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氧日 第4章 Day04

“吃饭。”周凛回答着她的问题，眼睛却盯的是对面的男人。

他大概是听到了她跟杨忆蕾的电话所以过来找她的。洛霏嘴巴没来得及跟上脑子，明知故问地来了句：“你吃饭坐我们这桌干嘛？”

周凛侧目，“你认为呢？”

他的眼神带着某种暗示和提醒，好像再说下去他俩什么关系就要被他都抖搂出来了。

洛霏实在是懒得跟张星野解释这个复杂的局面，为避免聊的多暴露的多索性不管了顺他的意让他在这呆着。

她把菜单拿给身旁的男人，冷声说：“你要吃什么自己点。”

周凛的口味很寡淡，忌口的东西又多，这种麻辣火锅店是他第一次来。

他把手里的墨镜放下，用戴着手套的手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

她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他的装备。

墨镜非常简约，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显眼的logo。黑色手套很贴合他修长的大掌，手指抬起时手背筋络的走势都十分清晰。

在学校的几次见面他貌似就这打扮，之前还以为他带墨镜是为了装酷，想起今天他说畏光，她觉得可能有这个原因。

就是不知道戴手套是因为什么，大夏天的怎么也不嫌热。

张星野不明状况，但也感觉到了对面男人来者不善的眼神，他问洛霏：“这哪位？”

“……”她迟疑了一秒：“朋友。”

周凛扭头看她，“我是你的朋友？”而后语调轻了点，似是很满意这个答复：“挺好。”

额。

她是不是又莫名其妙让他得到了个新身份……

可除了说他是朋友她好像也没法说别的。

说是哥哥？就张星野那眼力见肯定能猜出他对她有意思，到时候节外生枝局面肯定很混乱。

说是追求者？这样说好像挺好的，张星野就会用暴力帮她把他轰走。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想那样对待他，就像她昨晚跟他通话时她没法对他把话说绝一样。

可能是他太好看了她怜香惜玉？

毕竟她一个搞美学的怜爱点帅哥也挺正常的吧？

洛霏没理会他的话，反正她今天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已经好几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她自己疏解了自己，身躯略显僵硬地闷头吃饭。

张星野立马察觉到对面女人不太对劲，因为此时她出现了一种极少有的状态——局促。他有点好奇让她这幅德行的男人，便对他打量起来。

男人的外型带有很强的攻击性，可气质却又出奇的净和静。虽然主观上很不顺眼，但他客观上承认，这人身上没有丝毫污浊的气息，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暗觉有些不妙，“你好啊，我叫张星野。这位朋友，你要在这吃饭的话就自己去调蘸料吧。”

周凛没搭理对面男人的自我介绍，他瞥向旁边人面前那份还没动的油碟，直接伸手拿到了自己这边。

洛霏看着油碟从自己面前飘走，脱口而出：“这我的。”

周凛：“好，一会儿还你。”

“……”

张星野盯着俩人。你来我往的就算了，以他的视野来看一个出尘深邃一个风情妩媚，明明完全不搭可又见鬼的登对。

他越看越不顺眼，从锅里捞出一筷子黑鱼片，喊了一声：“霏霏。”

“？”洛霏转头，皱着脸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

他俩认识十来年了，连名带姓地叫对方都属于礼貌的，这忽然来句“霏霏”真的好惊悚。

张星野把鱼片放到她面前的空碟子上，“多吃点儿。”

这什么语气这么恶心，是不是掉地上了。

洛霏左右看了两眼，刚要吃——

眼前就出现了一只黑手把她盘子里的东西夹走了。

眼看旁边人立马放进了嘴里，她又难言地说了句：“这我的。”

周凛没回应，一下一下地咀嚼着鱼肉。

见他不言，洛霏总不能为了块儿鱼再跟他计较什么，她只能自己又去锅里捞了一块儿豆腐来吃。豆腐很烫，吹凉的过程中她状作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

结果这一眼把她给吓了一跳，他的脸不知为何开始变红，呼吸貌似也变得有些困难。

几秒后他就开始捂着脖子一直咳嗽。

“咳咳咳咳——”

周凛压着嗓音动静并不大，可却让咳声听起来更加让人心颤。

洛霏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给吓住了，她丢下筷子扭过身子去看他的脸，慌张地问：“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过敏。”周凛沙哑地说。

“过敏？是鱼过敏吗？”

周凛嗯了一声。

听他这个意思，是早就知道自己对鱼过敏了。洛霏皱眉：“那你怎么还吃啊？现在怎么办？去医院吗？”

真服了，他怎么连鱼都不认识，到底是存心找虐还是出门没带博某伦。

张星野也服了，竟然还在这耍起花招来了。他冷笑一声：“走啊我送你去医院。”

周凛置若罔闻，边咳边说：“洛雨非，我车上有药，你扶我去。”

他说两个字就要咳两下，感觉下一秒就要猝死了一样，她的心脏也跟着他的咳嗽声像超级马里奥捡金币似的突突突直蹦。

洛霏毫无异议，立马回：“好你车不远吧？”

