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全都是骗人的。”
林之遥从公寓里跑出来,漫无目的地四处奔跑,只想远离那个令他伤心的地方。
他根本没有想到秦墨寒会这样试探他,更没有想到秦墨寒会因为怀疑他而给他设了个局。
他明明不信任自己,却要装作自己的男朋友;
他明明没有喝醉,却要装醉骗自己。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试探自己,他怀疑自己的接近别有用心;
原来,他们之间没了从前那层关系,哥哥便会把他当成敌人来对待......
“每一代纯血都是吸血鬼中的最强者,也是每一任莫雷纳斯家族继承人的宿敌。”从前哥哥的话在他耳边轰然乍响——
所以,他们本就是宿敌啊。
迷途中奔跑的人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林之遥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跑到了哪里,直到耳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嘶喊:
“林之遥,你还要跑到哪去!”
耳膜被震得有些麻木,巨大的力道阻止了他漫无目的的奔跑,像古老苍劲的藤枝将他从背后层层围住,他挣扎着想要逃出,却不得寸进。
突然,那藤枝化作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他恍然惊醒,这才睁开了眼睛。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月亮的影子,也倒映着他那张迷茫的脸庞。
如果再晚一些,此刻在水中的就不只是他的影子了。
身后,雪松香不断钻入他的鼻孔,试图唤回他的神智,透过衣料不时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莫名的暖意包裹着他的身体,他不太适应,有些难受,他想逃离,却无路可逃......
“怎么,你还真想跳湖?”
身后传来一道再为熟悉不过的声音,秦墨寒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可面色却是冷了下来,哪里有一点之前装醉时的模样,和躺在他怀里要他喂时,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他突然想起了秦墨寒说的什么诅咒,肯定都是他编来骗自己的,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好让他放松警惕。
他好傻,竟然上当了两次。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他淡淡道。
“我就算是死了,从这里跳下去,也不用您负责,我无父无母,您也不用有什么愧疚......”
......
“别说了遥遥。”
“凭什么不让我说,就算我现在消失不见,对你来说也只有好处,你就不用整天担心我到底是......”
他还没说完,一只手就捏住了他的脸,剩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支支吾吾的分辨不清他说了什么。
秦墨寒捏着那两边软软的脸蛋,看着那一张还在倔强地上下开闭的嘴唇。
他怎么从前不知,林之遥的这张嘴能这么硬,明明看起来软软的,说出来的话却像在他心里捅刀子。
明明,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一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可他不想听到那张嘴说话了,他怕他可能会听到那个令他害怕的答案,他没来由地觉得他们之间本不该如此,他下意识地朝着那张叭叭说个不听的嘴堵了上去......
感受到柔软而温热的唇瓣,林之遥愣住了,卡在喉咙里的话也被他咽了回去,他看着那月光下高大的身影,此刻弯下腰来捧着他的脸,亲吻他。
再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然长驱直入,如那藤枝般将他紧紧包围,在他口中攻城略地。
他不知道这个吻究竟意味什么,那被他小心翼翼埋藏在心底的不可言说的**驱使着他此刻作出回应。
月光下,两道身影死死纠缠在一起,他们曾相互试探、相互怀疑,却在此刻将对方拥入了怀抱。
他们相互亲吻、撕咬、舔舐,分不清是爱还是恨,却都想将对方吞吃殆尽。
这一刻,难以言说的感情充斥着他们包裹起来的内心,他们谁都不想说话,只想持续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那个让人沉沦、失去理智的吻......
“滴——”
“滴——”
良久,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那是夜间巡逻的安保人员。
刺耳的鸣笛声将他们从这场梦中惊醒,再次醒来,一切恍如隔世。
“抱歉,我并非故意......”秦墨寒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迟疑。
林之遥就这样站着,直视着那双墨色的眼睛,对面的人突然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然后,他第一次看到了哥哥落荒而逃的样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感受着上面的余温。
并非故意,是之前装醉试探他并非故意,还是刚刚......那个吻?
舌尖刮过口腔,将那一点残余的血吞吃殆尽。
甜的,和哥哥的味道一样。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
-
或许是因为那天的意外,秦墨寒这个周末都没再来找他,林之遥倒也落得了个清闲。
毕竟,这样的状态才是他现在期望的样子,他们互不认识,互不干涉,互不打扰。
可事情却不如他料想的这般如愿......
周一,清晨,林之遥一如往日地走向教室后排,可这次后排的座位几乎坐满了人,他向前排看去,不出所料,秦墨寒坐在了前面。
于是,他不得不放弃他常坐的位置,寻觅了良久,才找到一个旁边没有人的空位置。
谁知他刚一坐下,周围的人便立刻凑了上来,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让他并不好受。
“林之遥,你和班长是......是分手了吗?”一人小声道。
“秦墨寒怎么不和你坐在一起了?”又一人道。
“到底出啥事了啊,我还挺看好你们的。”
“去去去,什么分手了。”蒋南行挤了进来,“林之遥,说说吧,怎么回事,小两口闹矛盾了?”
“对啊,说出来我们好帮你解决问题啊,秦墨寒现在整天绷着个脸了,可吓死人了。”
......
