚一处，臣侍恳请陛下移驾后宫。”安澜神色平静，眼眸中则有着深深的关切。

“陛下，小娃们几日不见陛下，也都想陛下了，陛下还是去瞧瞧他们吧。”薛恺悦是被安澜拉来当说客的，本来薛恺悦以为明帝就算是一时不乐，也不是什么大事，股功之臣出了生死问题，身为天子着急上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然而安澜担心怄坏了明帝，必要他一起过来劝天子移驾后宫，他便也只能陪着来。

明帝叹了口气，她实在无心过节，那睿思殿中的奏折还等着她批呢，但看看安澜和薛恺悦，这两个都是她心爱的男儿，一起前来劝她，她总要给他们点面子的，当下勉为其难地道：“好吧，朕便随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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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思股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