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当1不当人 第21章 只想要你幸福

夏蝉的鸣叫，热浪翻滚，刺眼的阳光，还有偶尔沙沙的纸张翻动的声音，意料之外地和谐地融合在一块。

李桓书做着手里的题目，注意力却早就飘到身旁的全神贯注的人身上了。他也不想总是用余光去憋这个看起来不是很强壮的小麦色的小孩，他面色沉静，自带与嘈杂相反的安静的气质，宽和的，仿佛大树一般。

一阵风在这时出现，带着树叶发出稀碎的拍打声，闻言的孟狗蛋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到遥远的山那头。

斑驳的阳光打在彩色的书页上，浮光掠影般游走着，他发起了呆。

风带着他的发丝飘扬着，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理发了，他的刘海几乎要遮住眼睛。李桓书被这一幕吸引，目光慢慢跟随着风的足迹游移，直到被一道声音拉回现实。

“我该走了。”

孟狗蛋把书还给他，站起身，杂货店的老板已经回来了，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这样告别了。李桓书装好书本，他握着刚才被孟狗蛋拿着的语文书，感觉它的分量变得有些不一样。

他觉得这位哥哥有着和这里的人都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仿佛蒙尘的珍珠般，寂静地躺在蚌壳里等待其他人的发现。

而他好像就是那赶海人第一次发现了这样的宝藏似的，心中欣喜若狂但还是要装作没看见似的，生怕把其他人引过来。

他看着那个黑梭梭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田野上，于是自己也慢慢地沿着石子小路离开了。

因为回家晚了，孟狗蛋果不其然被孟母臭骂了一顿，被罚不许吃晚饭。他坐在紧闭的大门的门栏上，看着外面漆黑夜幕中无数的星辰，陷入了沉思。

只是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叫把他从幻想乡中拉了回来。

“咕——”

他揉着瘪肚子，微微叹了口气，打算等着屋里人睡着后偷偷弄点吃的。等坐了几个小时，见里面的光亮已经熄灭了许久，他盲猜着大概他们已经熟睡了，悄悄绕到窗户那边，使点劲一推，却没给它推开。他愣住了，再一推，还是没反应。

里面被锁住了。

意识到这点的他只好放弃，转而往外面走。他记得回来的路上有片西瓜地，他可以趁着夜色偷偷捡个小的来填肚子……

村里没通路灯，整个路上除了月光再没有其他光亮，但是云朵偶尔会遮住银白的光辉，这个时候周围便完全暗下来了。

孟狗蛋不怕黑，但是不代表他能这样看清路。

他慢慢地挪动着，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孟狗蛋不敢回头，他记得有大人告诉他夜里有人叫你的名字不要回头。那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出现在他的背后，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孟狗蛋吓得直接缩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头像个鹌鹑似的。

“唉呀吓到你这娃娃了啊？抱歉啊俺老头子看到有个人影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孟家这小娃娃呢……这么晚啦怎么还在外头啊？”

虽然也会有小孩结伴夜晚出来玩耍，但如今夜半三更，而且老人也知道孟家小孩不爱和别人玩耍，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

孟狗蛋终于听出了老人的声音，是他们村的村长，他不仅是村长，也是打更人，所以半夜也会有他的身影。

见孟狗蛋不说话，老人轻轻叹了口气，他明白小孩的处境，心叹造孽的同时可又没有权利插手，只能有点机会就帮助一下这个懵懂却又可怜的孩子。

“爷爷家还有剩下的晚饭，要不要去爷爷家吃一顿？”

孟狗蛋思索了一会，知道村长是好人出于善心，遂点了点头，乖乖地跟在老人身边。见着孟狗蛋乖巧的模样，村长心里连着摇头叹气，心叹可怜了这样一个乖娃子。

方圆几里也就只有作为打更人的村长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他跟在老人背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家里头。

案桌上放着老伴的遗照，那也是个笑起来很和蔼亲切的老婆婆，穿戴整齐，看着有股大家闺秀的书卷气。

他的注意力被墙壁上的照片吸引过去，有老人和老伴的年轻时合照，有一些年轻人打闹的照片，还有一些房屋的照片等等……已经发黄发旧，但被完整地装在相框里好好地挂着，外面的玻璃罩也一尘不染。

他被老人招呼着坐下，里面的房间传来脚步的声音，

“村长爷爷你回来啦？唉？是哥哥！”

白天碰到的小男孩居然就住在村长家里，他穿着朴素的睡衣，看起来已经洗好了澡正打算睡觉，但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立马跳下床出来查看。

孟狗蛋招架不住他热情的招呼，向老人投去求助的目光，老人笑着让李桓书坐下，说要给孟狗蛋热饭去。闻言的孟狗蛋立马跟在老人后面，自觉地给他生火。

慢慢饭菜香就从大铁锅里飘了出来，孟狗蛋本就饿得不行，这一下整个魂都被香味儿勾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手里还不忘往灶里面添柴。

