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萧之悦跨步走来,打断他的思想,“追上他们,消除记忆。”
祁“啧”一声,不情愿地跟在身后。
系统声音又在脑中响起,有人加入了不该有的记忆错乱警告。
他挥挥手,让系统消失。
幸运的是这群人只是逃离,并没有远离原定的路线。
根据一路留下的痕迹,两个人很快找到了一路狂奔,此刻正在一块空地上休息的,粗旷土匪们。
祁冥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萧之悦看了他一眼,催促道。
“等什么呢。”
“谁消除记忆?”
祁冥震惊地问出一个他早有答案的问题。
“当然是你啊。”
萧之悦当然道:“我只会杀人,系统不给予我们消除记忆的权利。”
祁冥“哈”一声。
第一次沉下脸色。
消除记忆,是不得已且个体命运不受外界打扰的情况下才能使用的权利。
它不属于周生定义之内,而是一个像他们那种规则一样存在的命令。
要使用,使用者就必须要承受相应代价。
对牧幸用不了,而这些人恰好可以。
祁冥以为萧之悦出手是做好万全准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竟然让他来承受这个代价?!
萧之悦一直沉默,似乎不打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祁冥叉腰,第一次,这样真实的,不高兴。
事情是一起做的,凭什么他承受的代价多?
空气中的沉默蔓延的窒息。
祁冥沉默了很久,插着腰,一脸不满,可是没办法。
许久后,他在脑海对系统道。
请求消除记忆。
【滴——】
【检测到目前条件符合,予以批准,二十七人一刻记忆需消耗大量能量,且使用者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不得使用仙法,违规条件满足,警告一次,今年剩余两次,请知晓】
知晓。
【使用时间,一炷香】
一旁,时间差不多了。
空旷的地上,土匪头子站起来,四处警惕地看了看,最后摆摆手,示意小弟们上路,耽搁的越久,意外就越多。
祁冥收起系统,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身后“飘”。
片刻后,他看准时机,在他们抬脚的刹那,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顷刻间,二十余人瞬间定在原地。
迈出的步子就这样诡异的卡在空中。
随着无形的能量从手掌外溢,祁冥的脸色越来越白。
半柱香后,他收手,骤然脱力从空中跌落地上。
萧之悦靠过来扶住他。
祁冥一把推开。
苍白的脸让这一推软绵无力,表情却气愤非常。
“滚!”
浑身脱力的感受让他对眼前人更加厌恶。
土匪们继续着刚才被停下的动作往前走,有关于那个孩子的记忆已经完全消失,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而他们也一直在正常赶路,前往下一个栖息地,属于他们命运的轮盘继续转动。
“之后事情你不用管了。”
萧之悦也知道理亏,于是站在一旁,道,“我办好。”
“你不去做,难道还指望着我吗。”祁冥指着自己苍白的脸色,从地上缓缓起来。
祁冥躲开他伸来的手,缓慢而虚弱地走回去。
萧之悦没有回话,难得的,跟在他身后慢慢移动。
-
祁冥一路走来虚弱到不行,几次三番萧之悦的关心,都被祁冥那明显生气的眼神憋了回去。
回到原处时,牧幸还未醒。
祁冥虚弱地靠在旁边休息,呼吸孱弱,不知不觉间,他习惯性的,沉沉地睡了过去,丝毫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人。
萧之悦站在面前,低眼看他。
柔顺的发丝垂在脸旁,鼻梁白嫩而挺拔,面色却苍白如纸。
虚弱成这样。
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呼吸平稳,睡得香甜,萧之悦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靠在一旁,平静地等待他们苏醒。
奈何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新奇,又未知的人睡在脚边,让他视线总落在白到虚弱的脸庞,随着呼吸轻轻拂动,很轻柔,毫无攻击性的样子,脖子延伸下去的皮肤嫩滑……
等一下。
忽他好像知道他们为什么莫名其妙现身了。
过了很久很久。
牧幸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他揉了揉眼睛,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未失去意识前的心绪很快延续,他惊恐地扭头四处观察,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萧之悦在思考着如何把地上的神仙叫醒。
似乎是太安静。
萧之悦忽然晃了一下。
为什么要一直等着他?
