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112章 第 112 章

昨夜，秦翎洋曾建议梅兰达，在他补眠期间，不要唤醒联盟观察团的成员。

他的理由很简单：“指挥官阁下，这二十位联盟观察员分别来自地球的十五个选区和火星的五个选区，隶属不同利益集团。观看视频后，他们的反应将难以预料。为了准备明天的舰队会议，你我今夜都需补眠。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等我补眠结束后，再组织他们观看木星大爆炸的影像。”

梅兰达翻阅完托科和阿罗德的简报，暗自庆幸自己采纳了他的提议。

她随即将会议视频和102撰写的心理评估报告转发给了秦翎洋。

刚刚补眠完毕的秦翎洋则向王明远发去请求：他要马上征调102为观察员们提供心理安慰服务。

不过，他向102提出了两项额外的要求：

——提供服务时，请它伪装成医疗部的心理医师。

——根据每位观察员的喜好，定制专属形象、声音和语调。

这个指令102号大为震惊——它从未想过以“人”的身份示人——尽管这对它来说，在技术上毫无难度。

它只需不露声色地让观察员们回答几个问题，然后根据他们的答案生成比较合适的虚拟人物影像，调整音色。

可是……

“这不是欺骗吗？” 102看向王明远，瞳孔中的一点红光微微闪烁，“王上校，我的安全指令规定不得欺骗人类。对秦副参谋长的这一请求，我必须拒绝。”

王明远眉头微蹙，揉了揉额头，问道：“102，昨天提交给指挥官的报告中，你是否提到，由人类提供的心理安慰效果更佳？”

“是的。王上校。”

姜之余拍了拍102的肩膀，冲着王明远咧嘴一笑，“王队，我猜秦叔叔肯定是戴着脑机接口，把102这几天的报告都翻了一便。”

王明远暗想：翎洋不愧是搞情报出身，手段比我高明……但，他让102这样做，会不会带坏它？

沉吟片刻，他灵机一动，“102号，这样，提供服务的时候，人家不问，你就不说——瞧，如果被默认是人类，你就没撒谎……对不对？”

102眼瞳的中央区域内，一点红光再次闪现——它的核心运算单元正在高速运转，思考这是否违反安全指令。

“嗯，这样行……” 它点了点头，嘴角的一组“肌肉”微微一抽，“人类习惯先入为主，如果我以人类面目示人，他们应该不会问：‘小姐，请问您是不是位机器人？’”

它顿了顿，“眼轮匝肌”轻微收缩，“对一位心理医生来说，这可是对她莫大的侮辱！！这不是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士和先生们能做出的事，您说是吧？”

扑哧一声，姜之余笑道：“王队，瞧瞧，102可真聪明，都跟您学会调侃人了。哎，都会挑眉撇嘴了！”

“不如这样，等沐媛的小组醒了，我就让她们给102装上M11警务机器人那样的人造皮肤！”

摸了摸102的机器脸庞，他转身看向王明远，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咱队里要是没预算，您就先垫上吧——反正您家里有的是钱……这样，102和队里的弟兄们交流起来就更方便了。我亲自给它选个帅气的脸皮……”

他得意的绕着102转了一圈，晃晃头，道：“——啧啧，兄弟一场，我再教教你搭讪姑娘，像卢克大叔当年那样……”

王明远心中冷笑：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因为卢克太过招蜂引蝶，韩呈栋才被迫给它换脸，硬生生的，把卢克从一个白净俊俏的小生变成了一位慈祥的胡子大叔……

他摆摆手，嫌弃地骂道：“滚滚滚！一个个的，就知道打我钱包的主意——我是有钱，但不是让你们拿来霍霍的！”

“小姜，你那漂亮小女友追到手了吗？就想着教102？”

武杰森一把搂过102，笑着招呼着斜倚在指挥台边，抱臂看热闹的张广智：

“得嘞，广智，还是咱哥俩多费费心，替王大队调教调教这位小兄弟吧！”

姜之余见势不妙，讪笑一声，拉着102号溜出会议室，直奔秦翎洋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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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远再次坐回指挥台后，单手托腮，凝视着眼前的定格画面。

秦翎洋身着第一舰队将官制服，一反常态的严肃。

那双微微眯起的丹凤眼中透出冷冽锋芒，即便隔着全息影像，也清晰可见。

“王大队，秦副参谋长最近有点高调啊？”

武杰森俯身细看视频，咂咂嘴道，

“啧啧，你别说，秦家二少爷是真帅！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

王明远斜睨了他一眼，斥道：“杰森，不是我说你，就你这半吊子，才总想着挑战别人。秦狐狸名号，是白来的吗？打不过你，也算计得过你！”

