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美人 第2章 第二章

阿嫣，同州沙杨县人，母亲难产而逝，父亲是猎户，十二岁时父亲病逝，孤身一人生活，半年前入宫做了宫女，在尚食局当差。

谨小慎微，柔弱无助，多次遭受掌事吴西巧刁难，不敢反抗，后得同为尚食局掌事姑姑崔珠兰照顾，日子才好过了些。

陆岁嫣的身世遭遇早就被查的一清二楚，并早早呈给程朝年过目。

程朝年的身后站着一位身高体阔的青年，闻风是自幼便跟在他身边的人，随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三年前又随他回到京中。

闻风看向程朝年，问，“将军，可需要属下……”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三月前在狩猎场上的刺客，或死或逃，无一活口。

陆岁嫣只是一个在尚食局打杂的小宫女，出宫狩猎随行的宫女名单里原本没有她，事后查到是原来的宫女发了高烧，才换成了陆岁嫣，这是其一。

宴席之上，陆岁嫣不过是来送吃食，不会在宴席上久待，刺客偏就在此刻行动，刀光剑影，混乱不清，宫人四处逃窜，偏她不躲不避，反而主动去挡箭，这是其二。

若说以上两点都是巧合，那她的身份，难道也是巧合吗？

沙杨县，阿嫣。

闻风觉得此女定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哪方势力安排入宫的细作。

程朝年神色自若，倏地轻笑出声，带了点玩世不恭的语气，“杀了她多简单，且看她，要演一出什么戏。”

闻风明白，这是要留下她。

“那两个掌事的姑姑可查清了？”程朝年写着字，头也未抬。

“有点问题。”闻风附耳说了几句话。

-

掉漆的桌面放着金灿灿的黄金，陆岁嫣翻找出来一个匣子，把黄金摆放进去，落锁。

她在屋内环视一圈，踩着凳子把沉甸甸的匣子放到了衣柜之上，费劲吧啦的朝里面一推。

好像用力过猛了，她吃力的踮起脚尖也够不到匣子的边了，算了，反正会有人帮她拿出来的。

陆岁嫣拍拍手，把凳子擦干净，出门转了一圈，逛到了尚食局，正巧碰到了在训斥小宫女的吴西巧。

她也不说话，从吴西巧旁边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吴西巧差点摔倒，那力道恨不得把她撞飞，她咬紧牙后根，脸色不虞，“你怎么回事？走路都不会了？”

陆岁嫣一脸愧疚害怕，胆战心惊的说：“吴姑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腿软了一下，您没事吧？”

摄政王赐予她黄金百两，并将她调去紫宸殿伺候的事早就在宫内传开了。

今时不同往日，吴西巧虽厌恶她，却也不敢再明着对她做什么，她早就知道，陆岁嫣这张脸惯会勾引人，只是不曾想，就连从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也能被她勾了去，思及此，她恶狠狠的瞪了陆岁嫣一眼，“腿软，需要我扶你吗？”

“这哪敢劳烦姑姑啊，我歇会儿就好。”陆岁嫣柔柔的笑着，白里透粉的面容比桃花还要好看，盈盈一笑，惊艳夺目。

吴西巧面上不显，但心里更厌恶她了，一想到，她日后若是得了摄政王青睐，回来报复她，她既担心又怨恨。

“多亏有姑姑您的调教，让我受益匪浅，日后，定会好好报答您的。”陆岁嫣浅浅笑着，眼眸清澈透亮，温软无害。

这话听在吴西巧耳中，却像是阎王的催命符一般，她以前是怎么对陆岁嫣的，她再清楚不过，想着想着，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不，她再留在宫里，她会死的。

“呀，姑姑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虽说入了夏，但也不至于这么热吧？”陆岁嫣关心的说，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十分体贴的说：“外头天热，姑姑还是进屋吧。”

吴西巧不欲与她再争执，顺势离开了。

那个被训斥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站起来，看向陆岁嫣，“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不过是路过而已。”陆岁嫣说完，也不再逗留。

“崔姑姑。”陆岁嫣看到崔珠兰后，朝她走了过去，笑容真诚，语气惋惜，“我明天就要去紫宸殿当差，以后就不能天天待在这里了。”

崔珠兰模样清丽，不过二十岁左右，与陆岁嫣相识半年，她笑着说：“日后当差可要小心些，摄政王面前，我可帮不了你了。”

“你放心，我肯定会小心谨慎，尽心尽力的。”陆岁嫣是真心感谢她，入宫半年之久，她帮了自己许多许多。

崔珠兰又叮嘱她一些话，陆岁嫣应下，两人又聊了会儿，陆岁嫣才离开。

晚上，陆岁嫣灭了蜡烛，屋内陷入黑暗，她褪去外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薄被卷在身上。

