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间遗蛋 第23章 23.正邪

京都。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躲在暗处保护帝释天的阿修罗突然停顿住。以他破坏神对其他力量的敏感度，很快就察觉到人群之中有异样——这里有不容他忽视的死亡气息，阴冷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这种力量像蛰伏在草中的毒蛇，随时都能给猎物致命一击。

而帝释天还在人群里，难保不会有危险。

待他想要追踪时，却发现那股阴冷可怖的亡灵气息被抹除掉了。阿修罗环视一圈，视线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披着白色布巾的女人的背影，她抱着个被白色纱布裹住大半身躯的孩子，乍一看没怎么问题，但阿修罗作为破坏神的感知力能察觉到这对母女实际上呼吸和心跳都没有，是一对行尸走肉。

阿修罗前脚刚要追上去，阴影处便冒出来好几条虚幻的触手缠住他的腿，低头一看是几条扭曲的黑蛇。那个女人果然有问题。

只是挣开束缚的一会儿功夫，那女人就消失不见。

人群里那股子亡灵的气息也若有若无。

阿修罗十分警觉，可眼前突然一黑。与此同时，藏在胸前的蓝莲花微微发热，属于帝释天的净化力量很快就让阿修罗重获光明，但蓝莲花也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只是个化身吗……破坏神阿修罗？”

那位披着白布遮住绝大面容的女人瞬间出现在阿修罗眼前，她周围的领域时空凝滞，行人与景色被定格住了一般，它们失去了自己的色彩全都变成了黑白。

她的出现没有任何让人防备的机会，并且能够停止别人的时间……这种能力实属逆天。阿修罗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可怕，没有轻举妄动，已经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极为谨慎。

“你知道我？”

女人靠近了些，阿修罗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和下巴，若是个见识广的必定觉得这块白布下一定是个绝世美人，可惜阿修罗心里只有帝释天，别人对他而言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无差外貌。

“不只是你，还有那位失去记忆的天人之王。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对你们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好不容易出个远门来找我的孩子罢了，相信你应该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吧？”

阿修罗盯着她一手托抱的孩子，没说话。

那女人倒是懂了，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后背。

“这是我儿子生的，还没出生就是我的了，只要吃掉失去的东西她就是完整的了。”

缠住阿修罗的黑蛇变成了一块黑布，迅速裹住阿修罗，与此同时那女人脚下浮现出金色的咒语。

“不要乱动哦，这可是很危险的。”

“你和我的孩子挺像的，不过他不太听话，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很头疼啊。”

女人素衣裹身，身姿窈窕，说话虽温柔可处处都是上位者的控制欲和霸道。她今日心情很好，抱着同样被包裹地不透风的“小木乃伊”在原地转了一圈，极尽慈爱地向阿修罗炫耀。

“这孩子是这个世界怜悯我、赐予我的礼物，出生便是死亡，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待在我身边了。可你总是要逃离我的领地，可真是让人伤心。”

伊邪那美的化身沉醉在幻想中，言语中的兴奋透露出她不得不找个倾诉的对象分享一下她的喜悦。

“不过没有关系，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无论你跑到哪里，都会被我抓到的，哈哈。”

她把“木乃伊”举起来，布料大片滑落，女孩儿灰中带紫的头发以及失去焦距的紫金异瞳让阿修罗怔在原地——这不是帝释天那天捡到的小女孩？！

伊邪那美亲吻她的脸庞，在其小小的身体里注入了亡灵的力量，淡淡对着阿修罗道：

“这个世界上被遗忘的英雄、被抛弃的生命、无家可归的旅人……当然也包括了亡者，我是不会忘了他们了的。死亡是每个人的结局，它并不可怕，世人终将会迎来新的毁灭与死亡。”

“阿修罗你要改变命运重回那天人王的身边，不如归于黄泉之国，吾可保你二人永无分离之日。”

“忉利天无法替你二人实现的愿望，黄泉之国可以。”

这个女人幽幽地蛊惑阿修罗，看似漫不经心地开玩笑，实则有几分认真地在招揽破坏神。

这倒是有几分邪神蛊惑众生的样子。

小蛇胸腔有一道金色的贯穿性的旧伤，注入的亡灵的力量从这个窟窿溢出，她勉强恢复了一丝意识，吃力地睁开眼。

“……骗子。”

