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和死对头HE 第11章 镜廊回响

一脚踏进去，苏砚感觉像踩进了什么怪物的内脏里。脚下根本不是路，是无数大小不一的镜子碎片胡乱拼凑出来的，踩上去嘎吱作响，声音刺耳。四周上下左右，全是镜子。不是整块的，是像被打烂的万花筒，各种棱角各种形状，歪歪斜斜地嵌着飘着转着，晃得人眼晕。

每一片碎镜里，都有影像在流动——全是他们过去的片段。开心的难过的无聊的要命的，所有记忆都被切得支离破碎，在眼前疯狂闪烁旋转，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噩梦展览。

光在这些棱镜间撞来撞去，折射出迷幻又让人头晕目眩的光晕。声音也变了调，他们的脚步声呼吸声被无限复制扭曲，变成无数个“自己”在耳边嘈杂低语，吵得人脑仁疼。

“别盯着看太久。”苏砚强行压下胃里翻腾的不适感，出声提醒。他的脑子本能地开始过滤这些垃圾信息，试图找出回廊的规律。

顾临渊低骂了一句，用力揉了揉额角。“这地方真他妈邪门。”

林婉紧紧跟在顾临渊身后，吓得几乎不敢睁眼，身体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突然，旁边一块巨大的、相对完整的镜面碎片吸引了苏砚的目光。那里面映出的，不是现在破碎的景象，而是一个老旧小区场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蹲在沙坑边，正对着地上用树枝画着的复杂图案发呆，旁边另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哭着跑开了。

苏砚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他……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因为他用刚学会的简单概率模型，“计算”出胖墩偷偷藏起来的弹珠最可能在哪里，并“逻辑严谨”地指了出来，导致胖墩被其他孩子孤立。他当时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推演得到了验证。

就在这时，镜面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苏砚！”顾临渊察觉不对，伸手想拉他，却捞了个空。

苏砚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失重般被拽了进去。再定睛时，他已经站在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小区里，成了场景里一个透明的旁观者。他看着年幼的自己盯着那些图案，眼神里有种过早出现的、不属于孩子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与自责。

场景里，那个年幼的苏砚身边，空气开始扭曲，一个黑影逐渐凝聚成形。它没有固定的样子，全身像是用扭曲的数字、断裂的公式符号胡乱拼凑出来的，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它蹲在年幼的苏砚旁边，用一种蛊惑性的声音低语：

“看，都是你的错。因为你只相信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你伤害了朋友。逻辑是原罪，理性是枷锁，放弃它们吧，把自己关起来，你就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

年幼的苏砚身体微微发抖，把头埋得更低了。

镜魔。它在放大他心底那点微弱的愧疚，想要扼杀他思维的核心！

苏砚看着那个无助的自己，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他无法直接冲过去告诉年幼的自己“别听它的”或者“那不是你的错”，规则限制了他，而且那样粗暴的干预，可能反而会破坏年幼时那份对逻辑最初的、纯粹的好奇。

他该怎么办？

目光扫过场景，他看到年幼的自己在地上画出的那些稚嫩图案，那些在他看来漏洞百出、却充满探索欲的推演。

有了。

虚幻的苏砚走到场景的边缘，蹲下身用手指在泥地和墙壁上，飞快地书写。不是简单的安慰，而是更高级、更优美、更包容的数学符号和公式。他写下高等数学公式、理论雏形、微积分的变化……他将一个壮丽的逻辑世界，用一种只有“苏砚”才能理解的方式，展现在年幼的自己眼前。

他是在告诉过去的自己：你没错，错的是当时的认知边界。眼前的“错误”，不过是通往更广阔真理之路上，一个微不足道、且必然会被修正的节点。

年幼的苏砚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抬起头，茫然地四处张望，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些凭空出现的符号上。他眼中的困惑和自责渐渐被一种震撼和强烈的求知欲所取代。那扇即将被镜魔关上的思维之门，不仅没有合拢，反而被推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

镜魔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它那由负面情绪构成的身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扭曲，最终像接触不良的影像般，寸寸崩解，化为一缕黑烟消散。

