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月回到屋子,发现他们三就在一边干坐着
坐得是那么端正,好似有个先生拿着戒尺在后面,看见哪个弯了一点腰就上手。
倒也不必这样,江朝月想,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于是,他说:“你们随意。”
那妇女一听此话,眼睛登时就像是蒙了层雾上来,“太感谢恩人了……”
说着,就要跪下来。
江朝月大惊,连忙搀住妇女的手,“顺手的事罢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会把你们绑起来。”
阿贵阿财在后面,脸色顿时就臭了。
江朝月想着,或许这事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阴影,便引三人来到了小院子中。
说是小院子,不过就是篱笆围出来的一块地,撒上了一点种子,冒出来一点葱罢了。
江朝月问身后的阿贵和阿财,“你们饿了吗?要不要吃饭,我带你们去吃饭吧。”
阿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吃,吃了……”
调虎离山的计谋失策了。
江朝月小小地懊恼了一下,又很快看到延绵天际的星月,问,“奔波一天了,想必也累了吧,要不你们就先进屋休息吧。”
阿贵和阿财还要说什么,就被那妇人在江朝月的视觉盲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阿贵阿财立马就明白了:剩下的,是“大人”们的谈话。
阿贵立马握住身后阿财的手,尽力压下心中的不快,同妇人和江朝月说,“嗯,那我们先去睡觉了。娘、这位……大侠!你们也早些睡。”说完,立刻跑进屋,还“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欲盖弥彰。
妇人满眼柔情地看着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半晌,才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多好啊。”
江朝月没有应话。
江朝月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能抓到星星,那么摸着,是什么感觉?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江朝月就被妇人轻声叫住,“恩人,你叫我出来,可是有什么要问我。”
聪明人就是好说话。
“我想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绑起来。”
妇人的睫毛如扑闪的翅膀,半晌才说,“寨子……其实一直都有一个奇怪的信仰,这个信仰需要‘外来者’的祭祀。”
江朝月眼皮一跳,立刻发现了这话里的漏洞,“我看他们都在编竹条,看起来至少规模不会小,但是文腊并没有和我说过他们有这么一个祭礼。”
“这……”妇人卡壳了。
“无妨,想来是我误会了。既然你们都是受害者,哪还有告诉受害者真相的,万一逃了……”
蝉声渐起,夕阳的预热被夜风吹散,一丝也不留。
“那个……他们编的,其实是蒸笼。”妇人突然打断。
江朝月整个身体瞬间一僵,似乎这是一个很难以判断、想象的事情。
“蒸笼……”江朝月没忍住,有些大声地喊了一声。
寒意顺着尾椎骨攀爬到大脑里,把整个脑子都冻住了,连系统都“喂、喂”了两声。
妇人有些尴尬地咳嗦了一声,提醒道,“阿贵和阿财还在休息呢。”
“啊,不好意思,失态了。”江朝月瞬间回神,向妇人致歉。
妇人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
在这个时候 需要整个镇子上的人,甚至是青壮有充足劳动力的男人一起做蒸笼,其目的几乎是不言而喻。
江朝月咽了口唾沫,“你们……”
话头立刻被江朝月掐掉,只是囫囵道,“你们今夜好好休息,我去和文腊谈谈这件事。”
说完,也不顾妇人的挽留,利落地离开。
文腊、文思齐的屋子,是镇子上为数不多拿砖头建了围墙的。十分好找。
许是习惯作祟,江朝月没敲门,是翻墙进的屋子。
刚探出个头,就和院子里的文腊、文思齐对上眼睛。
江朝月厚着脸皮点点头,“晚上好。”
这场面实在是有些诡异。
但是喜欢翻就让他翻吧,文腊想,毕竟江朝月现在一副淡定的样子,一看就是想找他谈事但是又不想让别人发现。
文腊朝江朝月点点头,“进来讲吧。”
江朝月利落地翻身入屋,还同文思齐点点头,夸赞道,“力气不错,不过速度差点,你这几天可以先减少一点力气上的训练,绑上小沙袋去跑跑步。”
文思齐表情有些怪异,要同江朝月说些什么,但是伸出手,什么也没说。
蹙着眉,江朝月好奇的一边同文腊进屋一边好奇地回头看文思齐。
短短几步,整出了分别的气势。
文腊清咳两声,同文思齐说,“今天先练到这里吧。”
江朝月低下眼,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刚刚已经翻过一次墙了,为了把纸条放进文思齐房间里。
他刚刚应该是察觉到了,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讲。
对此,江朝月是感到无所谓的。
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在文腊面前说出来也行,不过这样就太麻烦文腊了。
不过文思齐犹豫了良久,还是没说。
江朝月闭上眼睛,整理思绪,等再睁开时,这片能看见的天空下,只有他和文腊。
江朝月单刀直入,“我问了他们为什么会被绑起来,他们说不知道,但是却同我说,隔壁整个寨子都在准备蒸笼。”
“蒸笼?”文腊也是一惊,不过很快按耐下了异样的情绪,“多大?”
