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间遗蛋 第18章 18.吞噬

狂风呼啸，紧接着一片黑暗。

摇摆的竹梢上多了个小小的黑影，风将她身上的兜帽吹开，披风猎猎扬起。她头上的那片天空被后面疯狂地追上来的阴邪实质化的力量如蝗虫一般遮住了，它们像一张捕猎的巨网，瞄准了下方的小身影。

八岐大蛇隔着一层薄纱将目光转移到那片竹林上空，他忍不住往那边走，但怀里的小蛇难受地哼哼唧唧——作为灵魂体凝成的伪肉身，她身上百分之八十的肌肤已经显露出稚嫩的蛇鳞出来，八岐大蛇难免担忧了起来。

蛇神毫不犹豫地输入自己所剩无几的神力，小蛇却并没有好转起来。他拿出蛇蛋哄着小蛇进去修养，她没有任何反应，犹如失去了意识，蜷缩在八岐大蛇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这是怎么了……

我该怎么办？

八岐大蛇眼睫毛微颤，紧紧抱着身体变得越来越轻飘飘的小蛇，心底的焦躁使得情绪都不太稳定了。忽然，肩膀就被一只手给摁住了。

那人说：

“有我在。”

须佐之男将一枚耳饰放在了小蛇怀里，不出几秒耳饰就变得黯淡了不少。小蛇抓着耳饰，绞着眉头躺在邪神怀里，脸上的蛇鳞褪到了脖颈处后没多久就又开始复发了。

滋啦——

紫色的电流从竹林上空迸发，【躯壳】小蛇面无表情地从竹子上跳下来，轻飘飘地落地。

天空那张巨网迟迟未落，貌似是在忌惮着什么。

它们纠缠着，粘稠地像地底的石油，然后汇聚翻滚。

须佐之男听到自己心脏的砰砰砰的声音，他盯着眼前那个不断靠近的小小身影，五脏六腑都在隐隐抽痛，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屏息凝神。直到将对方逐渐清晰的面容看清楚后，须佐之男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酸涩胀痛。

一样灰紫色的头发，一样空洞的异色瞳，一样瘦小纤细的身躯，浑身散发着亡灵气息……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眼前的小蛇掷地有声，踩在地上枯枝落叶发出的声音是很真实的，但这样的小蛇是“死物”，是在高天原审判时就在从邪神腹中被天羽羽斩刺中后来被分娩出来后就消失掉的肉身。

她瞧着眼前两个被神力包裹住的人影，思考了一下，随后越走越快，最后甚至是奔跑了起来。

不约而同地，他们似乎听到了笑声。

天空滴落一大团粘稠的聚合物降落在她的身后，它们不分彼此，像黏菌一样吞噬周围的生灵，然后跟在小蛇的身后，看起来像是要随时吞了她。

“须佐之男，她……是谁？”

八岐大蛇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者的不同，他希望须佐之男能给自己一个答案。须佐之男眼疾手快，直接将邪神绑了起来，以雷电画地为牢，困住了他们。

他此时此刻只是靠直觉做出决定，霸道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人。

“神将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蛇神的怒气值蹭蹭往上涨，每每触碰困住他的雷柱身体总能被电焦一层皮肉，他的呼吸带来的水汽氤氲了面前的薄纱，眼前的世界还是太过于模糊了，他看不清那个朦胧的小身影。

那家伙好小一只，跌倒了也没哭，好笨。

稍微冷静了一会儿，八岐大蛇攥着薄纱，盯着那个身影出了神。

滋滋——噼啪！

愈加狂暴的淡紫色电流和金色闪电互相碰撞起来，其冲击波将附近的树木拦腰斩断。

冲击波把小蛇打飞，她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看着身上迅速愈合的伤痕，上前两步。

“……父……亲……”

这一声沙哑而稚嫩的声音并不是从八岐大蛇怀里的小蛇发出的，须佐之男很清楚地看到，对面那个毫发无伤的【躯壳】小蛇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十分不适却努力地用生涩的声带喊出这两个字来。

