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回首澄心 第3章 兀山白氏

兀山，风虞城内。

江澄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急骤。他微微挑眉，一股热流在脑子里急速穿梭。艰难地睁开双眼后，眼前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高高的窗外是阳光明媚，而阴冷的室内却是腐臭漆黑。仅一墙之隔，却有天壤之别。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来，摩擦出“呜呜”的惨叫声。它吹起落地的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昏黑地道，夹杂着糜烂腐朽的味道。

突然，一阵叮当作响，犹如唤醒了沉睡经年冤魂厉鬼，刺痛耳膜，渗进心扉的阴影也仿佛在眼前出现。

江澄被五花大绑在木桩上，动弹不得，无法挣脱，连灵力都感觉微弱，不禁蹙眉道：“难道是散灵鞭？”

散灵鞭是专门用来对付灵力强大的修士的利器。灵力越强大，散灵鞭的束缚会越深。如果一直想冲破束缚，则会消耗更多的灵力，从而受到攻击。这么一来，即使江澄灵力再强大，紫电再怎么闪烁紫光，也无法冲破这枷锁。

他怒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么做！”

那人一袭白衣缓缓走进来，扇着白鹭轻涧扇，不紧不慢道：“江宗主别着急，放轻松。要是火气那么大，我可不好讲话了。”

“你可知我今日找你是为了何事？”

“我不想知道。”江澄没正眼看他。

“哦，没想到江宗主这么快就识不得我了。”

“我说过，我完全不记得。”

“江澄，那这套衣服你肯定还记得吧？”那人将外露的白衣一把甩去，露出藏在里面的紫色衣袍。而那件衣服，居然就是江家的紫色莲纹衣袍！

江澄目瞪口呆，“你怎么会有江家的校服！”

那人道：“江澄，当年虞紫鸢那几鞭子，我可是一条都忘不了！”他随即转过身去，将后背露给江澄看，五道深深的鞭痕迹映入江澄的眼帘。

“这是……？”江澄一脸诧异。

“江澄！虞紫鸢给我这么大的耻辱，你居然告诉我不记得了。我清楚地知道，你当时也在场！”那人冷语冰人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插在江澄的心尖上。

江澄一头雾水。在他的印象里，虞紫鸢抽过的人多了去了，不是学艺不精便是懒懒散散，还从未见过她抽过这种技艺高超之人。

而那种天赋没有别人高但是勤学苦练的人，虞紫鸢一般都会好好指点。即使有时恨铁不成钢，也只会批评几句，为的是激励他们。而眼前的这个人，他好像见过，却没有印象。

那人穿回白色校服，将显眼的六絮飘雪纹透给江澄看，道：“江澄，你可知兀山白氏？”

兀山白氏本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派，在云梦境外，距离云梦适中，不近也不远。常有兀山的人来云梦游玩，偶尔在莲花坞外逗留，要么摘莲蓬，要么戏水，好像一点也没有门派的风范。但它是五年前才逐渐强大起来的。

它十几年前就已经建立起来了。但因宗主白乔擅长扇技，而这世上会扇技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他们每天只能在风虞城内练练扇子，学学飞叶，顺带教些法术。虽练就了不可小觑的自然之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派不上用场。

因此，白乔觉得练习扇技太过于温柔，不足以打出气势，没有一点家主的样子，也练得不长久，于是舍弃了扇技，改成剑术。

然而，其他门生因练习扇技流时日已久，参透了它的奥妙，早已炉火纯青、出神入化，能够自行掌握，并有自己的招式，便继续突破下去。所以，整个兀山白氏除了宗主白乔用剑术外，其余皆是扇技。

兀山白氏的门生有掌控自然的能力，夜猎时总能用一片细小的飞叶神不知鬼不觉地猎取猎物，并还能反复使用，灵力消耗不大。在近几年的百凤山围猎中，他们以三片飞叶为利器，成功将所有的兽类猎物引入自己的圈中。

