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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短信成功地让他从工作进展顺利的兴奋中抽离，注射抑制剂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容易让人感到疲惫，他好像突然真的变得不宜劳累和奔波，抓着手机瘫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久久没能有力气起身。
昨天被蒋翀的信息素冲昏头脑前的一瞬间，陶嘉运以为自己又要重蹈覆辙。
再次陷入会将人溺毙的潮涌，被alpha标记、成结，毁掉生活和事业。
可能情况会比上一次好一些，蒋翀现在表现得对他很感兴趣，连百万名表都说送就送。
这些钱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都可能是天文数字，就算是陶嘉运坐博主这种出了名来钱快的行业，也未必能说拿就能拿出来。
但对蒋翀而言呢？
也很珍贵吗？
他付出这样多的金钱，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他的兴趣又能持续多久？
思绪飘出去很远，后来想到的东西连陶嘉运自己都觉得离谱至极，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块被他们丢来丢去的手表，金属冷硬的触感没能消弭恐慌和混沌，反而加重陶嘉运的焦虑。
自觉与蒋翀之间不能再有过多纠葛，但又忍不住去猜想蒋翀送他手表的目的究竟为何。
蒋翀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与危险挂钩的名字，这个轻浮浪荡的Alpha会随便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omega永久标记，标记于他而言可能并不代表忠贞与承诺，只是一种粗暴的占有。
轻飘飘的两个字。
落到陶嘉运头上，却近似于灭顶之灾，他没有再承担第二次后果的勇气和能力了。
陶嘉运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该从哪一步后悔起。
是一开始就不该被蒋翀的信息素吸引，还是之后不该给蒋翀接近他的机会。
但似乎一切都无法避免，甚至没有更好的选择。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到胡思乱想没有意义的陶嘉运终于想起来要给外婆打去一个电话。
他没敢告诉外婆自己已经进过医院，简单讲述了。
又给肖莫发去消息拜托他再多照看外婆一周，陶嘉运倒进柔软的床铺，全世界渐渐变得模糊。
房门被毫无征兆地敲响，打碎了陶嘉运一脑门子纷乱的账。
陶嘉运一看时间，已经过了饭点，他不记得有预定过叫餐，趴在床上愣了愣。
“陶先生？您现在方便吗？”一个陌生的男声。
陶嘉运爬下床满腹狐疑地开了门，见到一个带着黑框眼镜，脸上挂着八颗牙齿笑的年轻人。
男青年身后的中年男人拎着一个铝色的拉杆箱，又不太像是行李箱，倒是个颇为昂贵的工具箱。
直到他看见中年男人手臂上挂着的一块白色布料，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男青年见到陶嘉运，礼貌开口：“陶先生您好，我姓刘，是同光的秘书，这是岑医生，专程来为您复诊。”
陶嘉运猜中了中年男人的身份，却也没有要接受的想法：“不用了，我很好。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同光的秘书带着医生上门，用头发丝思考也知道是蒋翀的手笔。
蒋翀似乎是一个很擅长弥补的人，就连复诊都面面俱到地想到了。
小刘面露难色：“陶先生，您刚刚依靠药物渡过一次危险的发情期，检查是十分必要的。”
“陶先生，根据您的病例上腺体曾经受到过损伤，请您一定要允许我为您进行全面的检查，这是我的工作，我要对我的病人负责。”岑医生一板一眼，略显沉闷的声音让他的话莫名有着很强的说服力。
“是的，就算您对蒋总有什么不满，身体也是自己的。”
跟着蒋翀和陶嘉运折腾了这么些天，小刘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来蒋翀到底存着什么心思，眼下老板正对眼前这个漂亮的omega一头热，身为刚刚走马上任的生活助理，要是陶嘉运出了什么差池，蒋翀必定唯他是问。
两人的一唱一和成功地让陶嘉运动摇了，他确实感到超出寻常的疲倦，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转身，却没有关门。小刘会意，带着岑医生一起进了房门。
岑医生的拉杆箱别有洞天，竟能装下两台建议的医用设备。
他让陶嘉运躺在床上，为他进行了外诊能够做到的最为详尽的身体检查。
“离开医院后有什么觉得不太舒服的地方吗？”岑医生一边操作着设备一边低声问道。
“下午工作结束之后，感到特别疲惫。”陶嘉运如实作答。
“本来就不建议您中午就出院，只是您非要坚持，蒋先生的也没有阻止。”岑医生记下一个数据，思忖片刻说：“听说您是博主，虽然工作强度不大，但也请尽量减少精力的消耗，以及……”
岑医生的语速慢了下来，看起来近似于欲言又止，他接着说：“近段时间不要进行……额，体力劳动，可以适当锻炼。”