伊邪那美用了点力，小蛇呃地一声就被禁了言。

“宝贝，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

小蛇吃痛，在伊邪那美手下发抖打冷颤，阿修罗都看不过去了呵斥道：“放开她！她只是个孩子！”

伊邪那美的双手忽然像枯萎的植株一般变得又干又粗粝，她架着小蛇，掌心冒出来的浓稠得快要实质化的力量缠上小蛇的身躯，封住小蛇的耳鼻口，将其禁锢在自己干瘪的身躯前。

“破坏神，不想卷进来的话趁早把你的人带回天域，不然过了时辰你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若是觉得吾的建议还不错，那黄泉国随时恭迎你们二位。”

她迅速后退，转身离去之前还留了一句话。

“顺便告诉晴明，若还想见到葛叶就别多管闲事。”

……

行至樱花树下，须佐之男陡然顿足，捂着胸口难受得很。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犹如被刀割了几十道后被一只冰冷的手钻进胸膛中狠狠地攥住！

同行的八岐大蛇站在原地，等他稍微好点后又继续前行。尽管一个字不说，但脚边的伊吹心里门清——又闹什么别扭了啊，不吵也不打，急死喵了。

须佐之男注视着樱树下的一堆碎石，八岐大蛇回头看到他就返回去把这人拉走，没什么好脾气地说：

“看什么石头，你随我去找回小蛇的身体，我大概感应到她在哪个方向了。”

伊吹从八岐大蛇的小腿后面露出头过去凑热闹，看见樱树下那一堆凌乱的碎石，竟不知为何就觉得这些石头堆成起来像个迷你的坟冢。

咦！

伊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把炸起来的毛给顺下去。

须佐之男垂眸，他盯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然后跟着八岐大蛇一直往前越走越快，直到快要跑起来了，须佐之男站在一片芦苇丛中，反手用力将八岐大蛇拉往自己方向。

长时间都没那么猛烈运动的小猫咪，到达他俩的终点后累得气喘吁吁，一身晃起来成为一道道波浪的肉肉，它变成一瘫趴在半干燥的草地上开始摆烂懒得管他们到底在干嘛。

“你在害怕什么？”

须佐之男从背后用双手锁住八岐大蛇，他低下头埋在邪神的颈侧，似乎闻到属于八岐大蛇的清淡冷香自己刚才的疼痛就没有那么强烈。他也很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多看了一眼石头堆八岐大蛇就变得有些敏感。

一个石堆而已，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尽管现在的须佐之男没有审判时的成熟的和冷酷，但四肢依旧修长有力，抱着八岐大蛇绰绰有余。

八岐大蛇缓缓睁开蛇瞳，腰上的那双手传达而来的热度和力度让他确认身后的须佐之男是真实的存在。

邪神反问：“那个时候，英勇无畏的你又在害怕什么？”

二人身形贴近，须佐之男沉默了许久，八岐大蛇快要动手甩开他时。须佐之男却收紧了手臂，说：

“直觉告诉我，小蛇的尸身不简单，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她的灵魂太弱小了，一旦碰面就会被消灭掉，她吃掉自己灵魂后下一个就会是你！”

邪神没有回应，风卷着樱花花瓣和微微的雨水袭来，打湿了他们的头发、睫毛。

小蛇尸身蕴藏的是互相抗衡的力量以及她被黄泉之国的力量侵蚀过，能从伊邪那美手下跑出来并不简单。须佐之男内心那个警告过自己的声音再次出现，道出当年的缘由。

八岐大蛇或许早前就已有察觉，并无太多意外，只简要扼明地接话：“她要生长变强，就必须以我为养料。”

换个角度想，小蛇若一出生是完整的个体，那就会根据生存本能优先吞噬掉作为孕育自己的母体八岐大蛇，父母双方给予她强悍的体质和相互矛盾的神力却没有给她时间塑造不屈的灵魂和钢铁的意志力去抵抗本能自带的邪恶，她只会吞噬掉血缘最接近的父母来以此生长，这种**凭借她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儿根本无法控制，一旦吞噬掉血亲这种吞噬神力的本能就停不下来，她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浩劫。

当预言一出，他就知道这孩子留不得。

无论是为了世界还是八岐大蛇，他已经做好了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心里准备。

哪怕是他也会跟着一起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