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月 第18章 发烧

凌晨3点，江月从沙发上猛地坐起身，胸口起伏，大口喘息，额前贴着细汗。窗帘没有拉严实，一条细长的月光斜落在地板上。

自己怎么睡在这儿？江月看了眼手机，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梦里残留的画面还在脑海里。

江月去厨房接了一杯水，想起自己和顾習之分别回到家后，就坐在沙发上休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她这几天一直熬夜，连轴转的工作让她很久都没睡个好觉了。衣服还没换，一股花椒和豆瓣酱的味道，江月嫌弃自己，拿上睡衣去洗澡。

半夜洗澡不是什么好习惯，容易引发健康问题，江月妈妈宋云女士说了她好几回，她不听。也不是不听吧，就是江月这个人一旦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不管不顾的。

宋云每次来江月自己设计的大平层公寓，都觉得不像是住房，像样板间，评价道：“一点活人感都没有。”

“我忙啊。”江月有正当理由。

宋云把大大小小的保鲜盒和蔬菜水果装满冰箱，叹口气：“记得吃饭！”

每次江月都懒洋洋地答：“哦——”

本来在沙发上睡着就已经有着凉的风险，她又拖着熬夜的身体去洗澡，免疫力直线下降，于是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第二天的清晨，江月一睁眼，就感觉头昏脑胀，浑身酸痛。皮肤在发烫，四肢却冰凉。喉咙干涩，像被砂纸刮过，吞咽一下都费力。挣扎着给自己测了一个体温，好嘛，38.7℃。

江月捂着额头给路淼发消息，说自己发烧了，去不了省博，让她去省博看一下。发完消息，头上冒出汗，又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找退烧药和水。等水也喝了药也吃了，终于一点力气也不剩，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叮咚——”

不知睡了多久，门铃响了。

电子屏幕的那头，路淼惊叫：“哇！你脸色好差啊！！快开门让我上来！”

路淼拎着两个袋子冲进门，见江月站在门口迎她，忙放了袋子去扶她：“你赶紧坐着吧你，我都怕你被风吹倒！”

“没那么夸张，我自己能走。”

“吃药了吗？还烧吗？”路淼见她只穿薄薄的睡衣，去找了条毛毯给她披上，“体温计在哪？”

“在我卧室的床头柜上。”江月靠在沙发上，试着咽口水，还疼。

路淼给她测体温，37.5℃，还是有点烧。

“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就发烧了？”

“不知道……可能着凉了吧。”

“呵，你昨晚又熬夜了吗？”路淼叹气，“我不理解你怎么这么拼，你那工作晚两天又怎么了。”

江月虚弱地笑笑：“你怎么来了？”

路淼拎着保温袋去厨房：“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午饭。我从食堂打了点小米粥和银耳汤，还有几个小菜，你多少吃一点，给你热一下。”

“谢谢……省博那边怎么样？”

路淼从厨房探出脑袋，大喊：“啥？你说话了吗？”

江月摇摇头。路淼把粥汤喝小菜装进碗里，加了热，用餐盘装了摆在江月面前，顺手整理着茶几上随意堆放的书籍和杂志。

江月又问：“省博那边怎么样了？”

“好着呢，语嫣和张宁都在。”路淼摸摸粥碗，觉得不烫，便将碗和勺子送到江月手上，“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吧。”

江月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我没事。”

“把自己累病了，能叫没事吗？”路淼又端了水和药过来，“你要是不放心，我每天都去看一眼，然后向你汇报，可以吧？”

江月笑：“用不着哈，你又不是我的助理。”

路淼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长长呼出一口气：“哎呀——还不如当你助理呢，以前你还能帮我兜底，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路淼把头仰靠在沙发上，抱怨：“本来工作就累，昨天出去吃饭还挺开心的，想着回家一趟，屁股没坐热我妈就开始唠唠叨叨的，烦死！”

“又催婚啊？”

