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暗曲 第26章 听曲

挂掉电话，李微雨心沉入谷底。到了学校，情绪也没好转。

黎清去找贺洋了，李微雨一个人坐在宿舍看语文阅读，越看心却越发烦躁，脑海里闪出很多事情。

有江丽初中扔掉自己画板的画面，还有李微庭彻夜不住的啼哭声……最后脑中出现的是徐宴时说卡比可爱的场景。

她从书包拿出蓝色的卡比钥匙扣，盯着卡通小人物默默发呆。这段时间他忙着画画，她和他似乎和以前一样，又变成了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李微雨攥着卡比的手紧了紧。

手机微信里有之前班里的学生建的小群，一直有声音响起。李微雨方才扫了一眼，全在讨论这次考试的成绩。

她的心越发闷了，于是放下自己手中的课本，往外走去。立夏时节，天气逐渐转热。午后的阳光虽然晃眼，却不灼人，日光透过绿叶，在路上投下斑驳圆影。

李微雨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艺术楼。

她站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踏上楼梯往上走去。心中这时隐隐闪过几分期待。

虽从黎清嘴里得知他应该还要出去集训，但万一呢。

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李微雨绕过长廊，顺着拐角的楼梯走进了二楼，路过了他之前经常在的画室。

转头悄悄一瞥。

座位上没有熟悉的身影。大约是今日失落的情绪爆满，李微雨难过如风掠过，没有掀起更多的波澜。

她微微叹气，随后往前走去。

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闪过的身影。

徐宴时从卫生间出来，远远的就看到走廊上的女孩。今天是第一天返校，她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蓝色碎花连衣裙，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窗边传来的风轻晃，明媚亮眼。

徐宴时顿了片刻，随着前面的步子走去。

李微雨一路走到走廊尽头，东边的窗户向外延伸出一小块空地，上面零零散散的摆着一些画板和椅子。

李微雨走到栅栏一角，顺着石阶坐下。

她侧头，看到自己斜对面的一张画板上放着的是阿波罗的素描石膏像，画了一半，阿波罗的脖颈略微倾斜，周围随意涂抹了画迹，是一张作废的画。

画板底座下丢着几只废弃的画笔。

李微雨缓缓走了过去，拿起画笔在纸上轻轻描了起来。

熟悉的感觉瞬间生起，欣喜酸涩的同时，痛苦的回忆再次侵袭。她已经五年没有再画画了。

以前一笔流畅的作画功力，到如今也只剩下生疏。

初二时，江丽生下李微庭，和李老太太的战争获得了短暂的胜利。她不顾王盘月的阻拦，把一直跟着外婆的李微雨接回了江市。

李老太太对这个孙女一直是不怎么亲近的。

她是典型有着深重的重男轻女思想的人，再加之儿媳妇自己不满意本就心不顺，还经常和自己别劲，两个人的矛盾有一次在李微雨下了绘画课达到极点。

那天下午，天下着雨，李微雨出门没有带雨伞，江丽让她等一会，这一会就是一个多小时。

那时李微庭小，江丽不放心留孩子和保姆一个人呆着，直到哄了出生没多久的李微庭睡着才想起李微雨还在画室，这时接到了画室老师的电话说孩子自己冒雨走了。

江丽给李微雨打电话，她当时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有接到。

等冒雨回到家后，李微雨本还想给江丽看自己今日在画室被老师表扬的画，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一通咒骂。

“这么大雨天，你乱跑什么，不知道等我去接吗，就是因为你，那老太婆把腿摔断了，你爸朝我发了好大脾气。自从生了你后，我的日子就没一天好过，早知道还不如不生你的好，你看你弟多乖……”

“你自己生活不如意，为什么要把怒气发在我身上。”

李微雨忍耐了半刻，终于说出了自己深藏已久的心里话。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巴掌。

接着便是自己画纸被撕掉的场景。

“学这些有什么用，我早就说了这是不学无术的东西，你就听你外婆的话，一天到晚不停。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用学。学了这么长时间，尽数教给你顶撞大人了吗……”

从此之后，李微雨再也没有碰过画板。

眼角的泪控制不住，一滴一滴落在的地板上。

李微雨埋着头，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人。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电话声。她愣愣的抬头，泪眼婆娑中看到了自己期盼很久的熟悉面孔。

