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美人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殿外风雨声不断，树叶飘摇，地面早已被雨水湿透，雨滴在地面砸起一个个水花。

殿内香烟袅袅，紧闭的大门隔绝了风雨，暖和的屋内却死寂一般的静默。

宣瑜姝见程朝年始终稳坐着，情绪没有一丝波澜，她开始心急了，“王爷，当真不愿与我合作么？”

程朝年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脸色讳莫如深，“若你能做到，本王便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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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气放晴，天边出现了彩虹，雨后的青草香格外清甜，令人心旷神怡。

程朝年处理完朝政，在出宫的途中看到阿嫣正和赵桓季说着什么，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她笑意盈盈的，一副很是期待的模样。

交谈结束，阿嫣回了宫，并未注意到停留在身后的程朝年，倒是赵桓季在她走后，笑着调侃，“堂堂摄政王，竟也偷听人说话。”

程朝年瞥他眼，冷哼道：“难道不是你们挡了路。”

“呵，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力倒是见涨。”赵桓季不惧他，他们在军中相识，相熟已久，他还曾多次救他性命。

“她与你说什么？”程朝年神色淡淡的问。

“呦。”赵桓季回头看了眼阿嫣离开的方向，抱臂看向他，打量的目光落下，语气难掩调侃，“我与宫人说几句话也要给摄政王交代，就是不知道，你是好奇我呢？还是好奇旁人？”

“……”程朝年。

赵桓季见好就收，笑着说：“她问我人的面容烧毁可否医治，我说难，却不是不可行。”

他抱着双臂，又丢出一句，“这阿嫣姑娘是为着吴家二公子来问的。”

程朝年想了一下，“我怎不知你还有这本事？”

赵桓季的胜负欲一下子被激发，随即偃旗息鼓，冷哼道：“我……虽然没有，但我师兄有啊。”

“……”程朝年轻笑了声，不欲再言，“回了。”

“你等等。”赵桓季喊住他，眼神有些飘忽，忽地摸了摸鼻子，笑的有些憨厚。

程朝年有些不好的预感，“何事？”

赵桓季看了看他，眼珠子一转，又看了看天空，夸道：“这彩虹可真好看啊。”

“……”程朝年看了眼，颇为无语，“你好好欣赏，错过就没了。”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赵桓季欲言又止，见他真要离开，忙说：“那什么，徐怀佑那小子偷跑来了。”

“嗯？”程朝年皱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他，“你说清楚，他自己跑来的？”

赵桓季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根本瞒不过他，老实交代，“咳，你也知道，那小子人小鬼大，我是被迫的。”

“来多久了？”他不说，程朝年也猜出了个大概，约莫就是跟他同道来的，“让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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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佑是被程朝年捡回来的，连名字没有，自小便跟着他待在边关，小小年纪，聪敏机智，性格又开朗，常常能逗得军中人大笑。

徐怀佑看着奢华宏伟的宫殿，踏过长阶，东瞅瞅，西望望，充满了好奇，与身边的赵桓季嘀咕，“桓季哥，这可真好看啊，以前听人讲皇宫多气派，如今亲眼见到，果真是所言不虚。”

“希望你一会儿也能笑得出来。”赵桓季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三年前程朝年回京时，徐怀佑便想跟着他一起，但被程朝年严词拒绝，并让他安分待在军中，如今他先斩后奏，也不知道程朝年会不会将他送回去。

一进殿，徐怀佑看到程朝年后，一个疾步跑到他身边，先声道：“朝年哥，我好想你啊，三年都没有见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每天茶饭不思，就盼着什么时候能见你一面。”

见程朝年神色漠然，无惊无喜，他苦哈哈的继续诉说：“朝年哥，你不记得我了吗？三年没见，你竟然一点也不想看见我，真是糟蹋了我的一片思念之情。”

他还是不为所动，徐怀佑咬咬牙，惨兮兮的说：“既然你这么不想看到我。”