这种法子和当年魏无羡使用的鬼道有些相像。可兀山白氏的人有金丹在身，且是以正经的手段获取猎物，并不是什么邪魔歪道，所以无可厚非。

自此，兀山白氏一战成名，声名大振。许多修士觉得兀山白氏是个可加入的门派，便纷纷投入白氏。慢慢地，兀山的人多了起来，风虞城也在慢慢扩大规模。

随着这几年的发展，兀山白氏已从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派成为了排名前十的门派。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能超越清河聂氏。

江澄道：“自然知道。自白家庄的门生被阿娘拒绝后，都赶往兀山白氏拜师学艺去了。难不成，你就是当年被拒绝的那批门生？”

那人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是该说你老眼昏花还是蠢钝如猪呢？你说的那群废物也敢与我相提并论？江澄，看仔细了！”

他的话令江澄变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而后一秒，他的神色迟疑，道：“你是白衔烛？！”

江家通常会在莲花坞之外的地方招门生，只要资质符合，任何人都可以来云梦求学。倘若是离家近的，那就更好。

白家庄在莲花坞二十里外，距离适中。因此村庄里很多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去云梦做门生，结个仙缘，练得一身本领，将来光宗耀祖。

就这样，许多人都将孩子送去了莲花坞，看看有无有个好的契机结成金丹，修炼成仙。而江枫眠自然也愿意接受这批门生。

只是虞紫鸢的要求格外严格。她的标准很高，如果天赋不够高、资质不够好便直接卷铺走人。正因如此，许多人都被退了回去，只留下了几个天资聪颖的。白衔烛就是其中一个。

纵使天赋异禀，也有些是不爱学的。白衔烛被选了进来，便以为自己能力超群，只要稍加练习，马上就能独当一面。然而他在云梦待了几个星期，只学了基本的拿剑和击剑姿势，偶尔去学学招数，之后一直循环这些枯燥而烦琐的动作。

这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坚持了几个时辰的暴晒后，他故意站得不稳，引虞紫鸢注意到他。

“怎么，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云梦花费那么多精力去培养你们，是让你们来消遣度日的吗！”虞紫鸢严厉的女声让白衔烛的后背多裹了一层汗。他虽有不甘，但强大的气场令他有了一丝怯弱。

可不管怎样，他受够虞紫鸢这种态度了。他大喊道：“是，我就是受够你了！天天让我们练这种毫无意义的姿势，什么都不学，有什么用！大不了，我退出云梦江氏！”

这一声大喊令所有人惊呆，原本站得稳重的脚霎时全部落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划过一丝不可思议，似乎为白衔烛的大言不惭感到震惊。

虞紫鸢也微微心头一震，眼神里飘过一抹吃惊，但很快恢复肃色，厉声问道：“退出云梦江氏？这岂是你说退就退的！”

说罢，她抽出紫电，往白衔烛背上猛然拍去。白衔烛受紫电这一鞭，哪还能站稳脚跟，猛地飞出一段距离，重重倒在地上，咬牙切齿。

江澄刚从屋里听到外面很大动静，便出来了解发生了何事，没想到看到了此番景象。他忍不住为白衔烛心疼道：“阿娘，他还只是个门生！那可是紫电啊！”

虞紫鸢瞥他一眼，道：“江澄，别想护着他！云梦江氏不收这种半途而废的门生！”

说罢，她又转身看向白衔烛，一字一句道：“在莲花坞，比你强的人比比皆是，你有什么资格说你不想学！你虽天资不错，但也未必太自负了些！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云梦江氏的门生。现在，滚出莲花坞，永远不许再回来！”

“阿娘……”江澄知道虞紫鸢的脾气不是好惹的，他也只能作罢。这种退出云梦江氏的门生，还是头一次见。

白衔烛在云梦好歹也是个佼佼者，虽然平时没有什么出名的东西，但是学东西很快。江澄看过他们练剑，其中白衔烛的姿势和力度都拿捏得刚刚好，相比其他人来说，还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艰难地爬起来，瞪着虞紫鸢，眼里满是不屑与不甘，转头便离开了校场。江澄想为他解释几句，可看到虞紫鸢那冷厉的眼神，还是乖乖地把话塞回嘴里。

“你是那个退出云梦江氏的门生！”江澄瞠目结舌。

“你这才记起来吗？我这样全拜虞紫鸢所赐！”

“阿娘那是恨铁不成钢！你能落得如此下场全是咎由自取！有何苦衷？”