她有些不确定，不由的伸手轻轻揉揉眼睛。

“别揉。”

清冷带着关切的声音响起，李微雨才有了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实感。

“你……”

心就像热水锅中沸水鼓动的声响，喜悦难掩。但这样的情绪没持续多久，李微雨意识到自己方才哭过，此刻定然一脸狼狈，就这样对着他……

莹白的脸颊浮出几分难为情。

徐宴时察觉到了她的尴尬，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慢慢蹲下身子，随后从口袋中抽了一张纸出来递给她：

“这是新的，我没有用过。”

李微雨看着面前的骨节分明的手掌，楞了愣神，随后注意到他冷白的大拇指根处有一颗小小的痣。

见她没有接，徐宴时轻嗯了一声，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

李微雨收回自己的思绪，伸手缓缓接过，睁着一双眼角带红的大眼睛看向徐宴时。

徐宴时看着面前像小兔子一般惹人怜爱的女孩，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知道这次因为生病李微雨没有参加第二天的考试，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成绩所以才这么伤心。

顿了片刻，才轻声说道：

“其实……这次考试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很优秀。”

见少女挂着泪痕的脸庞露出懵懂的眼神，徐宴时心一颤，再次开口：“大家都知道你的真实水平，也知道你是因为生病才没有考试，只会为你惋惜，并不会觉得你成绩退步。”

他以为自己因为成绩哭所以在安慰自己？

“是吗？”李微雨轻声问。

徐宴时点头。

意识到这一点，李微雨心中闪过几分欣喜。

面前的人持着低沉磁性的声音继续说道：“就像数学，你考115是因为你身体不舒服只能写到115分，我考115是因为我的水平只有115。”

徐宴时说着，心里还闪起几分淡淡的悲伤。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

“所以……你数学考了115分吗？”李微雨问。

徐宴时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点头：

“对，应该是你从来没有考过的分数吧。”

谁说的，这次不就一样。李微雨心里默默说道。不知为何，之前让人心烦的分数此刻似乎也没那么烦人了。

她顿了片刻，随后看着徐宴时，一脸认真的说道：“每个人擅长的点不一样，我的画画水平也没有你那么厉害啊，你画画超级棒。”

徐宴时盯着女孩明亮的瞳孔，眼神中带着几分诧异：“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啦。”面前的女孩眼神瞬间变得更亮，如同初夏的骄阳，耀眼夺目。

“保罗*塞尚的作品崇尚色彩与明暗的对比，过去的视觉透视被颠覆，形成了新的流派，这才被大家誉为“现代艺术之父”，你之前参赛的作品我看到就是用了色彩的冷暖来变换造型，很棒的，换做我……”定然是画不出来的。

徐宴时想起她方才在画板上画画的场景，心里不免有些诧异。

见他愣神，李微雨语气放缓，说出的话带了几分不确定：

“我说的……不对吗？”

徐宴时立刻摇摇头，眼中闪过几分惊喜。反问道：

“你学过画画？”

李微雨点点头，苦笑一声：“初中学过，上高中后学习太忙了，就没再学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

徐宴时看着眼前的姑娘，她语气低沉，难掩难过。他按耐住想要摸摸她头的冲动，缓声道：

“其实……就算我放弃画画，也不能和你一样成为超级学霸，所以你不过是选了另外一条能释放自己潜力的路。只要喜欢，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的瞳孔深黑，此刻如一汪深泉望着自己。

细细的双眼皮褶配着清亮的眉眼，李微雨在他温柔的眸中听到了心跳的强烈鼓动声。

她看着徐宴时，摸了摸口袋中的蓝色卡比，手指婆娑了片刻，最后鼓起勇气再次看向他：

“徐宴时……”

“嗯？”他的尾音拉长，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她。

“你……上次说的话还记得吗？”

李微雨说着，将口袋中的蓝色卡比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随后，李微雨耳边就响起轻轻的笑声。一声接着一声，不断的刺激着自己的耳膜。

她被温热的气息蕴了几分热，莹白的耳垂瞬间染满了红。

心如擂鼓密集的点拨，下一秒似乎就要冲出胸腔。

［我视之珍贵的内心秘辛，他能轻而易举的鼓慰。怎么办，好像更喜欢他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