一顿热腾腾的饭端上桌，他的手里被老人塞了一双筷子，抬起眼睛看着老人，眼神似乎在询问着真的是给自己吃的吗？

老人有些好笑地摸着对方的头，粗糙的手茧触感并不是很好，可从来没有得到过长辈亲切抚摸的孟狗蛋却觉得这比起晚饭更能填补他此刻空虚的身体，仿佛注入了活力般。

得到允许的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饭，他几乎都没怎么动碟子里的菜，光饭也马上就见了底。

老人在旁边总是提醒他多吃菜，可是他似乎习惯性地只吃米饭，即使有老人的叮嘱，也总是会忘记。

一餐饭下来，肚子不再有难受的感觉，活力满满恢复过来。李桓书从始至终都坐在旁边，他看着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看到孟狗蛋的脸色好了些许时，拉住他小声的抽泣，原本白皙的脸色也慢慢涨红。

孟狗蛋不知所措，给他擦掉眼泪，眼神担忧地盯着他，看着不明所以十分慌乱。

“哥哥……是不是我害你回家晚了所以你被罚了？”

孟狗蛋疑惑地瞅着他，心想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赶紧摇了摇头。他转移话题的问道，

“白天的书，你还能给我看看吗？”

李桓书闻言赶紧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拉着对方跑进自己的房间，里面摆着大大小小的书籍，孟狗蛋看着比他还高的书柜，目瞪口呆，眼花缭乱。

“哥哥喜欢的话都可以看！”

“真的？”

“比珍珠还真！”

他破涕为笑，看着双眼发亮的孟狗蛋，心里一阵雀跃。等他们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书，却见孟狗蛋皱着眉毛盯着满是字的书本。

“哥哥，怎么了吗？”

李桓书也皱起个小脸，看着也不太开心。孟狗蛋指着那些字，摇了摇头。

“看不懂。”

李桓书奇怪地“唉”了一声，他看着那些较为日常的汉字，问道，

“哥哥的老师没教吗？”

“……我没上学。”

也没有人教他，他所有认识的字都是零零散散在他人口中学到的，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文盲了。

李桓书闻言更是惊讶地下巴都收不回来了，毕竟在他看来对方不像是没读过书的样子，何况现在真的有小孩连小学都不上的吗？

他愣在那里半天，直到孟狗蛋已经转过头继续看书以后，他才回过神来，赶紧跳到书架旁翻箱倒柜般找来几本书和一本字典。

“这个是之前小姨给我买的识字书，还有字典。我来教你认字写字吧？”

李桓书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孟狗蛋看着他好一会儿，点了点头，真诚道，

“那就麻烦你了，老师。”

那一个晚上他们睡得很晚，李桓书越教越起劲，满面红光，他发现孟狗蛋学东西真的很快，几乎教一遍就可以立马写出来，悟性也出奇的高，他都得意自己有了这么一个聪明的学生。

他似乎忘了自己也只是一个一年级的学生。

后来孟狗蛋实在熬不住了，上下眼皮子互搏终于败下阵来，意识仿佛被拉了关灯键，一下就关了机。

李桓书看着对方平稳的呼声，露出了平和的笑容，他靠在对方旁边，小声呢喃道，

“哥哥，这一次一定要让你幸福啊……”

他握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再次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隐含着寂寞和悲伤，仿佛有化不开的忧愁在里头。

另一天早上，他就没见孟狗蛋的踪影，外面侍弄菜园的村长告诉他，对方一大早就起床回家了。

李桓书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心中颇为可惜对方没有打完招呼就走了。

“桓书啊，别难过！他跟我说了让我替他给你告别。”

闻言的李桓书目光落到村子的另一边，那里是孟家的方向，渐渐思绪远飘。

孟狗蛋趁着家里人还没醒回到了自家大门口，没让孟母知道自己去了别人家里过夜，利索地再次扛起木桶打算去打水。

半个时辰后，他重新扛着两桶满当当的井水回到家门口，却见一辆摩托车立在家门口。他谨慎地放下水桶，以防是小偷，他抄起旁边的扫把绕到后门去偷看。结果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突然打开了后门，迎面传来孟母的大嗓门。

“干啥啊鬼鬼祟祟的？？你爹来了都不知道啊！”

孟狗蛋举着扫把愣在原地，他的目光绕过孟母的身体直直锁定里面略微高挑瘦削的男人，陌生感依旧挥之不去。

也是，因为经济原因，对方几乎几年才回来一次，孩童记性不好，上次他回来还是五年前，现在早就忘记了。

可现在既不是过年，家里也没人生病，怎么男人突然回来了呢？

那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蹲下身子打量着孟狗蛋，许久后咧开嘴笑道，

“哟！长这么高啦？”