要是远的话，她去取好像更快。

“就在门口。”

张星野更不爽了，洛雨非？合着俩人还有爱称呢？他插话：“你这人高马大的我们霏霏哪能扶得动，我跟她一起吧。”

说罢，他就要起身。

“不好意思，”周凛打断他的动作，眉尾轻动，好像也在不爽着什么，“超跑，就能坐两个人。”

张星野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去了你也没地坐，还是在这呆着吧你。

他眯了下眼，这个拱他家白菜的死东西气焰还挺嚣张。

洛霏不想耽误时间，她搀着身旁人起身又顺手抄上了他桌子上的墨镜，对张星野说：“没事交给我就行，账你先结，我还欠你七顿。你吃完再走不许剩，有事给我发微信。”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张星野在心里叹了口气，靠到椅背点了点头，“到家吱一声。”

洛霏应声，而后扶着周凛往门外走。

她不知道的是，她扶着的男人在几秒后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

走着走着，她发现他好像咳得没那么严重了，她也算放了点心，刚才那阵她真以为他要挂了。

出了大门。

她几乎立马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金属银灰色跑车，因为这车跟他刚刚出现在店门口的扎眼程度如出一辙，在这条老街上想不看到都难。

洛霏觉得这辆车肯定是他的，她扶着他过去，提醒：“开车锁。”

火锅店这种场合，只要呆一会儿就能被熏上味，可是周凛还是透过这层嗅到了属于她的木质果香气，冷、又甜。

他眨眨眼，依言打开车锁。

洛霏为了方便，直接把他和他的墨镜塞到了最近的副驾上，自己则绕身去了驾驶座。

上车后，她问：“你药在哪？”

周凛的呼吸还是有些艰难，他翻了下裤子口袋，拿出了一个小盒。

洛霏就这样看着他打开了方盒，拿出了两颗，就着置物格里的水吃了进去。

她的表情瞬时崩裂，“你药放在兜里你让我扶你出来？”

“光药也不行，我还需要新鲜空气。”他哑着嗓子似真似假地说。

洛霏作势就要开窗给他新鲜空气。

“别开，”周凛说，“我讨厌汽车尾气。”

“……”绝。

洛霏很是无语：“夜盲、畏光、过敏、讨厌尾气，还有呢？”

周凛侧目看她，淡声说：“洁癖。”

其实不止，他还特别挑食，他的口味非常冷淡，对味道的接受度极低，抽不了烟喝不了酒太甜太辣太酸太苦他都不可以。

洛霏听到这俩字觉得意料之中，大夏天戴手套没点“毛病”是干不出来的。

她审视了一下他的状态，感觉也不像是不能自理的样子，“既然你药也吃了，我走了。”

语落，便欲要去拉门扣，

忽然——

“啪嗒”一声。

车内传来上锁的声音。

“……”洛霏愣了一下。

她不熟悉这种车的构造，被锁上了也不知道怎么解，下意识转头看他。

周凛拿着钥匙，大拇指还停留在锁车键，“我还得去医院挂水。”

“你自己不能去？”

“有点晕，”周凛说，“开不了车。”

他的呼吸不稳，声音也有点嘶哑，冷不丁还会咳嗽两下，看起来好像是有些不舒服。她周围没有过这么难伺候的体质，所以他到底有事没事她很难分辨。

洛霏抿唇，夺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提醒一下，我没有上路经验。”

“嗯，都算我的。”

随即他就在导航那里输入了一串地址，是个私立医院，距离这十公里。

洛霏盯着导航叹了口气。真是魔幻的假期，提醒自己不能开这家的车结果还是开上了。第一次上路就开超跑，她敢开就算了他竟然还敢坐？

随即她发动车身，而后用自己生涩的驾驶技术把车开了出去。

-

到了目的地，停好车。

洛霏扭头看了眼副驾的人，许是药物作用他的脸此刻已经不红了，肉眼看起来不再有很明显的过敏痕迹。

她把钥匙拔出来递给他，“走吧。”

而后，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周凛见她离开，也紧随其后从车上下来。

夏天天长，七点半左右还未曾完全黑透。医院道边的路灯已经亮了，天色迎来了整日中短暂的灰。

昨夜的雨并没有给今天带来什么凉爽，此刻空气里只有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微风，除了不像白天那么晒，体感温度好似没有丝毫下降。

跟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样闷。

一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她专心开车之余只看到他拨弄了几次手机，剩下的时间全都纹丝未动。

洛霏和身旁人往医院大厅走，“这里是有你熟悉的医生吧？在几楼？我陪你上去打上针我就回了。”

周凛答非所问：“我没吃饭。”

“？”

“你为了送我过来，饭也就吃了一半，”周凛说，“刚刚我叫助理准备了两份，马上就送来。”

“……”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对她邀饭，他知不知道他是来打针的？

洛霏也答非所问，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几楼？”

“你爱吃辣对么？还有呢？”

她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现在状态还挺好的，要不你就自己上去打针吧。”

