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第63章 第61章

秦韫之褪下披在外面的那层盔甲，强忍住胸口窒息与疼痛，在营帐里随意收拾一番，便在榻上躺下歇息。由于担心一会儿会有人忽然进来，也不能像在家中叶凝霜面前那般无所顾忌，故而收拾干净过后便将衣衫整整齐齐地穿好，就如在室外那般。

漠北的雨不似江南那般多如牛毛细密连绵，也不似京城那样惜雨如金、往往至多下一两日便会停歇，而是一下起来便如瓢泼如倾盆，打在身上宛若硬物锤砸，令人疼痛不已。

秦韫之淋了一日的雨，对于这般痛感早已没了知觉，此刻只觉浑身都已凉透，“若是霜儿做的药草包在就好了……”他在心里暗念道，“也不知福平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发热荷包、药草包等必需品都在福平那里，这番不幸与他们失散，便是再痛楚难耐也只能自己扛了。

他此刻感觉身上一阵阵发烫，好似发起烧来，胸口又是撕裂般的疼，好似有一阵阵风在其间穿行，可他终究是个能忍的，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分散，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叶凝霜的如花笑颜，还有他们曾经静水深流的所有甜蜜点滴，他便暗自打气，暗道再难也一定要撑到回京。

他知道自己今日淋了雨，怕是感染了风寒，军营里伤兵无数、场面也有些混乱，营帐外哀嚎阵阵，他虽浑身乏力，此情此景却了无睡意，这便强撑着起身，向营帐外走去。

却说上官策这边，他今日受了不轻的刀伤，此刻也正在处理伤口。

“将军，忍着点儿。”医官道。

他此刻已然退去上半身的衣物，扔在一旁的盔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水，露出健硕而完美的身体线条，结实而肌理分明的胸膛上，便有两道刀痕，看上去伤得不轻，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是强忍着，没有呼一声痛。多年行伍生涯，这点伤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若是这点痛都忍不了，也无法年纪轻轻便成为一军主将。

正换药间，却见秦韫之走了进来。秦韫之方才便有些担心上官策的伤势，此番形式危矣，想到若是他有什么不测，这仗便更难打了。此番见上官策正在疗伤，胸膛上一道道刀伤触目惊心，心下也有些难过起来。

“你这阉宦，这里不欢迎你！”一旁的副将和几名士兵道。

接连败仗，兵士死伤近半，军营内士气低落，已然有些军心不稳。这番见秦韫之一个内臣出现在军中，众多军士心中的怒火自是一点就燃，“我们在前线奋力拼杀，你来这里做什么？识相的赶紧滚！”

“就是因为这阉宦来到这里，我们才又吃了败仗！”

怒骂声不绝于耳。

不想正在处理伤口的上官策却蓦地从塌上坐起，“都给我退下，不许对秦督主不敬！”

“将军！”几人仍旧心怀怨愤，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怎么？吃了败仗，便要拿不相干的人撒气么？男子汉大丈夫，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胜败乃兵家常事，吃了败仗便推卸责任，随意发泄怒火，我劝你们还是趁早卷起铺盖回家看孩子吧！”上官策强忍着疼痛说完这番话，低沉的嗓音铿锵有力，一席话更是掷地有声。

众人虽仍旧心有不忿，但到底跟随上官策多年，对于他的命令很是服从，这番便不再多做言语。

“上官将军，你的伤….怎么样了？”秦韫之这便问道，方才那些人的诋毁之言他并非全然不在意，此刻却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

“一点小伤，无事的，”上官策微微一笑，笑容却是十分爽朗，“秦督主，你….没事吧？”他望着秦韫之面色苍白，眸子里好似没有了半点神采，也有些关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的，休息下，便好了。”秦韫之缓缓道，寒暄过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入夜，上官策依旧未能歇息，这段时日兵士伤亡惨重，他虽面上依旧镇静，心情却是愈发沉重起来，便是夜深，也依旧往返于各个营帐亲自巡视，以便及时了解军中将士的伤情；时而也会瞭望地平线所及的远处，确定敌军是否尾随而至。

便是此时，军营内依旧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阵阵呻吟，许多兵士伤情不见好转，接连大雨感染了风寒，伤口被雨水浸湿，更是引发了感染、甚至高烧不退。上官策见此情形心中痛极，这便迅速安排营帐内的医官，将感染风寒之人迁移到单独的营帐，以防更多兵士被传染，同时尽力去安抚伤兵情绪。此情此景，不禁让他眼眶微红。

行至秦韫之的营帐外时，只听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便是营帐里咳声此起彼伏，这声音依旧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

“你是不是感染风寒了？”上官策这便也顾不得什么，径直入帐将手放在秦韫之的额头上，“你发烧了，我去叫军医过来给你看看吧？”

“不……不必了……睡一觉……就能好的……”秦韫之此刻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因着身体原因，他总不愿让不熟悉的人过来给自己瞧病。

“这……你真的没事么？”上官策虽是个行伍出身不拘小节之人，也能看出他身子似是不好，虽听闻他如此说还是不太放心。

“无事的。”秦韫之语气干脆。

“那我给你拿碗去风寒的药进来吧，这些日子接连大雨，军中感染了风寒的人也不少。”上官策道。

秦韫之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上官策便拿着一碗汤药进来了。

“多谢将军了。”秦韫之这便强撑着坐起向他致谢，拿过汤药喝了下去。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今日败退，军营外的情况现在依旧有些混乱，上官策还要带伤继续巡查伤兵、安抚将士情绪。

秦韫之点了点头，冲他微微一笑，“将军无需挂怀，外面的兵士此刻更需要你。”

喝过药后，便又沉沉睡了过去。哪知到了半夜，一片晕沉中又再次咳嗽起来，比之先前还咳得更加厉害了，他醒过来，感觉胸口一阵疼痛，咽喉里一股鲜甜上涌，咳嗽时抬手接住，手掌上已是一片血沫……他意识到自己怕是又要不好，匆匆用袖子擦干嘴角血迹，却忍不住咳嗽得愈发急促起来。

上官策闻声过来，见他咳出了血，“怎么会这样？”这下他便不再询问秦韫之的意见，径直叫了军医过来。

“他怎么样了？”上官策问道，“只是淋了雨，怎么咳血了？”

“秦督主的身子比常人虚弱很多，且他的肺部受过箭伤，这一箭伤了根本，故而受了风寒引发咳嗽，这一咳，肺上以前留下的伤口又裂开了。”

上官策这下有些微微的难过，他是个记恩之人，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帮他，“快去熬药吧。”

“军中药材稀缺，只有应对普通伤寒的药，他这个情况，现有药材怕是不行。”军医面露难色。

“无论如何，先让他喝着吧！”

“是。”

“福平他们……回来了么？”他的声音此刻已有些虚浮。

“还没，”上官策道，“我派人乔装出去找找他们吧，这漠北草原上很容易迷路的。”

秦韫之本是十分不愿因自己的关系烦扰到旁人，可此番情形若是福平他们一直不能过来与他会合，没有对症的药材，他怕是很快就要撑不下去，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即便要死，也不应该是现在，他还要回家和霜儿娘亲团聚的，无论如何，要撑到这场战争结束回京。他这便微微点了头，欠了欠身向上官策作了一揖，“多谢了。”

“秦督主不必言谢，我上官策是个有恩必报之人。”上官策微微一笑，笑容明媚而爽朗。

上官将军这么好的将领都不懂得珍惜，萧启宸我劝你善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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