上次他见着还只有他小腿这么高，现在比他大腿那块还高了。他比划着孟狗蛋的脑袋，逗着他道。孟狗蛋依旧没啥表情，孟母啧了一声，说这孩子不讨喜，不如去看看孟老三。男人摇了摇头略微有些指责地语气回答道，

“你呀，也不要对他太苛责了，他也没做错什么。”

听见男人为他说话，孟狗蛋终于有点反应，他抬头看向这个瘦削的男人，不过对方说完话也的确听女人的话回房间去看孟老三了。孟狗蛋看了个空，孟母回头给了他个眼神，他又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掰弄着无处安放的手指，重新垂下眼来。

孟狗蛋转身出去给鸡喂食，在他背后的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似乎是在夸耀孟老三拿的奖状，说他以后肯定有出息。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把鸡喂完后去牛圈里牵牛，逃也似的牵着它离开了家。

他慢悠悠地走在石子路上，今天的步子比起以往慢了许多，格外地不想早回家，只想在外面多晃悠晃悠。

按理说男人回来了孟母打他的概率会低很多，但他心里却有些不愿意回去了。

给水牛找了个舒服的大水坑，见它哼哧哼哧地下水洗澡，孟狗蛋露出笑容，痴痴地笑着，

“要是我是一头小水牛就好了，就可以跟你一样在这个水池里无忧无虑的游泳了。”

他脑海里闪过许多小动物，小黄狗，花猫，大鹅，蟋蟀，蝴蝶……如果可以，他宁愿当这些小动物。

他想起了李桓书课本里的关于动物的故事，叫《小蝌蚪找妈妈》，可是小蝌蚪为什么要找妈妈？找到妈妈以后又要干什么呢？难道没有妈妈就不能变成大青蛙吗？

他的魂跟着东跑西奔，不一会儿便云游四海去了，等到一回神，刚才还在山半头的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他想着，转过身慢慢往回走。

但他今天不想回家，所以他特意走了回家的远路，经过杂货店。

正巧路过杂货店的老板在卸货，他被老板叫住，让他给他摆货。孟狗蛋正好不想回家，就应了他的话给他摆了半天的货。

五颜六色的箱子大大小小地抱在他怀里，他有条不紊地给他一一放好，那空着的篓子渐渐地装满了零食和玩具。

“看不出来你力气还挺大，稍微大些说不定可以跟着我去进货！”

杂货店老板笑着拍了拍孟狗蛋的肩膀，声音浑厚有力，孟狗蛋抬眼看着他问道，

“去哪里？”

“当然是县城啊！还能哪里？有很多好玩的呢，你肯定喜欢！”

老板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他就没见过有哪个小孩不喜欢去县城的市场玩的。孟狗蛋闻言眼睛亮了亮，追问道，

“那要我多少岁？”

“等你长到这么高……！”

他比划比划自己的肩膀，孟狗蛋一下子泄了气，那还有好多的距离。老板安慰他说小孩子长得快的，而且依他看人经验，孟狗蛋一定可以长得很高！

事情结束以后，老板还给他塞了五元钱，作为帮忙的谢礼，孟狗蛋看着手里的紫色钞票，眼睛瞪得大大，不敢相信地看着老板。

“怎么，跟着我有好处的吧？”

孟狗蛋点了点头，喜洋洋地收好钞票，感觉口袋里瞬间沉了几分，走起路来踏实了不少。可是他也不知道他要钱做什么，他知道钱可以买米，买衣服。可是米是家里种的，而他也不需要买新的衣服……还是存着吧！

他告别了杂货店老板，心里洋溢着欢喜，动作都轻快了许多，刚才不开心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了。没过多久他就到了家门口，但是里面大声说话的声音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识地躲到了门后听着。

“你别说这么多，反正我是不会带着那拖油瓶的……你脑子是昏了头吧？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啊，咱们好不容易买了房哪还有多的钱？你还是收收你那善心吧！”

孟母的声音依旧泼辣霸道，面对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人也一点不发虚，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利弊，可男人只是皱着眉头，他觉得这样毕竟不好，孟狗蛋也算他的孩子。可是孟母已经下定了决心，坚决不松口，否则这日子就不和他过了，男人半推半就，最后也没了办法，依了对方。

见他松口，孟母语气才缓和下来，后面的声音小了许多，许是进了房间，孟狗蛋也听不清了。

他挂在嘴边的笑容慢慢凝固，口袋里的纸币似乎也不热乎了，他的心慢慢发冷，好像放在外面的手一样。

他不是傻，他知道他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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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只想要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