“预估很大,”江朝月说到这句时,眉毛不受控地一跳,“基本上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去准备。”
文腊思索了一阵,提出质疑,“不……是一定会非常非常大。”
江朝月咬咬唇,说出了自己大胆的想法,“我觉得,他们是要蒸人。”
“你确定?”文腊压低了声音和眉毛,显得有些压迫,“你可知,如果……”
如果是真的,那么现在有几个人被“蒸”了?
江朝月目光如炬地盯着文腊,用眼神问,“你真的不知道?”
文腊眼神有些飘忽,“还真不知道。”
响了一天的蝉声歇了,空气中只能传来不知名虫子翅膀颤动的声音和风吹过叶动、草动的窸窣声。
江朝月点点头,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
“别担心,”文腊干巴巴地安慰,“说不定别人都逃走了。”
江朝月叹了口气。
这口气像是抽在文腊脸上,文腊的表情顿时就红了。
江朝月看了文腊一眼,只是朝他点点头,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文腊忽然出声问。
那个眼神太过奇怪。忧伤又带着一点决绝。眉头微蹙,轻咬嘴唇,好似在准备最后的告别。
“去找到阿贵阿财他们的那个柴房看看。”
“现在?”文腊看着天上闪闪发光的星星和照得哪里都亮堂堂的月亮。
“现在。”江朝月很肯定地给出了回答。
“不行!”文思齐突然推开门,冲上前一把抱住江朝月,“大哥,他根本不识路!让他去他就回不来了!”
江朝月有些好笑地推推文思齐,“别咒我。”
“没咒你。明明这是你自己说的。”文思齐把脸埋进江朝月腰里,闷闷地说。
“我其实认得路。”
江朝月这么说着,但是如果他的眼神不飘忽、不摸鼻子,那就可信度更高了。
不过好消息是文思齐没看到,坏消息是文腊看到了。
“你为什么怀疑那里?”文腊挑了一个不明显的问题问到。
“直觉。”江朝月注视着文腊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这次真的是直觉,因为那里的风水太奇怪了。
门槛高,但是是因为有一层有一半都埋在土下,从门口望去,不过是一个矮矮的小台阶。
当时撬开锁,看到地面陷下去一截,江朝月还吓了一大跳,想还好自己没一个着急就进去,不然没准备非得摔个狗吃屎。
正面的柱子涂成了黑色,配上同样黑黑的的瓦顶,即使是在一个阳光晒死人的上午,也显得压抑极了。
当时系统同他说这是柴房,江朝月还嗤笑,“谁家柴房装修得这么好,图啥?图这柴房能立百年,把主房熬没?”
但是那个方位,确实是应该放柴房的方位。
窗户是由一个正方和半圆构成的,从外面看高度正常,从里面看去,却是快要顶到天花板的地步。至少如果想要从窗户口逃出去,没点助力绝对不行。
整个柴房的样式,像极了一个滴泪房。
甚至江朝月在系统的提醒下,看了一眼头顶:哇,还雕了网格。
可是谁家会修建一个如此“豪华”地柴房呢?谁家会把柴房吃柱子涂成黑色的呢?谁家会把柴房一半的屋子埋进土里呢?谁家会在柴房搞这么一个奇怪的窗户呢?谁家会在柴房的天花板雕网格呢?
江朝月觉得有些奇怪,就这么同两人讲了。
环在腰上的手逐渐收紧,又在江朝月轻柔地拍拍脑袋后松开了一点。
“这是纸扎房的布局。”文腊一听,几乎是不用思考,就回答了江朝月的疑惑。
“纸扎房住久了,可就会吸收掉屋子里人的运气。”文腊扬起头,补充道。
江朝月挑挑眉,“那我……先去问问他们三个的八字?”
文腊和文思齐一赦,“嗯,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