说罢，她就准备回身。

“等等。”周凛拉了下她的手臂。

下一秒又放开，“我是为了跟你说话转移注意力而已，现在依然还是很难受。”

这话让她不自觉地打量起他的脸来。

因为对过敏懂得不多真的不好靠面色来判断什么，再加上他平常也总是喜怒不言于色，便更难判断了。

可光看他现在这样子……

大概是不久前咳了太多此刻眼尾有些发红，再配上他那颗眉下红痣就显得他愈发惹人怜，像水冲过的眸子自带的破碎感也让他方才的话多了很多可信度。

虽然不排除装模作样的嫌疑，但或许是真的难受？

洛霏觉得身体这种事还是马虎不得，就算他是素不相干的人她都会帮助一下，更何况俩人还认识了这么些日子。

反正也到这了不差这一会儿，“知道了，我送你上去，打上针我再回。”

没再问她吃饭或是口味的问题，周凛眼睫眨动，说了句：“四楼。”

之后。

两人就像是在车上一样沉默着到了四层。

下了电梯又陪他到了科室，还没等她说要走，迎面就来了一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白大褂，咧着嘴笑道：“静思！快过来快过来！我给你检查检查开药打针！别耽误我下班啊！”

她猜测这人大概是他在车上摆弄手机时提前联系过的医生。

洛霏顺势对他说：“那医生你帮他治疗吧，我就走了。”

“哎哎哎！”彭烁说，“家属不能走啊，我马上就得回家了，可没空管他的。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也就一个小时而已，你陪他打完也算你功德圆满啊。”

这医生的话显然是冲她来的。

洛霏此刻才发觉自己好像一步步掉进了某种圈套里，从他吃那口鱼开始，再到这个医生出现。

他过敏难受也许是真的，但是这些设计绝对、绝对也是真的！

她看了身旁人一眼，“你——”

话还未出口。

“周凛。”

附近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洛霏探了探头，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旁。

这人她见过，是周凛的助理，之前周凛送她的礼物好多次都是他给拿到宿舍楼下的。

毕承把手里的两个袋子递给身边的男人，呼吸有些急，“你要的东西。”

“品香斋？”彭烁立马识别出了袋子的来处，“这家的爆辣龙虾饭不是最绝的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辣了？”

他转着眼珠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一个男人忽然换口味要不就是恋爱了，要不就是变态了啊。”

洛霏没注意他说的什么，只听到他的前半句——

品、香、斋。

这家的龙虾饭特别特别好吃。因为宿舍其余二人不怎么能吃辣，所以她只跟郑云蕊单独打卡过，但此等美味每天限量，不怎么好抢，她也只有幸吃过那么一次而已。

这袋子里面装的会是那个吗？

贪吃真是误事啊。她中午因为跟他同桌吃饭就没咋吃饱，方才的火锅也就吃了一半，现在她好饿，脑袋完全顾不上别的了就只飘着一行字：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周凛没理会彭烁，他抬了抬手中的袋子对身旁的女人说：“我让助理买了这家的龙虾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说话不爱直接说自己的目的，而是喜欢引诱别人来达到他的目的。

明明是他不想让她走，还说什么凉不凉的。

美目微眯，洛霏转头对彭烁说：“医生麻烦你快去给他挂水吧，这样我才能早点儿吃饭。”她语气加重了一度，像是提醒着什么似的，“毕竟为了陪他过来我饭也没吃完，现在很饿呢。”

反正也被设计到这了，他会见招拆招她就将计就计啊。

周凛垂眸睨着她挺润的鼻尖，好像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不带疏离和冷漠，生动的语句。

她应该是在怪他。他想。

-

检查过后，两人到了病房输液。

药水挂在上方，护士正在寻着血管给他的手背下针。

洛霏站在不远处看他。他的视线一直没移开，就这么盯着针头，也不知道是太不把这事当回事儿还是强迫自己找虐。

许是过敏真的挺难受，她感觉他此刻的脸色有点不大好。

“就这一瓶，打完了之后按铃叫我过来拔针就行。”护士离开前嘱咐道。

洛霏应了声好。

随即她把他的那份饭拆开放在他右手边的桌子上，自己则捧着自己那份坐到了他的另一边。

她挖了一勺龙虾塞到了嘴里，语气随意却莫名带着质问：“你真不知道张星野给我夹的是鱼吗？”

周凛刚拿起餐具，闻言停顿了一下，“嗯我以为那是银耳。”

“……”银耳丢辣锅里涮完可就变红了，跟鱼能是一个色么，这少爷是不是没吃过火锅。

洛霏瞥了他一眼，忍住没反驳他。

几秒后。

她看到自己的餐盒里忽然多了一段牛排。咀嚼的动作停下，抬眼的瞬间她身旁的男人刚收回右手。

为了打针他已经把黑手套褪下，皮肤在灯光下是毫无血色的冷白，幽幽的仿佛还泛着蓝光。

周凛看着她不解的眼睛，说道：“你那个朋友可以给你夹鱼，我这个朋友就不可以给你夹肉了么？”

周凛：情敌

张星野：贱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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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Day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