路淼摆摆手，轻哼一声：“哪止啊，说谁家的女儿儿子在哪里上班，工作稳定还赚得多，说亲戚在哪儿买了几套房子，说现在的物价越来越贵了……”

江月皱眉：“是挺让人窒息的。”

路淼闭了闭眼：“唉，我都听习惯了，反正我隔好久才回去一趟，就当渡劫吧。”

江月叹气：“你辛苦了。”

“哦！”路淼猛地站起来，嘿嘿笑着，“差点忘了，小顾博士让我给你带了东西。”

江月看她转身从带来的帆布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束用报纸包好的花。

“她办公室的朱顶红开了！是不是超漂亮！”

江月的眼神骤然一亮，那花高高挺立，白色重瓣层层叠叠，中间泛着淡淡的粉色晕染，花瓣边缘仿佛被粉色彩笔轻轻勾勒出轮廓，温柔，雅致。

路淼喜滋滋地看着花：“你家有没有花瓶呐？我给你插上。”

“在餐桌上。”

路淼把花插进瓶中，放在茶几上，“我还以为朱顶红只有那种大红色的，居然还有这种粉白色重瓣的！”

江月盯着花看了好一会，伸手摸了摸花瓣，软软的。

“她说病人看花心情会好，让我转告你好好休息。”

路淼掏出手机，找角度拍了几张照片：“我走了哈，一会还得去个业主家，你吃完饭记得吃药！”

江月正在出神。

路淼收了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听见没有？”

“哦，哦，听见了，知道了。”

“我晚上就不过来了，看你冰箱里还有菜，你自己OK吗？”

“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去。”

路淼不放心，走前又嘱咐道：“你多休息两天，省博那里有我们，手上其他项目让其他人给你去盯一下吧。”

江月点点头。

“那我走了啊？”

“嗯嗯，路上小心。”

路淼离开后，江月又对着花发了会呆，才慢慢地把粥喝完。

吃了药犯困，去床上躺着不一会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身上轻松了许多，体温也正常了，不过胃里很空，便准备去把银耳汤热热，就着剩下的小菜随便对付一下。刚把碗放进微波炉里，门铃又响了。

“不是说不来么……”江月喃喃自语。

不过这回不是路淼，是严语嫣。

“月姐你好点了吗？我来看看你！”

“啊，语嫣吗，我给你开门了，快上来吧。”

江月见严语嫣手里也提了个保温袋，笑着说：“谢谢你过来看我，是给我带了晚饭么？”

“嘿嘿，是的，你好点了吗？退烧了吗？”

严语嫣是第一次来江月家，有点局促，不知把保温袋放哪儿。

江月笑着从她手中接过，领着她进来坐：“已经退烧了，多谢关心。”

严语嫣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打量四周，赞叹：“哇！月姐，你家真的好大好漂亮啊！”

江月倒了杯热水给她：“谢谢。”

严语嫣捧着杯子：“听小路说你家是你自己设计的，是吗？”

“嗯嗯，”江月指着旁边比划了一下，“本来这里有个半高墙，总觉得多余，就打掉了，现在就显得比较宽敞。”

“确实哈，”严语嫣看向餐厅和厨房，点头：“视野开阔，公共区也变大了。”

江月问：“你吃饭了吗？你要是没吃的话我们出去找家店一起吃吧？”

严语嫣一听，连忙把嘴里的水咽下，放下杯子摆手：“别，别，你刚退烧，怎么能乱跑？我就是下了班顺道过来看看你，坐坐就走了。”

“麻烦你费心，专门给我送晚饭来。”

严语嫣看见茶几上的朱顶红，凑近观赏，笑着说：“也不是我费心，顾博士听说我要来看你，就去食堂打了菜给我，让我顺道给你，我借花献佛罢了。”

“……”

严语嫣闻了闻：“这花好看，就是不香，有点可惜。”

江月笑：“可是看它会心情好。”

“那倒是，这个品种开得还挺大，我在花店没见过这么大的朱顶红。”

“这是什么品种？”

严语嫣摇摇头：“不知道，没见过，我倒是知道还挺多人养阿弗雷的，纯白色，我妈也有一盆。”