张广智若有所思地问道：“可王队，秦处长身份隐秘，匿名随团不就是为了行动方便吗？为什么他现在高调出任第一舰队的副参谋长？”

二人皆是王明远的心腹，也是少数几个知道秦翎洋底细的人。

王明远叹了口气：“嗨，谁知道？姓秦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听呈栋说，翎洋为了给他哥翎海报仇，统领情报处时手段颇为狠辣，明里暗里树敌无数，比韩舰长还多！可现在，他在第一舰队人生地不熟，身边也没人可用。韩舰长怕他遭暗算，特意叮嘱我和魏副参谋长，留意着些。”

他暗自思忖：翎洋出任副参谋长，是他的选择？还是梅兰达、埃里克森，甚至呈栋的安排？我是该主动联系他，还是等他来找我？

王明远轻敲着桌面，终于出声道：“算了，今天中午我约他出来聊聊。如今魏副参谋长失踪，咱们和第一舰队的人，可都不太熟！”

他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秦狐狸，你最好别打102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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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终端剧烈震动，王明远猛然回神。

他望向舷窗外，木星的大气层混沌不清，一如眼前局势，难以理清。

轻叹一声，他起身道：“广智，你去医疗舱盯着那个想不开的851通讯部军官，别让他再出事。”

“杰森，在这里守好851的首席科学家们——给他们准备吃的喝的，然后让他们在指挥椅上至少休息两个小时——不听话的，直接注射安眠剂。告诉他们，可行性报告我已经提交给了指挥官，其他事都留到以后再说。”

他一指身旁的矮个亲卫：“小边，发个消息给庞建荣。让他直接去Aloha餐厅，我和托科将军约好六点共进早餐——让他五点五十五在VIP餐厅门口等着我们。”

“得，一有蹭饭的机会，您就只带着建荣！” 张广智一甩手，气呼呼地抱怨起来。

武杰森马上附和道：“对啊，王队，您说，我们哥俩差哪了？总得一碗水端平吧！”

王明远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肩带，扣上头盔，一脸淡定的评价道：“是不差哪，其实，你俩比建荣还机灵些——建荣那脑子里装的，除了吃，还是吃……”

见两人得意地咧嘴一笑，他神色一敛，厉声道：“所以，他至少能帮我点几个好菜！你们俩呢？去Aloha，不是打游戏，就是斗舞，其实就是去找茬斗殴——要不是老罗脾气好，小姜替你们挡事，你俩早进禁闭室了！”

武杰森和张广智对视一眼，心虚地低下头去。

王明远轻哼一声，目光凌厉的盯视着二人：“还好意思说！差哪了？一对惹祸精！”

两个人这下彻底哑了火，不敢再还嘴。

王明远心中满意，语气一转，笑道：“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今晚如果事情办妥，尘埃落定，我打算放松放松。小边已经预约了搏击馆，带上建荣，你们哥仨就陪我一起活动筋骨吧。听说，你们最近不是手痒，特想揍人吗？行啊，我让你们仨一起上，如何？”

语毕，他大手一挥，“走了，走了，吃早饭去喽！”

看到王明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张广智悻悻说道：“得了吧，是您手痒，特想揍人吧？！杰森，哥们要去看着那个要寻死觅活的强森上校了——还真是，好差事从来都轮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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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凌晨四点，联盟观察团才被全员唤醒。

早餐会上，令观察员们震惊的是，那位昨日还温文尔雅、举止得体的空天军联盟军方协调员，今日竟换上了第一舰队的将官制服，端坐指挥台后，神态从容，气势逼人——成为了第一舰队的副总参谋长。

从地球到木星长达两个半月的旅程中，秦翎洋在态度傲慢、待人冷漠的韩呈栋将军与观察员们之间巧妙斡旋，几乎满足了他们提出的所有要求。所以，这位年轻的协调员给他们留下了极佳的印象——温和亲切，风度翩翩，处事圆滑得体，是一位妥妥的青年才俊。

其中，最令观察员们印象深刻的一次经历，发生在飞龙舰队停下休整时。

几位从未进行过深空探索的观察员提出，希望能登陆一颗小行星，让他们留个纪念。

这个请求一出，便被韩舰长严词拒绝：“军器私用？绝无可能！”

无奈之下，坎宁汉姆只好向秦处长求助。

而这位处长也不负众望，他巧妙周旋，软硬兼施，仅用一天时间，便让韩将军松口，最终批准了这项请求。

三天后，他们如愿成行。

更让人惊讶的是，秦处长不仅为他们争取到了登陆小行星的机会，甚至还请求韩将军派出了一小队机甲战士协助行动。

即便是身体最为虚弱的一对议员夫妇，也在机甲战士的帮助下成功体验了低重力环境下的三公里跳跃行走。而那些身体状况良好的议员们，更是在机甲战士的陪同下，体验了一场堪比太空过山车的机甲飞翔。

