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嘉运很晚才睡着,大年初一外婆不会催他起床,他却早早地被一阵樟木幽香吵醒。
工作了一夜的风暖嗡嗡作响,陶嘉运觉得身上发热,起床去把机器关掉。
翻身下床,脚下踩中了什么软热的东西,吓得陶嘉运差点蹦起来。
惊呼过后,蒋翀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涣散。
“你醒了……”他的声音比过劳的风暖还要粗粝沙哑。
蒋翀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来,脖子和后背发冷,拉起军大衣裹紧自己。
两张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脸面面相觑。
陶嘉运这才意识到房间里信息素含量高得不正常,却好像迷路一般在空气中无力地乱撞。
伸手覆上蒋翀的额头,刚起床的omega手掌心火热,经管如此,蒋翀的体温还是高于他手心的温度。
“你发烧了?”
S级Alpha的身体素质超乎常人,生病仿佛是一件陌生的事,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陶嘉运感觉不对经,窜出房门在客厅的药箱里翻找。
他给自己打上一针抑制剂,翻到箱底也没找到退烧药,只有几包感冒冲剂。
“外婆,上个月刚备的退烧药呢?”陶嘉运下楼,在堂屋找到了会客的外婆。
见陶嘉运穿着单薄的睡意就下楼找药,李真担心地上前询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她也伸手摸陶嘉运的额头,靠得近了,闻到一股不属于陶嘉运的信息素味,眼神变得怪异。
和拜年的客人道过歉,李真拉着陶嘉运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药箱给他拿退烧药。
“是谁发烧了?”李真问。
陶嘉运知道瞒不过她,只好承认有人在他房间:“朋友。”
“不是玉山吧?”李真笑笑:“什么好朋友不和家人过年,大老远来找你?”
“他家人都在国外。”
“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陶嘉运低声回答还好,从外婆手里接过退烧药,去摸水壶里还有没有热水。
回房开门前,陶嘉运从来没有想过进自己的房间也会紧张,现在房间里充满了可以轻易撩动他的信息素,他不确定家用抑制剂能不能起作用。
蒋翀还可怜兮兮地躺在他卧室的地板上,陶嘉运想把他挪到床上,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做到。
“你能使点劲起来吗?我捞不动你。”叫醒又一次烧昏过去的蒋翀,拉着他一边手臂。
蒋翀意识还算清晰,长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借着陶嘉运的力直起身子,矮身坐到床沿。
陶嘉运把水和药递给他,一口气服下。
蒋翀举着水杯盯着陶嘉运看,他的身体发冷,脑中只有一些不成句的零碎话语,情绪却是高昂的。
陶嘉运见他握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叫他赶紧盖上被子。
他很想从这个充满蒋翀信息素的空间里出去,命定之番的影响似乎可以击败普通的家用抑制剂,腺体胀胀的,注意力也很难从蒋翀身上移开。
正要转身离开,手腕一重,蒋翀的身躯滚烫,手指尖却发凉。
陶嘉运有点害怕了:“我得出去……”
可蒋翀坚持握着他的手腕不放,强迫他转身面对自己。
蒋翀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刚刚还需要陶嘉运搀扶才能直立的身体突然变得有劲,一把将陶嘉运拉上床。
陶嘉运重心一倾,摔进蒋翀怀里,听到他说:“你害我生病的,你得负责。”
“给你吃过药了。”陶嘉运轻微地挣扎,基本起不到什么逃脱的作用。
“你睡着的时候信息素漏出来了,我忍得好辛苦,忍得生病发烧。”
这几乎是陶嘉运这辈子听到过最流氓的逻辑,他对上蒋翀的眼睛,无声表达抗议。
蒋翀又问:“你说怎么办?”