“哦——”

严语嫣又欣赏了一会，起身拍拍衣服：“我不打扰你啦，你吃完饭早点休息吧！”

“不再坐会吗？”

“哈哈不了不了，”严语嫣出门前突然说，“顾博士说，饭盒等你休息好了，去省博的时候再还给她就行了。”

“……哦，好的。”

严语嫣见江月怔了一瞬，笑了：“再见，月姐，祝你早日康复。”

江月关了门，还保持着手握门把的姿势，站了一会。

转身去厨房，把保温袋打开。四个餐盒，一盒饭，一盒粥，两盒四个菜，确实是自己在食堂常吃的菜。一摸，还是热的。

省博食堂不供应晚餐，下午2点以后就关门。

她是怎么做到现打的？

江月有点难以置信，拿了筷子去尝雪菜毛豆炒肉丝。

果然。味道不一样。

江月抿着嘴笑，把饭菜换盘端上餐桌，一边吃一边给顾習之发照片：“你的花是什么品种的？”

顾習之回复得很快：“你好点了吗？还发烧吗？”

“好很多了，已经退烧了。”

“好的。注意保暖，不然容易复烧。”

江月又问：“所以你的花是什么品种，还挺好看的。”

“荷兰的品种。”

“叫什么啊，有名字吧？”

顾習之盯着屏幕好一会，犹犹豫豫，打了删，删了再打。

对面不耐烦，发：“什么名字要想这么久？”

顾習之心一横：“爱神。”

江月看着一下蹦出来的两个字，愣住了。

紧接着又蹦出来一大段话：“这个品种花很大，尺寸应该是朱顶红里面比较大的了，开满了就特别好看，很惊艳。不过缺点就是花期很短，一周左右就枯萎了。你每隔两天换一次水，如果家里有保鲜剂或营养液就滴两滴，或许可以延长花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月盯着那么多的哈哈哈哈，挑着眉回：“没有保鲜剂和营养液。”

“没关系，那就趁着这两天欣赏吧。”

“你又是送花又是送饭的，就不能送保鲜剂和营养液了？”

“那我明天让小路或语嫣带给你。”

“你要天天麻烦她们？”

“那我叫个跑腿吧。”

“你知道我住哪里吗？”

“……不知道。”

“潮江公馆一号3601。”

“哦哦，好，我明天叫个跑腿。”

“你叫跑腿干嘛，我自己不会定外卖吗？”

“哦，也是，那你自己定？”

江月无语笑了，把手机扣在桌上，专心吃饭。四个菜分别是肉沫蛋羹、清蒸鲈鱼、虾皮冬瓜和雪菜毛豆炒肉丝，和食堂味道很像，但又没那么像。

江月小时候感冒发烧吃不下东西，宋云就给她炖蛋，炖得又嫩又滑，起锅后淋点酱油香油撒点葱花，江月可以拌饭吃下小半碗。直到今天，她也仍然喜欢拿蛋羹拌饭吃，只是她自己蒸蛋要么太老要么太稀，嘴馋了只好跑回宋云那里吃。

蒸蛋凉了再加热，口感就会变糙变老。江月挑嘴，不吃剩菜，不隔夜不打包。省博领导每天都要去食堂吃早饭，所以汤粥小菜必定新鲜。但中午的菜剩的多，也会回炉第二天再端上。只要看到前一天出现的菜，江月就不会去吃。

倘若这个蒸蛋真的是中午剩下的，既不会有好的品相，也不会有好的口感，更不会是热的。

吃到一半，江月忍不住去看手机，没有消息。轻哼一声，继续吃。吃完了就拿着碗碟和餐盒径自去水池洗，仔仔细细，洗洁剂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一遍一遍冲，放到沥水篮里，整整齐齐地码好。

又倒了杯热水，这才慢慢吞吞地坐回刚刚的位置，拿起手机看。

顾習之：“你如果不急的话，或者我下了班送到你家楼下？”

“不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