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月一日的圣玛利亚广场是艾弥尔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人们会在这天停止工作,而在其他修道院修士的带领下前来女神像前进行神圣的集体祷告,以此庆贺阿尔拉弥斯的降生。
按照萨维什王国的传统,领主还会在此慷慨地分发她所拥有的食物和衣物,教会也会相应地布棚接济受难的贫民。
在这之后,怀有更加虔诚心意的人会主动前去圣索菲斯大教堂参加主教弗洛斯主持的洗礼仪式,通过忏悔来消解过去的罪恶,以洁净之身向女神祈求来年的顺利。
各条街道现在都是人满为患的状态,没有法令的限制,吟游诗人手捧鲁特琴唱着最质朴的俚俗民谣,随着游行队伍四处表演,集市上到处都是商贩叫卖的声音。
由于领主减免了他们的惯例捐还有农奴们所需要上交的谷物和牲畜,这让艾弥尔的领民们没有了物质上的压力,他们还得以在这特殊的日子里享用格外丰盛的饮食。
当然,农奴们的家庭条件有限,他们会在酿酒坊多酿造一些啤酒,或者再宰杀一头难以过冬的猪以制作血肠和腊肠作为荤菜,这已经可以算是非常不错的一餐。
在这非同一般的日子里,布卢维城堡也迎来了许多客人。按照赫伯特的建议,塞勒涅置办宴会邀请了领地里拥有爵位的其他贵族,她的目的也非常明确,那就是同这些贵族稍微打好关系。
“领主大人,您的酒量还真不错。”刚同贝茨子爵简单聊过两句,塞勒涅就听见了一道饶有兴致的声音。
说话的人长相偏阴柔,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和深邃的蓝眼眸,他款款地向领主微微欠身,“维克多男爵,见过领主大人。”
塞勒涅颔首,但她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不为别的,维克多的眼神带有莫名的炽热,这令她稍微感到了不适。
“听父亲说,领主大人最近一直在忙碌卫兵营的事情,领地诸事繁忙,您还是需要多保重身体。”他状似犹豫地轻叹一声,优雅的腔调在口中接连拐了好几个弯。
塞勒涅扯了扯嘴角,“谢谢,但是我没关系的。”她只想尽快结束这折磨人的对话。
但维克多眼睛一亮,她说了“谢谢”,这可不是高贵的伯爵小姐该对男爵施与的话语,他立刻感到了温言软语的可行性。
“不,您太谦逊了,”维克多的视线温柔得似要掐出水来,他抿下一口葡萄酒,“艾弥尔能有今天可都仰赖您的努力,正因如此,我才会如此关切您的身体。”
在维克多的印象里,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是最近才频繁地离开布卢维城堡出行,他也不曾听闻新领主与哪位男性传出过桃色话题,这意味着在建立亲密关系这方面,她必然是一张纯净无暇的白纸。
作为各种高级宴会上的情场老手,维克多最清楚这样无知的小姑娘会喜欢的形象无非就是温柔体贴的贵族青年,而这也是他最擅长伪装出的面具。
虽然这位领主是令人讳莫如深的精灵,但她的外表却称得上是风情独特的美人,何况她还有着整个布卢维城堡的家产和领地收入,加上布兰切特王室的血统,作为结婚对象来说简直是再好也不过。
倘若他成功获得了领主的芳心,将来他或许还可以试着通过王国的继承法获取她的爵位和领地,这可比单纯地同他的哥哥理查争夺父亲的子爵爵位要有前途的多。
因此,维克多势在必得。
但塞勒涅敷衍地嗯了一声,她正想着怎么摆脱这麻烦的家伙,赫伯特就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领主大人,贝茨子爵同其他诸位大人正等着您过去。”
他说着颇为轻蔑地看了一眼维克多,“您还是不要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了。”
在布卢维城堡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赫伯特哪里会不清楚维克多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在接近他们的领主。
但是,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赫伯特心中鄙夷,他觉得他们的伯爵小姐哪哪都优越出众,根本不是维克多这样空有一张矫揉造作的面庞的家伙所能高攀得起的。
偏偏,塞勒涅小姐甚少与这种人接触,万一她真的不小心蒙受了欺骗,那他要怎么对得起伊薇莉娅夫人呢?于是赫伯特选择了义无反顾地中止他们的交流。
他们的领主大人还有事要忙,至于你这小小的男爵,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就好,别不自量力地想些有的没的了。赫伯特如此满怀敌意地想着。
“好,我这就过去。”塞勒涅唇角勾起笑意,显然是对赫伯特的救场非常满意。
察觉到管家话里的刺意,还有领主离开时的愉悦,维克多的脸色黑了又黑,凭他的手段,什么时候还在其他贵族小姐面前遭受过这样的冷遇?