眼前的场景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苏砚感到一股推力，将他猛地“推”回了那片光怪陆离的记忆回廊。

他踉跄一步，被顾临渊伸手扶住。

“没事吧？”顾临渊问，眼神在他脸上扫过，带着探究。

苏砚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没事。你呢？”

顾临渊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回忆起刚刚自己所经历的片段。

在装修考究的洗手间，灯光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昂贵古龙水和令人作呕的气味。

更年轻些的顾临渊撑着冰冷的盥洗台，镜子里映出的脸庞尚存青涩，却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一丝刚刚在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兵不血刃”解决对手后，冰冷的弧度。他猛地俯身，对着光洁的洗手盆干呕，胃里空无一物，只有翻江倒海的自我厌恶。

赢了，用天生擅长的洞察和语言作为武器，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另一个人的心理防线。但胜利的滋味，却让他觉得双手沾满了看不见的、粘稠的污秽。

“妈的，拿老子最膈应的事出来现眼。”他啐了一口，眼神阴鸷。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林婉一声惊恐的尖叫。

“不要！爸爸！妈妈！别过去！”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婉瘫坐在一块巨大的镜面碎片前，那镜子里映出的，赫然是五年前那个跨年之夜，人头攒动的广场，暗紫色的诡异天空，以及缓缓降落的“祈愿灵”！镜中的小林婉正兴奋地指着天空，她的父母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而镜魔，化作了扭曲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祈愿灵”影子，正朝着那幸福的一家三口笼罩下去！

“她被拖进去了！”苏砚脸色一变。

林婉瘫在镜前，身体剧烈颤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吸入了那段最恐怖的记忆里。镜中的景象正在变得黯淡，代表她父母的身影开始模糊，而那镜魔的影子越发凝实。

“得把她弄出来！”顾临渊吼道。

“怎么弄？我们进不去她的记忆！”苏砚快速说道，脑子飞转。规则限制他们无法直接干预他人的记忆场景。

顾临渊盯着镜中那恐怖的景象，又看看几乎失去意识的林婉，眼神一狠。“那就从外面吵她！让她自己醒过来！”

他猛地凑到林婉耳边，用上了【心理架构】的能力，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尖锐：“林婉！看清楚！那是假的！是镜子根据你的恐惧造出来的赝品！你爸妈还在现实里等你！你想死在这里，让他们再经历一次失去你的痛苦吗？！”

林婉身体猛地一颤。

苏砚也蹲下身，他做不到顾临渊那样直击情感，但他可以用他的方式。他指着镜中场景一些不合逻辑的细节，语速又快又冷：“看天空紫色的分布，看那些‘祈愿灵’下降的轨迹，存在明显的计算错误！这是个漏洞百出的复制品！林婉，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一个用情感呐喊，一个用逻辑轰击。

镜子里，那即将吞噬幸福幻影的镜魔动作停滞了，身影开始波动。

林婉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焦距。她看着镜中父母逐渐清晰起来的、带着担忧和鼓励的笑容，又听到耳边两个学长急切的声音，求生的意志猛地压倒了恐惧。

“不……不是真的……救我！”她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呐喊。

随着她意识的清醒和强烈的抗拒，镜中的场景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哗啦碎裂！那镜魔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随之消散。

林婉脱力地瘫软下去，被顾临渊一把扶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止不住地流。

苏砚看着惊魂未定的林婉，又看向脸色也不大好看的顾临渊，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总结刚才的经历，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感情这东西……有时候也挺讲逻辑的。”

顾临渊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有点疲惫，却格外真实的笑：“可不是嘛。你那些天书符号……刚才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劫后余生，两人的能力，在这极限的压迫下，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和理解。

回廊前方，那些闪烁破碎的记忆镜像开始变得不稳定，光线明灭不定。最终，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了一个方向，汇聚成一条通往幽暗深处的、相对稳定的镜面路径。

路的尽头，是一扇门。一扇完全由镜子构成的门，光滑，冰冷，映照着他们三人此刻狼狈却坚定的身影。

最终的考验，就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