“你自己想办法……”
蒋翀偏头,潮热的呼吸洒在陶嘉运的腺体上,怀中的omega浑身僵直,他最后将双唇贴上omega腺体上微微浮起的疮疤。
发烧的唇瓣贴上腺体的皮肤,陶嘉运周身过电,痛苦的记忆席卷而来,无法控制地颤抖。
“不要……”陶嘉运虚弱无力,声音都打飘,“不行……”。
“真的不行吗?”蒋翀烧得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捧着陶嘉运脸,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看起来有些可怜。
陶嘉运怀疑他被蒋翀传染,全身的毛孔也烧起来,红成一片,他窝在蒋翀怀里抑制着喘气声,“不行……”
他被蒋翀脱掉外套,里面的衣服也被扯得不成样子,出了一身细汗,在没有暖气的房间中冻得发颤。
蒋翀掀开被子把陶嘉运拢进来,张开四肢八爪鱼一样缠上他,他的呼吸还是很烫,洒在陶嘉运头顶。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陶嘉运感受着熊抱着他的男人偏高的体温,蒋翀四肢缠在他身上,身体去向他的反方向弓着。
omega柔顺乖巧,在Alpha包裹全身的信息素中迷上眼睛,和Alpha一起坠入梦境。
Alpha的身体素质果然超群,吃过药抱着命定之番的omega补一觉,发了一身的汗,竟是比陶嘉运还要早醒。
李真上楼来叫吃午饭,叫的是“嘉运”和“你的朋友”。
“外婆知道了?”蒋翀低头看一眼睡眼惺忪的omega。
陶嘉运轻轻去推他的脸:“别乱叫。”
他晃晃悠悠地起床翻出一件厚棉衣借给蒋翀,Alpha整个人都比他要大一号,套上之后袖子短出一截,显得有些滑稽。
穿小衣的蒋翀坐在陶家的餐桌上显得缩手缩脚,有些局促。
没梳洗又病过一场,和平时造型考究一丝不苟的,随时要领杰出青年奖的模样大相径庭。
李真觉得他眼熟,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忍不住盯着蒋翀看。
她往蒋翀的碗里添了一勺鱼汤,问道:“小伙子怎么称呼啊。”
蒋翀礼貌回答:“我姓蒋,外婆叫我小蒋就好了。”
又被抢了外婆的陶嘉运在桌子底下踢蒋翀的小腿肚,不料踢到一半脚就被蒋翀夹住,动弹不得。
“比我们嘉运大一点吧?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五岁,帮家里管理公司。”
陶嘉运对这种查户口的对话表示抗议:“外婆……”
李真若有所思,终于从“管理公司”里想起在哪里见过蒋翀。
“啊!”她放下筷子,吃惊道:“你是那个……拆迁的老板啊。”
蒋翀笑着点头,用裤腿摩挲着陶嘉运的脚底,最后放过了他。
李真怪异地看了陶嘉运一眼,被陶嘉运心虚地躲过。
她对这个上赶着给他们家送房子的老板没有什么坏印象,甚至因为对方的谦逊有礼颇有好感。
只是蒋翀的背景让她觉得太有距离感,感到不真实。
洗掉一身病气回到房间看到陶嘉运侧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蒋翀也感到有另一种不真实。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古代志怪小说里的书生,梦中人自幻境来到现实,身上沾染着他的气味。
他从背后搂住陶嘉运,鼻子埋进对方的颈间,享受香樟混合着茉莉花清新而又深幽的香气。
头发蹭的陶嘉运发痒,下意识地蜷缩身体。
“靠这么近别传染给我。”
蒋翀故意又蹭:“要传染早传染了。”
第一天恋爱就这样没完没了的腻歪让陶嘉运有点招架不住,他命令蒋翀老实躺好,不许再有小动作。
又胡闹了一阵,外婆喊陶嘉运一起出门拜年,陶嘉运逃脱魔掌,裹紧衣服下楼。
见过家长的Alpha理直气壮地跟下楼。
“你别跟来。”他们才刚刚正式开始接触,就带着去拜年,怎么也说不过去。
蒋翀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故意说:“我见不得人啊?”
陶嘉运板起脸:“你这样我就赶你去车里住。”
“好吧。”蒋翀很夸张地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在家等你。”
最后又黏黏糊糊地向陶嘉运讨了一个吻,才肯放他下楼。
陶嘉运和李真一出门就碰上了肖莫,三人寒暄一阵,一起进了肖家的小院。
陶嘉运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小路,蒋翀把一切尽收眼底,他认出那个皮肤黝黑的寸头男就是那天出现在陶家院子里的男人,才想起来还没有问过陶嘉运关于寸头男或是停车场那个人。
小半辈子都是天之骄子的蒋翀很少能尝到嫉妒的滋味,少到在这种负面情绪出现时都无法准确地辨别。
很少休假的小蒋总甚至不知道如何消磨陶嘉运不在的时间,拿起手机在大年初一开始工作。
陶嘉运回来时天还没暗,夜里着凉生病的蒋翀睡醒第二趟午觉,又把陶嘉运抓回怀里。
“邻居家哥哥?”蒋翀一只手挑起陶嘉运一缕发丝,不轻不重地问。
没头没尾的一句,陶嘉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看见蒋翀拧起的眉宇,才豁然发现他是再说肖莫。
“嗯,小时候就是邻居。”
“经常串门?”
“他是beta。”
“啊。”蒋翀点点头,环抱着陶嘉运的臂肌都放松一点,“还有别的吗?”
“百八十个吧,有空一个一个跟你说。”
陶嘉运学着他搓蒋翀的脸颊,一天没刮的脸颊冒出一些胡茬,有点扎手。
蒋翀腾出一只手放在陶嘉运的腺体上,情动后的腺体温度偏高,愈合已久的瘢痕触感圆润,电流通过指尖流过全身,半边身子都麻了。
“很疼吗……那个时候。”
陶嘉运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不久后点头:“对,疼得要死。”
Alpha的脸上挤出一个很苦的笑,吻上陶嘉运的眼睛,逼迫他闭上眼睛不再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