赵桓季抱臂看戏，这悲惨的模样，装的可真像，要不是熟知他本性，很容易就被这张稚气的脸骗去。

徐怀佑拉着椅子扶手，一副绝不松手的神情，“我还偏要留下来，每天在你眼前晃。”

“我让人送你回去，别再来了。”程朝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摇，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他不宜留在此处。

闻言，徐怀佑哀嚎不断，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大喊道：“朝年哥，我不回去，你们都不在，我无聊的要死了，再说，我就只吃一点点饭，我保证，绝对不会闯祸惹事，你不要赶我走啊。”

徐怀佑见他依旧不松口，惨兮兮的哭喊，“我一个人，每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孤独又寂寞，好不容易见到你，你还要赶我走，罢了罢了，我走就是了，左不过是做个哑巴。”

“哈哈哈哈。”赵桓季在一旁笑得不停，被程朝年瞥了一眼后，收敛了点，适时开口，“我说他一个小孩，你总不能真忍心他做个哑巴吧，留在这，派人保护着不就好了。”

有人帮腔，徐怀佑满脸期待，心里默默念着，千万千万答应啊。

陆岁嫣进殿奉茶时，远远的就听见殿内传来的陌生声音，兴高采烈的说着话，听起来格外激情，寻声望去，那个少年稚气未脱，看着不过十来岁。

她在看他的时候，徐怀佑也在看她，见她衣着不似寻常宫人，又能出入此处，对于她的身份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个姐姐好漂亮，是阿嫣姐姐吗？我听过你。”

听过她？陆岁嫣忍不住想，是在哪里听的呢？

她朝他轻点了下头，未知身份，她没有盲目交流，走到程朝年身边，将茶水奉上，轻声问：“这位是？”

“我叫徐怀佑，是他的弟弟。”徐怀佑指了指坐着的程朝年，扬起下巴，颇有几分骄傲，“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朝年哥对我可好了。”

姓徐，陆岁嫣疑惑的看了看他，这个姓氏，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他又说他们从小到大在一起，她胡思乱想间，忽然有几分愤怒，难道是程将军纳了妾?

真是过分！程夫人那么好，他竟然敢！

陆岁嫣偷瞄了一眼程朝年，他倒是宽厚大度，对同父异母的弟弟这般好。

心思百转，无意间和程朝年的目光撞上，她顿时收起所有的思绪，轻轻笑着。

“阿嫣姐姐，朝年哥可好了，他很会照顾人，你别看他整日板着脸，看着很吓人，其实就是外冷内热，他还很厉害，我的武功就是他教的。”徐怀佑颇为骄傲的说：“别看我只学到了三分，但我一人对三人，也不成问题。”

“王爷这般厉害，真是令人钦佩。”陆岁嫣顺着话说，她也是发现了，这小孩的话是真多，从南扯到北，又开始跟她讲军中的趣事，她听着，有时真的会被他逗笑。

程朝年也不阻止，任由他在殿内说个不停，三人围桌谈笑，倒显得独自坐在案桌前的程朝年有些冷清。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多久，只闻那边一道响亮的拍桌子声音，徐怀佑站了起来，兴冲冲的跑到程朝年面前，“朝年哥，我都帮你说了。”

“说什么？”程朝年翻了一页书，淡声问他。

“说你喜欢阿嫣姐姐啊。”徐怀佑一脸求夸奖的表情，他都听赵桓季说了，程朝年对她有多好，又是帮她惩治宣世子，又是赠她金玉，许她各种打扮，哪见过朝年哥这么对待一位女子，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程朝年察觉到陆岁嫣的目光，脸色更淡了，“不知道你的剑术练的怎么样？可有偷懒懈怠？”

“……”徐怀佑立刻不敢说话了，他挠挠头，“我，我饿了，去找点吃的，先走了。”

赵桓季看了看两人，笑着说：“我去看看他，别跑丢了。”