“我没有什么体力劳动啊。”陶嘉运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音，睁着大眼睛，无辜又纯良。
小刘以拳捂嘴轻咳了一声，接过话头：“如果要健身的话不要进行力量训练。”
“对！”岑医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转移话题：“也不要有太强烈的情绪波动，保持的心情的愉悦。”
陶嘉运心想你们这些和蒋翀相关的人和事不要频繁出现他就能保持心情愉悦，但这话太重了些，不适合在身上连着横七竖八的医疗检测仪器的时候说。
他发现这次来沪都，蒋翀不管是本人现身还是派人代劳，总是阴魂不散地围绕在他身边。
所有人包括蒋翀在内都表现出一副友善谦和的样子叫他不好意思拒绝。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不能动弹的干燥木桩，在雨中看着雨水一旦点渗透进来却无能为力。
他的后劲贴着一块小小的磁铁，岑医生让他试着释放信息素，用以检测腺体功能的情况。
岑医生带来的白大褂上挂着他的工牌，上面标注着他是一个不会为信息素所影响的beta，但小刘从身形和样貌上来看都像是一个Alpha，陶嘉运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满是犹豫。
小刘在听到岑医生说出让陶嘉运释放信息素的当场拔腿就想走，如果让蒋翀知道自己趁他不在偷闻到了陶嘉运的信息素，虽然没有历史数据可供参考，但后果可想而知。
“我去一趟洗手间。”
流光给陶嘉运定的酒店房间档次不低，卫生间距离床怎么也有个十步的距离，关上门就是两个世界。
听到卫生间门阖上的咔哒声，陶嘉运终于松了一口气，专心配合岑医生检查。
“不用释出很多，你自己能闻到比较清晰的气味就可以停。”
“好。”
他集中精神在后颈，初愈的腺体并没有他想象那样畅通，释放信息素的过程迟缓而阻塞。
大概过去了一分钟，茉莉花茶的香气才被陶嘉运的鼻子清楚地捕捉，他停止释放。
仪器小小的屏幕上绘出不规则的曲线，看起来有些凌乱，陶嘉运猜想这并不是健康的腺体该有的曲线。
岑医生记录完数据开口道：“腺体的情况还不是太好，虽然功能恢复了，但还是比较萎靡。”
陶嘉运早有心理准备，只是默默地点头。
岑医生大致给他分析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又给他列举了一些注意事项，陶嘉运很认真地听着，却对其中几项感到一筹莫展。
比如“少量的Alpha信息素刺激”和“每周定期复诊”他都很难做到，一年多的腺体损伤除了刚开始会疼痛，其实并没有对他的日常生活有什么特殊的影响，不准备要结婚的情况下，腺体功能完不完全，对他而言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
他准备把岑医生的话当耳旁风，但也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应承下来。
小刘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茉莉花茶的香气已经尽数散去，岑医生给陶嘉运卸了设备，一样一样装回拉杆箱。
他们与陶嘉运道别，陶嘉运在小刘转身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叫住了他。
“刘秘书，请你把这个交还给蒋总。”他的手上捏着那块迎来又送往的手表，被嫌弃的名表在室内的灯光下反着令人怜爱的光晕。
“……”小刘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这块表是他亲手送来的，现在如果又拿回去，似乎会让他显得不太正直。
“还有，下次不必麻烦医生上门检查了。”
年纪轻轻能在同光的秘书处谋得一席之地的小刘自然不会是傻瓜，就算是傻瓜，也能看出来蒋翀对陶嘉运还处在追求的阶段。
他本以为凭蒋翀的个人条件，别说追个网红，就是个天王天后也如探囊取物。
谁能想到眼前的omega这样决绝，居然连几百万的钻表都能拒绝。
他拒绝的只是一块价值一套公寓的手表吗？他这是在拒绝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啊！
看来他还是太小看了这份工作的难度。
陶嘉运见他不动，上前半步直接把手表塞进他手边的公文包，然后一脸无害地笑着道别，砰一声将门关上。
岑医生和小刘在门外愣了好半天，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重新回到房间把自己裹进柔软被褥的陶嘉运拿起手机想搜索一下岑医生刚刚推荐的健康食谱，发现锁屏弹窗上又多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为你安排了复诊，岑医生是腺体疾病领域的专家，请一定要配合他的检查，祝你早日康复】
不知怎么的，陶嘉运从短短几行字里读出了一种理所应当和理直气壮，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气短。
手指在触摸屏上噼里啪啦打了一阵，陶嘉运叹了口气，又一口气全部删掉。
把头埋进被子蹭了蹭，又突然抬头把大拇指放在悬在短息页面的电话号码上，最后也没有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