为什么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等一个人一直睡着。
萧之悦厌烦的神色重新又浮上眼眸。
他走过去,蹲下来,推了推他。
“起来了。”
声音冰冷。
应声,祁冥很快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迷茫地睁开了双眸时,看到的却不是引以为傲的舒适房间,是一个陌生的人,靠的非常近,让带着他窒息的记忆苏醒,吓得脑袋直接轻磕在树干上。
萧之悦后仰了下,似乎是看到惨白的脸,说话柔了些。
“牧幸要走了,跟上。”
他微妙地起身退后。
祁冥揉揉脑袋,看到那边牧幸已经离开,缓了口气,连忙从地上起来。
系统上已经更新了牧幸的行走路线。
下一个出问题的地方,在五里外的,一个野豹的领地。
若没有阻止,牧幸会被撕成碎片。
树林上方淅沥的缝隙中,太阳已经有不再耀眼的趋势,逐渐降落。
已经申时三刻了。
他竟然睡了这么久都没被叫起来。
祁冥有点意外。
他扫了眼身边人,他目视前方,没有任何表情。
睡一觉起来,身体不是那么疲乏,却也是忽视不掉的虚弱。
日落,往往代表危险降临。
祁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们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直接插手牧幸的人生轨迹,牧幸因为他们的现身已经偏里人生轨迹,那再插手,就会偏得更加厉害,要走出全新的命运,只能靠他自己。
他们最多只能确保平安,最好送回家。
暮色渐渐笼罩。
孩子没有方向。
只是毫无目的地走着。
他想回家,可这里是哪。
晚风渐渐开始呼呼吹起来,更显阴森。
祁冥心里还是有很多怨气。
待在他身边都觉得生气,一点都不想合作。
可眼下顾不了这么多。
绕开猛兽的领地,说得轻松,他们却不可能摆个路牌在那里明令禁止。
要想让牧幸离开,必须顺势而行。
他身体状况一个人没法办到,又怕他做的不好。
想了半天,祁冥最终斜眼看去。
男人似乎恰好低头。
“合作。”
“嗯。”
祁冥没好气道。
他亮出面板,示意一处。
“嗯。”萧之悦低声。
面板上赫然写着牧幸的一处记录。
牧幸相信世上有神佛。
远处,牧幸停在一个分叉口前,看着两个路线,他心里纠结的锣鼓喧天。
走左边,还是右边。
萧之悦移动到左边,片刻,他掌控全场,以一种十份微妙的变化让这里看起来不太安全,落叶下的阴翳变得阴暗,吹来的徐徐微风甚至骤然冷了一个度。
牧幸陡然心里一凉。
好危险。
走右边!
一路上,两个人你追我赶,不断地制造一些看似意外的事。
互相厌恶,却配合默契。
夜间冷风呼呼地吹,事故不间断地融入在所有环境中,一道白紫相间的流苏,一道融入夜色的黑衣衫,在黑夜中交融,静谧地掌控一切,像创世神,所有事情看似巧合,实际上连风的角度都被控制得当。
牧幸就这样走着,潜意识带着他,一点点被带离原定的,踏入野豹领域的路径。
虽然看着简单,但实际上每一份每一秒的神情都是紧绷的。
他们不能错过任何一个节点。
半天下来,祁冥累得想死。
他很聪明,所有动作都不大,完全看不出被引领。
牧幸木讷地走着,天真面对孤傲的世界,被保护着一路无虞。
即使阴风吹得浑身发冷。
牧幸到也不觉得害怕。
冥冥之中,像发条转了起来,什么东西变了。
他信仰神佛,于是相信世界上就是有命定这种东西。
一路上都是命定。
一路从下午走到晚上,萧之悦也累得不行。
他下意识觉得麻烦。
但保住命总是好的。
深夜一到,牧幸就觉越来越觉得困倦,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没有危险。
他休息着往那一坐,不到片刻就沉沉进入梦乡了。
祁冥累得靠在树边,看着牧幸睡了,他也想睡。
可是歪头一看地上的烂树叶和泥土,他想睡的心情一点儿也没有了。
“轮流守夜,”萧之悦打断他正要歪下去的肩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醒。”
祁冥“啧”了一声,本来没打算睡的心情这下更没有了。
“我就睡,你管我!”
“事情是一起做的,我也需要休息。”
萧之悦从来不知道,修正命运是这么麻烦的事,他也疲惫地非常。
“要不是你当时拦下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
祁冥一下炸毛,“当时你怎么不说?”
“再说我没有消除记忆吗!?”
萧之悦盯着他,没有说话。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不愿意退步。
两人的相遇似乎是一场博弈,合作只是枷锁和桥梁。
祁冥不是能吃亏的性格,他已经被得寸进尺,绝不可能再让步。
“有本事你一晚上别睡。”
撂下一句话,萧之悦转身离开。
祁冥咬了咬牙。
“那你也别睡。”
萧之悦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冥对着空气往那张脸狠狠锤了一下。
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能躺在徐府的大床上做美梦,至于在荒郊野岭的还跟你打赌睡不睡觉?
我就不睡!
困死你!!
谁熬不过谁!!!
气流涌动总是细腻的。
一晚上下来,萧之悦不知道被祁冥扇几次风了。
他懒得管。
有点困。
准确来说是很困。
祁冥强撑着睡意靠在树上,时不时撇一眼下去,在心里痛骂。
说不睡一晚上还真就不睡。
铁做的吧。
夜晚的风很冷,一分一秒都显得如此难熬,按时升起的清晨来比以往来的都要漫长,他就这样慢慢地,一点点地捱。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辰时一到,祁冥立刻佯装精神气十足的模样跳下来。
他毫无假装的伸了个懒腰,“一点儿不困”的感觉。
转头却和地上坐着的人对上眼。
两张憔悴的脸。
两个人就这样梗住似的眼对眼。
片刻后,祁冥挪开视线,收敛了些。
最终没好气地坐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