徐怀佑一走，没了人絮絮叨叨，殿内忽然静了下来，对于徐怀佑说的话，她当然没有放在心上，左不过是年纪小，听了谁胡诌，然后又说了出来。

“听说你帮吴家二公子问医，本王倒是不知，你又是何时认识了吴国公府的人？”程朝年扫她一眼，眼底有些情绪闪过，她又打算做什么？

看吧，满满的怀疑，哪里会有情，也就是旁人不知，以为他待自己是真心的。

陆岁嫣含笑道：“出宫那时，听闻吴国公府有一位厨子来自同州，做的一手家乡菜，阿嫣许久没吃过，段尚书这才登门请吴国公帮忙，在府上碰巧见到了吴二公子，阿嫣知道吴国公为着二公子烦忧已久，为报恩情，才想问问赵公子，可有法子。”

倒也是说的过去。

程朝年知道她若有心隐瞒，也是问不出来什么，想到徐怀佑说的话，他的脸色微凝，“他年龄尚小，有唐突之处，还望你多包涵，莫要……讨厌他。”

明白他是在说徐怀佑，陆岁嫣不由得想，小孩虽然话多，但心肠不坏，哪里至于讨厌，不过他这么为他弟弟着想，徐怀佑那般亲近他倒也不奇怪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兄友弟恭。

“王爷多虑了，徐公子心直口快，活泼开朗，让人喜欢还来不及，哪里会讨厌？”陆岁嫣笑着说，她这话说的不假，从刚才的交谈中，她并不讨厌，反而有几分羡慕，羡慕他率性活泼的性子。

程朝年情绪松动了些，他指节轻叩，沉吟片刻，脸色正了正，“你所说的信。”

这是那日之后，两人第一次提起这件事，在这之前，两人都默契的装作若无其事。

陆岁嫣很矛盾，在信与不信他之间反复横跳，从她这些日子的观察看来，他处理政务，事事躬亲，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可在陆家的事上，他似乎不愿多提及，又令她不敢信。

程朝年看她一眼，淡声道：“若你信得过，可以交给我，若你不信，自己保管好。”

“若我给王爷，王爷会查吗？”陆岁嫣问他，这信在她手中，她虽能辩出是伪造的，却找不到其人。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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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程朝年处理完政务，想着出去走走，扫了眼殿内，不见人影，回想起来，他似乎很长时间没见陆岁嫣了，期间奉茶也是田福禄来的。

田福禄见状，极有眼色的说：“阿嫣今日随赵公子，还有刘太医去了吴国公府，奴才刚禀过您。”

程朝年全然不记得有这回事，大抵是政务繁杂，没留意他的话，旋即又问道：“刘太医？”

“王爷不知吗？刘太医与赵公子师出同门，今儿一同去了吴国公府。”田福禄说道。

近年来，太皇太后的身体越发差了，时常病榻缠身，为了专心照顾太皇太后，便让刘太医只负责太皇太后的病情。

这件事，程朝年还真不知道，“去吴国公府。”

“是。”田福禄不知他为何突然要前去，领了令，立刻吩咐了人准备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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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公府，吴景林头上缠着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

刘太医叮嘱过禁忌后，便先回宫了，碰巧与来此的程朝年碰上，他行了礼道：“微臣参见摄政王。”

“情况如何？”程朝年问道，他眼底滑过一丝猜疑，他为太皇太后效力这么久，宣瑜姝去求情时，太皇太后竟没有想过问他，是否能为吴二公子医治。

“回王爷，二公子只要按时服药，微臣再每隔一段时间前来医治，不出意外，便能恢复。”刘太医禀道，吴景林脸上根本没有疤痕，他今日也什么都没有做，但这些他不会对人言说。

程朝年若有所思，越发觉得蹊跷，太皇太后是当真不知他有此医术吗？

“王爷怎么来了？”陆岁嫣看到出现在这里的程朝年颇为惊讶，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处理政务吗？

“本王来不得？”程朝年随口道。

“王爷当然来得，哪里王爷都去得，是阿嫣说错了。”陆岁嫣笑着道。

吴琼海正关心着吴景林的脸，听到摄政王来了，急忙忙的出来迎接，“王爷大驾，臣有失远迎。”

“二公子可好？”程朝年与他寒暄客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