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游戏——无名法老王与不断轮回的侍 第42章 亲王（1）

在他至今苦涩的人生中，依稀可见孩童时期的欢声笑语。

与王兄在王子学校中随着神官的教导学习着礼仪举止，天文地理，还有埃及律法，宗教艺术，道德仁义，战斗技巧，只是老师们通常会为王兄额外教导法老所需要的课程。

一个未来的法老的应该如何安身立命，如何治理国家。

那未来的亲王呢？

未来的亲王，老师会说，会为了他的国王而付出所有。

真的如此？

他有时会望着王兄发呆，王兄只比自己早出生几秒，骑术，摔跤，魔法上的分数都不如自己，王兄被特殊教导更多的课程，在建筑，商贸与宗教文化上颇为热情，父王让王宫内擅长管理政务的西蒙维西尔辅导王兄，让大贤者黑魔导教导他。

王兄不善武力，没有任何架子，对谁都笑呵呵的，哪怕侍从也不例外，有时甚至会乔装成平民私自出宫与庶民玩乐，父王不止一次对此感到头疼。

就算问起王兄这么做的缘由，王兄也只会笑着说道，

未来的法老要贴近平民百姓，这样才能巩固民心，昌盛埃及。

简直就像诡辩嘛，他想道，保护国家靠不了从腓尼基运来的满满的几大箱子葡萄酒，自埃及海域远洋而来的商船也抵御不了西台人声势浩大的战车，更别想让那些无病呻吟的诗人画家与羸弱臃肿的商贾提枪上战。

不，王兄会摇头，对他说，阿克纳丁，我不喜欢战争，我在村镇那里认识的朋友们，他们在过往与西台的战争中损失了太多亲人，父王还打算持续扩大战场，但是我宁愿选择经商，通婚，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身为法老怎么可以与平民有着一般的认识？他郁郁寡欢地看着王兄，王兄总是在说一些异想天开的事情，对待敌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只会换来他们的得寸进尺。只有力量，唯有力量，父王不也是这么教导着我们的吗？

就像图特摩斯三世，他最为崇尚的先祖，依靠绝对的武力空前绝后开拓了埃及的版图，威压震慑四方，在他掌权的二十余年内，边境四方噤若寒蝉，不敢来犯。

但是王兄更喜欢图特摩斯上一任的法老，那位在位期间不重军武反而大力发展贸易的哈特谢普苏特女王。

再强大的力量也有式微的一天，再广阔的疆域也不会就此定格，一劳永逸，所以在他死后，争端依旧不止，不对吗，弟弟？但是要是开设一条商路，建立一队商贾，让他们将外地廉价实用的种子，散播技术，建筑构造引进，那么我们的人民就永远不会挨饿，这些比那些冰冷的军队好太多了。

你看，所以我们现在才有这些享用，王兄笑呵呵地递过来一杯加了**的蛋奶羹，挨近他的唇边。

混杂着**浓郁气息的饮品，浓郁到几乎可以咀嚼，香醇至极。

他无法回驳王兄，不知是一时的语塞，还是面对王兄那灿烂温和，既天真又爽朗的笑容，他在心里不安地闪动着念头

但是....如果人民的性命都被外敌夺去，这些流传下来又有何用处？

王兄太过善良了，善良到几乎愚蠢，他怎能以为几队商旅就可以平息千百年来的恩怨，仅仅用贸易就能结束埃及与周边国家的争乱？

果不其然，王兄在继任法老之位过后，将远在西亚前线的士兵召回边境驻守，开始在周边大力发展远洋贸易，边境关卡，数十年来腓尼基的商队，雅赫的旅商，披着轻纱的东边人的大篷车络绎不绝，带来了史无前例的繁茂，也滋生了不少的祸患。

口蜜腹剑，阳奉阴违的大臣富商，一而再三地申请放开关隘，王兄不甚在意，全都点头应允。

从小就对谁都笑呵呵的王兄大概想不到，这些卑劣之人不会像他一样心存仁德，富商垂涎更多的金币，官员眼红更大的权力，无论是谁赐予他们的。

....那哈瑞人与鲁特努人的军队无声无息就进入了埃及的领土。

......

他是法老的亲弟弟，国王之手，怎能这么放任埃及这样堙灭？

十五年前的事，现在还历历在目

一个炎热的正午，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官员惴惴不安。每个人神色各异，洋溢着恐惧，担忧，以及安然若素的麻木。

王座之下，侍卫跪下禀报，

“阿克纳姆卡诺王！敌国的大军即将侵入王国的领土！我方已经没有迎击的战力了！”

“离王宫被占领，只有七天期限了。”他对端坐在王座上的王兄说道

他的孪生哥哥只是低吟

“已经无法保住王国了吗...”

“阿克纳姆卡诺王啊，这不是单纯的侵略战争，敌人的目的，很明显是我国自古流传下来的千年魔术书，据说解开书中记载的魔术，就可以操纵神和魔物，得到击退一切大军的力量！”他凝望着哥哥的脸，“如果魔术书落入到敌人手上，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会威胁到整片大陆...”