月色明亮，庭院里即便没有灯笼照着，也能看清路。

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原本该熟睡的女子睁眼往门窗瞧了眼，扯过薄被一角盖住了下半张脸，屏住呼吸。

直到窗户被推开，有人跳了进来，陆岁嫣忍不住腹诽，她留了门的，果然是坏事做多了，跳窗都这么熟练。

吴西巧先是轻步朝床榻走来，借着月光看到那张脸，精致柔和的五官，让人羡慕嫉妒，她没好气的推了一下她，确定陆岁嫣真的被迷晕了，才去翻箱倒柜的找什么东西。

陆岁嫣在心里默默白了她一眼，那么粗鲁做什么。

找了一圈，吴西巧都没找到那黄金，她能放到哪里？难道是床上？

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陆岁嫣身上，压的她闷哼一声，她强忍住把她推走的念头，装作被迷晕的样子。

吴西巧找了一遍，也没什么发现，在屋内环视一圈，忽然看向衣柜上方，只有这里没有找。

黄金碰撞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吴西巧拿了黄金就离开了。

陆岁嫣坐起来，勾唇笑了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她身后的人估计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

翌日一早，陆岁嫣东翻西找的，把屋子翻了一个遍，直到田福禄派人来找她，她才恍然回神，着急忙慌的去了紫宸殿。

田福禄一见她，就皱着眉说：“怎么回事？第一天就这么懈怠？”

陆岁嫣欲哭不哭的抬起眼睛，满脸伤心的说：“奴婢的黄金丢了，一时情急，把时间忘了。”

田福禄睁大了眼睛，“黄金怎么会丢？竟有人敢在宫中偷盗，此事必要禀报王爷，严惩不贷。”

陆岁嫣跟着田福禄进了殿，小心翼翼的低着头。

程朝年已经换了朝服，穿着一件青色的常服，袖口处绣着竹叶，多了几分书卷气。

田福禄把事情禀报了一遍，等候着程朝年的指示。

程朝年没什么情绪的扫了她一眼，“你去查。”

“是。”田福禄领了命令，行了礼便退下了。

殿内清清静静的，只剩下两个人，陆岁嫣想着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但田福禄还没跟她说过自己的差事。

陆岁嫣觉得自己在殿中央杵着像个木头，但能偷会懒就偷会懒吧，等田福禄回来再说吧。

程朝年抬头扫了她一眼，少女微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头，他出声，“会研墨吗？”

“会！”陆岁嫣朝案桌走了过来，墨是上等墨，带着一股清淡的香味。

她悄悄瞄了眼程朝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檀香，男人的字极好，洒脱豪迈，力透纸背。

程朝年轻飘飘的瞥来一眼，狼毫蘸了墨，他边写边问：“从前给谁研过墨吗？”

陆岁嫣动作微顿，随即恢复如常，“给学堂的夫子研过墨，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学堂的夫子仁善，让我在学堂做些事抵学费。”

“学了多久？”程朝年淡声问。

“……一天。”陆岁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声音低了许多。

程朝年朝她看了一眼，“为何？”

“跟人打了一架。”陆岁嫣的声音更低了。

程朝年饶有兴致的看向她，少女眉眼低垂，一副柔弱胆怯的模样，幼时倒是胆大，他又问：“为何？”

“看到一个小姑娘被欺负，我就过去理论了几句，然后……打起来了。”陆岁嫣想到那个小男孩的惨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角轻扬了一个弧度。

“见义勇为，理应夸奖。”程朝年轻皱了下眉头，似是不解。

“那个小男孩是富商家的儿子，他爹威胁夫子，若再让我来学堂，他就烧了学堂。”陆岁嫣垂着眼睛，可怜兮兮的说：“我就没再去了。”

“岂有此理。”程朝年脸色冷了下来。

“王爷莫气，正所谓恶人有恶报，他们也没猖狂太久，后来新任的县令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数罪并罚，把他们家抓了。”陆岁嫣说话间，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倒像是真的嫉恶如仇。

闻言，程朝年脸色稍稍好了点，像是想到什么，淡声问：“你不识字？”

陆岁嫣摇了摇头，没上几天学堂，她自然是不识得字。

“你刚才看这么久，本王还以为你看得懂。”程朝年的眼睛很黑，如墨色一般，浓郁漆黑，深不见底。

“……”陆岁嫣垂下眼眸，似乎是在遗憾自己不识字，而后欣喜的说：“奴婢虽不识字，但瞧着王爷的字很是赏心悦目，所以多看了两眼。”

程朝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夸道：“墨研的不错。”

陆岁嫣心中一紧，他看出来了？

她面上维持着笑容，只当被夸了，高兴的说：“谢王爷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