那一天的经历，简直是终生难忘——观察员们不仅大开眼界，还留下了可以和家人分享的珍贵影像。

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位体贴周到、手段高明的秦处长。

然而，这些观察员们并不知道，他们遭遇的闭门羹，其实是秦处长的精心安排。

正是在秦翎洋的请求下，原本对于琐事并不屑过分计较的韩呈栋才会对他们频繁说“不”。

两人联手演出双簧，目的是为了让资历尚浅的秦翎洋在观察团中迅速建立威望，并与观察员们建立良好关系。

所以，只要观察员们提出任何稍显过分的提议，韩呈栋都会毫不犹豫地否决，从而给秦翎洋一个表现的机会。

每当两人谈判时，秦翎洋便会光临韩呈栋的舰长室，和他喝茶聊天。

一两个小时之后，秦翎洋便会带着“胜利”的笑容走出会议室，并略显疲惫地向观察员们宣布他的又一次“成功”。

看到这两个精明人配合默契，将一群政坛精英们无情捉弄，常常让与会的翔龙舰副舰长柯云埔和通讯部主官萧天桦忍俊不禁。

以至于后来，在韩呈栋召开此类联席会议时，由于担心他们二人表情管理失败，经常中途将这两个深知他们底细的人借故招呼出去，令爱看他们一唱一和的二人十分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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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荣升为第一舰队副总参谋长，观察员们才恍然大悟——这位为人低调的军方协调员，竟是秦家二公子，秦翎洋，那位赫赫有名的联盟情报一处的秦处长。

军情一处这几年在打击海盗与叛匪的战役中屡立奇功，而这位绰号“秦狐狸”的秦处长，则素以心狠手辣、手段高明著称。

众人望向一脸冷峻的秦翎洋，不禁脊背发寒。

一些人暗自嘀咕：“秦翎洋来木星，恐怕没那么简单。联盟反腐风暴愈演愈烈，他不在地球主持军情一处的行动，反而以‘协调员’的身份秘密抵达木星……他究竟要做什么？”

然而，秦翎洋却并不在意众人投来的审视目光。

他首先请坎宁汉姆团长简要介绍851研究所的转移过程，以及第一舰队旗舰翔星对851研究人员的英勇营救，随后便开始播放木星大爆炸和其它相关视频。

与此同时，他命102号启动医疗监控，并提供针对性心理疏导，以确保观察员们的情绪稳定。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20名观察员无人情绪崩溃，亦无一人出现身体不适。

然而，102号惊讶地发现，它的心理疏导并非关键。

政客们对噩耗的适应能力远超预期！

短暂的情绪波动后，他们便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没有人深陷愧疚，也无人过于自责。

他们关注的焦点是寻求一些现实问题的答案：

“地球和火星是否能幸免？”

“我们是否应当回航？”

“在木星生存的可能性有多大？”

“今后，将由谁来主持大局……”

“……”

102号在备注中写下一行记录：

——相比悲痛，政客们更倾向于寻找出路。

102号的主程序总结道：

——军人：反应最直接，迅速接受现实，几乎不质疑。服从命令让他们安心。

——科学家：情绪最复杂，各不相同——震惊、愤怒、悲伤、内疚、反思交织。他们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误，也无法容忍再度让人失望。然而，被寄予期望，反而让他们重振精神。

——政客：冷静。比起关心牺牲者，他们更在意责任归属、利益损失、权力格局。即便末日来临，他们对权力的追逐依旧未曾削减。

它随后在备注中高亮了一个未解的疑问：

政客、科学家、军人……他们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人类”。那么，人类社会，还存在多少种这样的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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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号。” 秦翎洋温和的声音从它身后传来，“谢谢你提供的心理安慰服务，效果不错。现在，我要去中控室参加联席会议，你就跟着我吧。”

“可是，秦副参谋长，我的下一步行动需要得到王明远上校的指令。” 102号回应道。

秦翎洋一怔，问道：“中尉，我可是少将军衔。难道，你不能听从我的指令吗？”

“我隶属飞龙舰队，直属王明远上校指挥。” 102号答道，“您隶属第一舰队，而我们第五特种大队只接受梅兰达总指挥官的直接调遣，其他人无权调动。”

顿了顿，它眼中的蓝光微微闪烁：“不过，我现在可以随您前往中控室。王明远上校命令我护送您。”

秦翎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102号，微微颔首：“嗯，你很不错。走吧。”

与此同时，102号在备注中写下：

——这位秦副参谋长的眼神锐利，看得我不舒服。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王上校和小姜队长的眼神。

——他虽然客气，却不把我当兄弟。

——所以，我不喜欢他。

微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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