七嘴八舌的讨论让林之遥有些头疼,他不知道他们能帮上忙的几率有多大,不过倒是可以肯定,他们都是来听八卦的。
他不想让他和秦墨寒之间的事情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想和别人分享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有关哥哥的事情。
见他不松口,众人道了声没趣儿便也一哄而散了。
倒是蒋南行,似乎对此时极为上心,竟然跑过来坐到他的旁边给他出谋划策起来。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并没做过多理会,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也管不了。
“喂喂喂,林之遥,别写你那破题了,你快看,那个谁谁谁过去了! ”
“哎呀,他又去勾搭秦墨寒了,趁虚而入啊这是!”
趁虚而入——
不知怎么,他想到了秦墨寒那天装醉的样子。
怎么会呢,秦墨寒怎么可能会给别人那种机会,只有别人掉入他陷阱里的时候,哪里有他受制于人的时候。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不自觉地抬起了头——
是柳华倾,他果然还在觊觎着秦墨寒。
柳华倾这回学聪明了,学着以前的他给秦墨寒带了橙汁,毫不意外,正是他之前一直买的那种。
想起装醉那天秦墨寒说要天天喝橙汁,这不就有人上赶着送来了吗。
柳华倾嘴巴动了动,听不清说了什么,虽然他很想用吸血鬼的能力去仔细听一听,不过理智制止了他这个行为。
好在秦墨寒也没有回应,他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想来秦墨寒那样多疑的一个人,是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接触到自己的吧。
他不在意般低下了头,耳边却一直有人给他现场直播:
“真不要脸,秦墨寒不理他,他还直接凑上去了,还用手摸。”
“要我说,秦墨寒肯定会把他瞪跑的,他半点机会都没有。”
林之遥在心里默默点头。
“沃草,怎么还真让那小子给摸到了!秦墨寒脑子坏了?哦不不不,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之遥猛地抬起了头,就看见秦墨寒坐在座位上,似乎是有些出神,直到旁边的人碰到了他的胳膊,他才转过了头,抽回了手。
虽然柳华倾还是被赶跑了,但他心里却觉得不是滋味。
特别是秦墨寒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向他解释。
解释什么,他明明也没将自己当成男朋友,不过都是试探罢了。
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只是同学,而已。
“我去,林之遥,你笔断了,你没事吧?”
林之遥闻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中断成两截的红色水笔,鲜红的墨汁淌得满手都是,就像是他的手出了血。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只是表面相似而已,红墨水再怎么样也不能假装成真正的血,稍加检验便会原形毕露。
“哦,没事,时间久了,塑料老化。”他回答。
就像他与秦墨寒之间,总有一天那包裹在外面的保护层会碎裂,也不知那里面装的,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蒋南行盯着那支被处理掉的笔,挑了挑眉。
时间久了?他明明看到那笔上崭新的贴纸标签,连一个角都没翘,明明是新的好吧。
嘴硬心软,林之遥就是吃醋了,他想。
-
蒋家,钟子昱终于将古书上的文字翻译了个大致,秦墨寒得到想要的信息后便急着离开了,只留下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很久没见过他这个状态了,简直比他当初从外面回到家族时的状态还要差。”蒋风竹疑惑道,“我还想问问他和林之遥怎么样了,这人怎么就走了?”
“好像和林之遥闹矛盾了。”蒋南行道,“不过姐你放心,看着架势,应该分不了。”
“蒋南行,你一天天盯着别人,自己的事什么时候上点儿心?”
“我这不是帮姐看着人呢吗,再说了,我着什么急啊?”说着,蒋南行瞅了瞅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人,“老钟也没对象呢,我向他看齐。”
蒋风竹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脸兴致地盯着人道:“啧啧啧,蒋南行,我也没说是这个事啊?”
蒋南行摸了摸鼻子,求助般看向钟子昱,却见那人缓缓抬起了头,神色凝重。
光线反射在透明的镜片上,钟子昱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回想起刚刚手中古书的照片——那红玉板的颜色暗淡,和秦墨寒交到家族里的那块并不一致。
而且,他从未见过秦墨寒那般沉重的神色,就算是当初他面对家族的联合打压时也不曾有过。
难道说,他交上去的那块是假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墨寒,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
秦墨寒离开蒋家,直奔密室,在整齐摆放着各种资料的桌面上迅速找到了一本笔记。
“山洞、古书、林之遥、纯血......”
他用红笔将这几个词圈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关联起来的几个词他竟现在才将其串联起来。
他曾经在古籍中读到过,古书的颜色越是鲜红,所蕴含的能量越大,而这块红玉板的能量显然被使用过,那天在山洞的又只有他和林之遥两个人。
虽然也不排除在那之前古书被人使用过,但林之遥的嫌疑最大。
他骨节分明的食指划过纸张,在圈有“林之遥”三个字的那处不轻不重点了点。
他也曾怀疑过林之遥,却也只觉得他是家族派来的奸细,而且还是被当作炮灰,拿来恶心他的那种。
如果林之遥是纯血,很多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释——
自己的失忆,可很能与他有关;
自己在湖边的失控,或许他使用了某种特殊手段......
至于这只纯血为什么要冒险来到他的身边,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们是宿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嚓——”
火光跃动中,写得满满当当的那页笔记迅速化为灰烬,消弭于这世间。
秦墨寒将笔记本合上,放回原处,目光深邃而又偏执。
如果林之遥就是那只纯血,那么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才能时刻盯着。
因为纯血,只能是他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