“呵，咎由自取？罢了，我能有现在也全靠虞紫鸢。要不是她把我赶出来，我早在莲花坞中随他们一块死去了！”

“白衔烛！你给我闭嘴！”

“江晚吟，你别给我死鸭子还嘴硬！”

“我回到白家庄，一个个对我指指点点，说我心术不正，学艺不精，居然被赶回来，害我们白家庄丢了脸面。你知道我爹娘是怎么看我的吗！”

白衔烛想起那一段不堪的回忆，眼里打转着痛苦的泪花。

“自那以后，我爹再也没有正眼看过我，成天在外面鬼混，只留下我和我娘。我娘每天承受着白家庄的流言蜚语，成天被咒骂，以泪洗面。他们说我是白家庄最大的败笔，是云梦一带的天大笑话！”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被所有人嘲笑的感觉！”白衔烛痛苦不堪，“凭什么……凭什么其他人没我资质好，却能心安理得地活着；而我只能备受欺辱，成为笑柄！”

江澄并不同情白衔烛这种不被理解和受尽欺辱的经历。只是那种被爹娘“嫌弃”的感觉，他印象深刻。

在江澄的记忆里，江枫眠基本没有抱过他，都是魏无羡常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从来都是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抱着另外一个孩子逗他笑，而自己只能在眼下独自生气。被爹爹极少用正眼看待，心里难免会有落差。

虞紫鸢则一视同仁，平时对两人都十分严厉。他虽在虞紫鸢的嘴里很少听过几句温柔的话，但当温氏来临时虞紫鸢给他最后的关爱已经证明，虞紫鸢真心爱他，只不过是嘴硬心软，辞不达意。

江厌离将他放在手心里捧，用温柔去感化他那颗容易受伤的心。但她给的更多的仍是对魏无羡的关爱。就连她死的时候都是躺在江澄的怀里念着魏无羡的名字，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给过江澄。一想到这，江澄也忍不住落泪了。

白衔烛感伤了一阵后，慢慢恢复情绪，转眼望向江澄，道：“白家庄容不下我，我便跑去兀山。可兀山的人知道我被云梦赶出来，觉得我灵力低微，没一个看得起我，将我赶出了风虞城！他们连一个最基本最普通的门生都能将我拦住！”

白衔烛愤愤不平。正要转身离开那一刻，白乔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那袭纯白衣袍上夹杂着些许银白雪花雕纹，乌黑发梢边划过一丝白鬓，淡蓝色的浅璃眸子像酒醉似的缓慢旋转，飘飘欲仙，冷静光泽。

他负手而来，直面白衔烛，居高临下的眼神和清冷气息压得白衔烛莫名慌乱。

“宗主。”后面的门生齐声问好。

“嗯。”白乔点了点头。

他盯着白衔烛问：“你想加入兀山白氏？”

白衔烛怯生生道：“是的，宗……宗主。”

他打量了白衔烛一眼，有些失望道：“可我看你的态度，并没有做好准备。”

白衔烛立即辩解：“绝无此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白乔冷冷地道。

“我……”白衔烛自知理亏，只好低着头。

见他这般软弱，白乔忍俊不禁：“你连自己有无信心加入兀山白氏都不知，还敢来求学？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宗主，我是真心想加入兀山白氏！只不过……我害怕再一次被赶出来。”白衔烛望着他，一脸认真，“我不想再如此屈辱下去了！”

“云梦一带的人都知道你被江家赶了出来，这自然会有所畏惧。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你退缩的理由。既然选择来兀山，就应该要做好被接受或者被拒绝的准备！”

“是……宗主。”白衔烛不自觉地点头。

“我见过你的剑法，资质很高，潜力很大。既然如此，我便收了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兀山白氏的门生，我会命人教你兀山白氏的技法。倘若依旧像在云梦江氏那般狂妄，那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任何仙术。白衔烛，听明白了吗？”

“是，宗主！”听到这话，白衔烛内心止不住地狂喜，“我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这才像样。”话音刚落，白乔带着白衔烛，径直往风虞城内走去。

被大如荼毒了……大家能看出来我在哪里加了“如言如语”吗？[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兀山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