他的视线跟随着在人群中自信从容的塞勒涅凝望了一会儿,维克多心中越发不甘不愿起来。
既然从前克劳德伯爵没有为她定下联姻对象,那就说明谁都有追求伯爵小姐的资格,维克多不觉得自己的蓄意接触有什么过错,一辈子荣华富贵的机会就在眼前,傻子才会这么快就退缩。
但塞勒涅现在正在同那些子爵谈话,以维克多的地位,那还不是他可以轻易插话的地方,加上赫伯特还不时出现在宴会上盯着,他只得按捺住性子继续等着同伯爵小姐独处的时机。
终于,在塞勒涅结束完一轮交际借口出门进入会客厅隔间准备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维克多立刻眼尖地跟了过去。
但是,精灵的感知力又不是假的,几乎是在两人前后脚进入隔间的瞬间,塞勒涅迅速抽出身旁骑士像剑鞘中的短剑回身架在了身后人的脖子上。
“领、领主大人,是我……”维克多被这突然而至的冰冷剑刃吓了一跳,双腿也不自觉软了下来,他哪里知道塞勒涅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放肆,”塞勒涅浅绿色的眼眸里的情绪冰冷无比,“谁给你的胆子尾随在我身后?”
她手中略一用力,维克多肩上感到压迫,双膝立刻弯曲软倒跪在了地上,“不不,领主大人,我没想做什么,只是瞧见您脸色疲倦,想同您谈谈心罢了。”
塞勒涅简直是要被他这蠢话气笑了,她为什么心累这些人就没点数吗?看来她平时的脾气还是太好,好到让这些人真以为她会好说话到这种程度,竟然还敢对她生出其他不合时宜的念头来。
“滚。”她收起剑仔细打量剑锋,没开刃的,边缘发钝。
见她收起剑,维克多又觉得她是心软了,“领主大人,这些都是误会,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聊聊的。”
他还跪在地上,塞勒涅被他这油腻的腔调恶心坏了,终于是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我让你滚,没听见?”
可惜了,这剑只是个装饰品,不然她现在就得让这蠢东西长长记性。
“你!?”这一脚踹得不轻,维克多蜷缩在地上疼了一会儿,他还没从自己竟然被柔弱的伯爵小姐踹翻身的屈辱中缓过神来,廊道上早已有卫兵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塞勒涅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卫兵们迅速将武器架在狼狈的维克多身上,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能让领主发怒动手的家伙,必然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城堡的卫兵都会无条件信任领主,所以他们自然无一例外地觉得这肯定是维克多的问题。
“无故冒犯领主,把他拖下去,顺便查查家底,一并处理了。”塞勒涅语气平淡地好像是在切颗菜。
听到这话,维克多气不打一处来,他也顾不上胸口的疼痛了,“等等,不可以,您怎么能这样做!?”
他明明才刚跟着她进入这扇门,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莫名其妙挨一脚也就算了,怎么就至于要查办他的家底了!维克多颇觉不忿。
塞勒涅翻了个白眼,“我是领主你是领主?愿意处理你,就给我感恩戴德地受着。”
区区一个男爵而已,只要她想,整个布卢维城堡里的所有仆人都可以是,她没理由忌惮这种无权无势还敢在她头上动土的小贵族。
赫伯特也循着声音赶了过来,见到这样的状况,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塞勒涅小姐,请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这些无知还心怀不轨的家伙竟然敢把心思动在他们的伯爵小姐身上,赫伯特既生气又不屑,身为城堡的管家,他务必要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替领主分忧。
维克多最终被卫兵们驾着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布卢维城堡。
按照法令,他将被处以五十卢银的罚款并强制剥夺封地的继承权,维克多的父亲莱多子爵同哥哥理查男爵吓得在宴会当场就前来告罪,他们甚至提出可以将维克多流放,就深怕领主大人以此为由褫夺了他们原有的爵位和采邑。
这场面狠狠地给在场的诸位贵族上了一记眼药,那些原本抱着同样念头的家伙都默默偃旗息鼓绝了同领主结为姻亲的想法。
赫伯特总算是放下了心来,他可不想他们的伯爵小姐就这么被一群猪头给拱了。
“赫伯特,城堡的仆人都回家了吧?”宴会结束后,塞勒涅看上去完全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这令她的管家心情越发愉快。
“是的,塞勒涅小姐,”赫伯特简短说明,“除了一些想要继续留在城堡工作的仆人和值班卫兵,其他人都已经按您的要求分发了一卢银休假去了。”
“那塔兰呢?”塞勒涅疑惑,她一整天都没见过她的骑士队长了。
赫伯特正在思索,却听莱特焦急的声音自门外远远传来,“领主、领主大人,贝格农庄的岗哨卫兵来报,有一列陌生的骑兵越过了挪玛河!”
就在萨维什王国新年的第一天,她的领地受到了入侵。
这周没申榜,隔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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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领主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