“可是过了数千年，魔术书上记载的咒语都尚未解读....”

他早知王兄会如此问到，眉头皱起，握紧拳头深呼一口气后坚定地看向哥哥，

“不，”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洪武有力，让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到，“已经解读出来了。”

“什么！”饶是哥哥也大吃一惊，在王座上睁大了眼睛，“真的吗？阿克纳丁！”

“这上面记载的是黑暗炼金术，”他如实回答，他在辅佐王兄的过去几十年内，一直专注于国防与秘术研究，他时刻警惕着边界传来的消息，如今终于....“用特殊的技术，将易氧化的金属变成贵金属，创造出七件秘宝，得到神秘的力量。”

看到王兄的迟疑，他上前一步，挥手，身后的几名白袍的下属也走上前来。

“我，阿克纳帝，和三名魔术师，已经准备好了进行黑暗炼金术。”

法老沉默了

他眼神如炬，王兄在恐惧着这未知的力量，可是如今，已经兵临城下，迫在眉睫，您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他几乎呼之欲出，您需要的就是力量啊，哥哥！

“要花多少时间？”王座上传来的叹息如此沉重。

“只要有七天。”

王兄紧皱眉头，良久，久到西蒙维西尔也忍不住在一旁催促，

“没时间了，阿克纳姆卡诺王，请尽快定夺！”

“我要将王国的和平，交给七件秘宝来保卫，”王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拜托你了，阿克纳丁，我的弟弟哟！”

“是！”

....

行前，他在王宫内训斥士兵，西蒙已经竭尽全力为他找来了这么所人手与马匹....还是不够，他看着这群精神萎靡，还有些担惊受怕的卫兵，有些想必还是从地牢中拖出来以充人手。

“听好！”他驾着马走到一名正在打哈欠的男子身边，马蹄声令这个男人打了个哆嗦，立马手忙脚乱扶好长矛

“我们要前往克雷艾尔纳村！”

“克雷艾尔纳村？那儿别名盗贼村...”底下立马就七嘴八舌了起来，“是以前为王宫修墓的工人们，后来变成了盗墓者，移居的村子...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听说要举行魔术仪式呢...可是为什么要派这么多士兵....”

他没有管底下的议论纷纷，只是回过头，目光带着不舍地撇过不远处，正对他投以眷念视线的一对母子。

他的爱妻，无论何时都优雅坚定的王妃，正牵着年幼孩子的手，不顾烈日暴晒而注视着他

仅仅会走路的孩子，还不懂何为分别，湛蓝的眼睛带着懵懂，

赛特....他的心在默念着，为了让自己不露出留念，他拉紧缰绳，驰马转身，为了这个国家，我不得不杀人...

马匹开始移动，士兵陆续跟了上来，

从王兄就任国王的那天起，我就注定走在阴影之下，我跟你都无法成为王，再见了，儿子....

在那个黄昏，他们到达了克雷艾尔纳村，屠杀持续到了午夜，野火蔓延，刀光血影，哀嚎四起，尸横遍野，人的躯干如同农荒季节堆杂在田埂上的杂草堆，横七竖八，还在不断覆盖，生长。

需要的人数还不够...为了制造七件秘宝而杀生，王兄并不会知道...

“大人...！饶命啊大人！！！！”

“救命啊！！！！痛死，痛死我了...！！”

“我再也不会去盗墓了！！！大人！！！不要杀我！!”

“妈妈....妈妈....！”

他站在村上头的某处悬崖上，下方伴随着哀嚎与啼哭，火焰正在房屋街道间蔓延，士兵们杀红了眼，手起刀落，每次挥动会带来更多破碎的肢块与喷洒的鲜血，盗贼们抱头痛哭，像是无助的孩子一样蜷缩在一起，被士兵们扯开，活生生大卸八块，他看到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从母亲手中被夺走，被戳成一团血肉模糊，那个妇女还来不及尖叫就被割开喉咙。

他闭上眼。

“亲王大人....”背后传来脚步声。

火焰照亮着每一寸土地发生的屠杀，他叹息“我是否太过麻木？我没有落下一滴泪。”

王宫乃至埃及最负盛名的黑魔导的声音没有波澜，“您的心已经流尽了眼泪，我能从空气中闻到。”

“空气中只有血腥。”

“还有新生，包含在一片死亡之中。”

他睁开眼，再度看着这一切，轻声，“魔导师...您看到了多少呢？是已经....看到了我的失败了吗？”

“魔术师从来不会试图去打探未来，时间是奔腾的河水，被不同的选择指引到不同的支流，”他的老师的声音飘散于风中，像以往一般平淡无澜，“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也不过是浩荡河水中的一滴浪花，亲王，您只是在履行你的义务。”

义务，他想，确实，替皇兄背负一切的义务，只是出生时几秒的差别，差之毫厘....足以谬以千里。

“所以擅长秘术的您负责教导我，而对政务了如指掌的西蒙大人，则陪伴着王兄....”他唏嘘不已，父王的安排竟是如此....