须佐之男猛地别过头，攥着八岐大蛇的手，不知该怎么和八岐大蛇解释。

她每次靠近须佐之男，受到的雷霆罡风和闪电逐击就越狠。

这个世界，似乎存在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阻止她靠近他们。

她走的很吃力，但是眼睛一直盯着须佐之男。

“为……什……么？”

她的身体好像有了痛感，空白的记忆里突然浮现出一把剑。

这把剑凶狠地刺入母体的腹腔，金色的光芒穿破了整个身体，她在剑下挣扎，在蛋壳里翻滚，剑身是一把滚烫的烙铁，烧穿了她的腹部，终究逃不过一个死亡的结局。

死亡的前一刻她还在期待着降生，盼望着破壳后见到的第一缕晨曦之光，她在八岐大蛇腹中扎根了许久，只听过外面的精彩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她想要长大，想要变强，更想看看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好痛。”

小蛇的腹部冒出来一条巨大的创伤，她两只手完全捂不住，无措地望着须佐之男。

八岐大蛇手中的蛇蛋蛋壳外破碎的印迹一闪一闪，微微发烫，与此同时小蛇原本光洁的额头上逐渐浮现出特殊的印迹。

须佐之男不做解释，小蛇的神力集中在躯壳，在不受到灵魂的影响前一直都属于封闭状态。也就是说，躯壳下的小蛇没有善恶之分没有怨气，就不会主动攻击别人，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吃掉了一片小蛇蛇鳞还和小蛇灵魂靠的那么近，已经想起来自己是被须佐之男杀死的事实了。

“父亲……是你杀了我，对吗？”

小蛇说话流利了很多，虽然身体很难受，可听起来没有一点怨恨之气，仿佛仅仅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须佐之男保持着沉默，他没有高天原审判时期的记忆，可来到了这里后每件事情都在告诉他自己不但封印了八岐大蛇，还杀了亲生子，真的是满手血腥。

“……是我。”

“另一个我呢？”

待天羽羽斩制造的伤口被重新愈合后，小蛇赤脚踩在污黑的焦地上，她感应到灵魂就在附近，但她不知道须佐之男的飘带不但能掩盖住八岐大蛇和孩子的气息并且还有隐形的能力，所以她并不确定母亲和“自己”在哪个位置。

“你身上有黄泉国的味道……你怎么出来的？”

须佐之男闭上眼睛后，严重耳鸣后莫名其妙地就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仿佛被夺舍了似的。

“我想要回我的灵魂，我们应该重新融为一体，只要让我吃掉了自己，我就可以复活了。父亲，这样不好吗？”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惊悚的话。

“荒谬。”

死者复生，阴阳倒转。那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答。

须佐之男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一看——小蛇身后那些东西从她的后背开始包裹住她，一点点地往她的腹部钻，仿佛那里面是个无底洞。

她的四肢陷入黑暗的沼泽地，被荆棘捆住往泥潭底下拉。

小蛇没有挣扎，早就习惯了似的，她还能露出一只眼睛和一张嘴巴。

她轻声说：

“她来找我了。”

须佐之男去攻击那些吞噬掉小蛇躯壳的怪东西，但没什么用，这东西和六恶神不一样。

小蛇半阖着那只金色的眸子，语气中有些许怅然若失。

“因为我是怪物，所以父亲不喜欢我……”

不是的。须佐之男咬牙，他和心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他抓住了小蛇冰冷的手指，妄图将她拉出来，她已经完全闭上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只是父女二人互相接触的手开始有了变化——那些东西顺着小蛇的身体开始污染须佐之男，它们肆无忌惮地往另一边攀爬，被雷电轰击也要前仆后继。

“！”

很快，须佐之男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抓着小蛇的手，从手指头开始就疼痛不已，手臂貌似是伸进了一个满是刀刃的窟窿，四面八方都是啃噬他血肉骨头的嘴！

久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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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