从出生的瞬间就此注定此生的命运，平民如此，高如法老之子亦然......

无法成为耀目璀璨，接受万方爱戴的拉神，只能站在王座投下的一片阴影之中....

......

火焰在底下的村落逐渐蔓延，扩大，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万物连绵在了一块，逐渐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一片橙红。

足有一个屋子宽的，堆砌而成的坑成为了黑暗炼金术炼制的坩埚，将所有尸体扔进去后咕噜咕噜，金色的汤池里滚动翻涌着人骨，头颅，碎肉....

他与其他几名神官伫立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翻滚的汤面

咕噜咕噜.....散发着莹莹光芒的金色液体，蒸腾而上的却是蓝紫色，金绿色，漆黑闪烁着光点的浓烟，在一片混沌的气体中，他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有什么样的存在正在透过浓烟直直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剖心开肚，一直看入他的内心，最为隐秘的**也在所难逃，一览无遗。

你想要什么.....？一个温柔的声音问道。

从引水渠排出炼进人体精华的液体，裹挟着掉入法阵中央，什么物体从大地深处被唤醒，仿佛雨后春笋，急不可耐地钻了出来，

黑暗炼金术，那是神与恶魔的契约仪式。

一个人形石盘，雕刻着不知名的符号，闪烁着不是尘世间金属应有的诡谲色彩。

在人形石盘的身上，镶嵌着七件形状各异，散发奇异色泽的宝物，雕像左手紧握安卡，右手手持权杖，胸前悬挂全视之眼的轮盘，腹中深嵌一柄天平。

你想要什么？温柔的声音问道。

他情不自禁地走近，在那个雕像的头顶，额头正中，一个金色的眼睛像是注视一般看着他，他甚至那温柔地仿佛父亲一般的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你想要什么？金色的，像是有生命的眼睛看着他，阿克纳丁，我的孩子....

你创造了我....你应有我的奖赏.....

金色的千年眼被他塞入眼眶，剧痛之后，是一股从未感受过的，从五脏六腑之间迸发而来的快感，一瞬间，他好像飘至云端又或是被黑暗吞噬，深重，来自远古的温柔攫住他的五感，这种原始的快乐仿佛让他回到了身处母亲的子宫之中....

如果....如果还能重来....如果王兄不是第一个出生的，而是他....而是他....他不会放开那些下埃及的关卡，不会让那些富商胆大妄为....不会让那些嚣张的蛮夷肆虐他的国土，今日的埃及必然不会如此....他也不必抛妻弃子，赛特....赛特，他的蓝眼睛，可爱的孩子，啊啊....

愿望....

....愿望.....

.......我的愿望......？

我不想让我的儿子....我的后代继续这样无望的命运.....

他该万人之上，他该手握大权，而不是为了兄弟的错误而失去一切...!

既然如此，那我就许愿，让我的儿子成为王....！

黑暗在凝视他，听着他发出这样无声的呐喊

他们带着七件千年神器回到了王宫。

七天后，那哈瑞人与鲁特努人兵临城下，乌泱泱的军队铺满了整片沙漠，仿佛盖下天罗地网，得意的首领在马背上耀武扬威，他们大概也想不到节节败退，已经逼近王都的埃及还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手段。

当他们策马而来时，站在城门之前的是六名佩戴千年神器的神官与正中挥使三位神明的法老。

....翱翔天际的红龙，身形宛若山岗的蓝色巨人，耀目如同日轮的火焰之鸟

....就这样，千年宝物保护了王宫...但也同时走上了毁灭之路。

......

....所以啊，阿克纳丁....你想我我了吗？回忆戛然而止，在深重的污水潭中，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地舔舐他的耳畔。

你已经遗忘自己，遗忘自己的愿望太久了，但是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得让你想起来....

他悚然一惊，不，我不想回忆起来，那不是我许的愿望....从回忆开始挣脱，他发现自己漂浮在黑暗的深潭中，什么正透过无穷无止的黑暗凝视着他，

我该履行我的誓约了，那个温柔的声音在思索，我也需要一个神官，属于黑暗的大神官。

温柔的声音笑着笑着，淤泥一般的手指从深渊探出，已经抓上他的肩膀，他的脚踝，他的手腕，他的脖颈，

不，不，不，他徒劳地挣扎，但是黑暗却没有放过他，他开始尖叫，祈祷，甚至向着自己已死的兄弟求救，阿克纳姆，哥哥，不，不，那不是我！！！我没有许下那样的愿望！！！

黑暗从他的鼻孔，口腔间探入，一直钻到他的鼻腔，咽喉，脑仁，胃袋...直至最后一个毛孔都被黑暗吞噬。世界在不停旋转，旋转，落入到满溢着克雷艾尔纳无数村民枯骨的深渊中。

温柔的声音依旧笑着。

反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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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亲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