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美人 第14章 第十四章

陆岁嫣去了尚食局，彼时崔珠兰正在当差，瞧见她来，关切的说：“这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我给你盛碗热汤，你喝了暖暖身子。”

陆岁嫣摸着脸笑了笑，“我瞧着还行啊。”

“这小脸白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哪里还行？”崔珠兰不由得有些责备，“你说你，纵然再担忧摄政王，也不该只身一人去后山啊，夜黑风高，又逢大雨，若是你没找到摄政王，你这小命就没了。”

陆岁嫣乖巧的说不会再莽撞了，自入宫来，她于自己多次帮助，却从不求回报，如此真心善意，她会一直记在心里。

喝完热汤，腹中暖暖的，气色看起来也好了点，她与她没聊多久，崔珠兰便去忙了。

临走前，她拿了一份桂花糕，提着食盒便去了紫宸殿。

一进殿，她便轻轻笑着，将点心放到桌面，“王爷，我拿了刚做好的桂花糕，您尝尝？”

程朝年放下奏折，瞥了眼那糕点，尝了一块，慢条斯理的又拿起折子，语气淡淡的，“让太医过来。”

田福禄领了命令退了出去。

陆岁嫣眼睛一眨，立刻关心道：“王爷的伤怎么样了？我昨夜见王爷的衣服上都是血，那贼人也太可恶了，竟然敢刺杀王爷，不知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王爷抓到他们了吗？”

程朝年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道：“你是关心本王？还是关心贼人？”

“……”又开始疑心了。

“阿嫣当然是关心王爷了。”陆岁嫣轻哼了声，满脸怨气，“贼人有什么可关心的，害王爷受伤，作恶就该被罚，阿嫣更关心他们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程朝年轻笑了下，“闻风，将人带来。”

她以为是刺客，没想到竟是穿着暗卫衣服的人，是有人背叛，所以他昨日才会落得那般惨状吗？

“王爷，已查此人正是鬼面人派来的细作，他在王爷身边蛰伏已久，此次配合幕后之人刺杀王爷。”闻风冷声道，是他的疏忽，竟然在王爷身边隐藏了这么一个细作。

“既是细作，不必留情。”程朝年一抬手，闻风便将人拖了下去。

殿内静了一瞬，程朝年拿起一块桂花糕，语气暗含深意，“阿嫣，本王身边不容细作，你明白吗？”

他是在警告自己，杀鸡儆猴，他还在怀疑自己。

“阿嫣明白的。”陆岁嫣认真道，她的眼中一片真诚，看不出丝毫心虚躲避。

“王爷，太医来了。”田福禄进来禀报。

程朝年摆了摆手，示意太医平身，神色浅淡，话是同陆岁嫣说的，“让太医看看。”

田福禄让陆岁嫣坐在了椅子上，她以为是看风寒，便伸出手腕给太医诊脉，片刻后，太医说道：“姑娘的腿，应该是当时没有修养好，才会逢寒潮天气便作痛。”

陆岁嫣微愣，竟然是为这个原因，她往程朝年那边看去，应该是闻风告诉他了，但没想到他会让太医来治，心底滑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太医语气微沉，“阿嫣姑娘的情况有些棘手，急不得，得慢慢来。”

“不必求快，需要什么药材尽管用。”程朝年淡声道。

“是。”太医颔首道，悄悄看了眼一旁的陆岁嫣，心中有了分寸。

程朝年继续处理政务，殿内静默无声，陆岁嫣极有眼色的过去研墨。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风中飘过浅淡的香味，他侧目看了眼，她的手很白，指甲圆润干净，指尖染了一道墨色，她浑然不觉，反而冲他笑了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亮晶晶的望着你，璀璨明媚，恍人心神。

“王爷，谢谢你啊，阿嫣感觉自己好幸运，遇到王爷这般好的人，还让太医为阿嫣治腿疼的毛病，阿嫣此生都无以为报了。”陆岁嫣说的真情实意，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尊敬。

程朝年漫不经心的朝她看了过去，并未说话，只是心中觉得，她还有后话。

果不其然，陆岁嫣笑意盈盈的说：“听说王爷打算为阿嫣择婿，阿嫣感激不尽，只是阿嫣一心想着报答王爷的恩情，只愿能一直陪伴着王爷。”

程朝年挑了下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缓缓道：“本王不需要。”

“……可阿嫣需要，阿嫣想一直留在王爷身边。”陆岁嫣轻垂下眼睛，神色落寞，惹人怜惜。

她好不容易才到他身边，怎么能被他送走？

程朝年神色淡漠，手中的奏折丢在桌上，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好像吓到了她。

陆岁嫣声音轻了两分，委屈巴巴的，“阿嫣都听王爷的，王爷的安排，阿嫣自当遵守，绝不反驳。”

程朝年皱起眉来，她如今演起戏来真是手到擒来，进退有度，半晌，他轻笑了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想留在本王身边？”

男人的目光冷淡疏离，带着一股威慑，她似是有些惧怕，轻声回答：“是。”

“想留便留吧。”程朝年淡声道，复又拿起折子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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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是陛下生辰，宫中上上下下皆在为此事做准备，届时不光陛下、摄政王会出席，太皇太后也会到临。

程朝年今日难得清闲，并未处理政务，而是在教陆岁嫣写字。

案桌之后，陆岁嫣低垂着头，握着笔轻轻滑动，奈何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的，惨不忍睹。

程朝年站在一侧，眉目清冷，垂眸一看，少女拧着眉心，轻咬着下唇，一副聆听教训的乖巧模样，到嘴边的话又滚回肚子里去了。

他弯下身子，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在宣纸上落笔，行云流水，笔迹端正，“阿嫣，你故意的吗？”

陆岁嫣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说：“阿嫣很认真的在学，每日都完成了王爷交代的任务，大概是我太笨了，总是练不好，不然不练了吧？”

程朝年冷笑一声，复述了一遍，“很认真的在学？”

陆岁嫣猛然点头。

“你是觉得本王瞎了，还是觉得本王是傻子？”程朝年才不会信她的话，没一句实话。

“王爷别诬陷阿嫣啊，阿嫣怎么敢这么想王爷呢，王爷在我心中，玉树临风，聪明睿智，是端方君子，怎么会是瞎子傻子呢。”陆岁嫣笑着说，眼中盛满了真诚。

程朝年轻笑一声，又来了。

“王爷，云州刺史段大人求见。”田福禄进来禀报，对于看见陆岁嫣坐着而程朝年站在她身旁已经见怪不怪了。

“传。”程朝年淡声道。

陆岁嫣正要起身给他让座，却被他按了下肩膀，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必。”

云州刺史段长风自三年前任职，将云州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此番回京述职后，也该留京任职了，左不过是下道圣旨罢了，用不了多久。

进来的人官袍加身，步伐稳健踏实，男人微垂着头，气宇轩昂，行至中央，跪在地上行了礼，然后缓缓抬头。

四目相接，陆岁嫣愣住，如此熟悉的面容，眼睛浓墨阴郁，鼻梁高挺，薄唇，似乎比记忆中的模样更好看了。

段长风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有想到坐着的是她，而不是摄政王，但见到她，他十分欣喜，并未掩饰与她不相识，微微颔首致意。

陆岁嫣轻轻笑着回了下礼，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没想到她竟然成了云州刺史，她就说吧，他那么聪明有才，饱读诗书，肯定会大有所为的。

两人的对视程朝年看在眼底，丝毫不避讳他在场，他轻咳了声。

段长风朝他行了礼道：“微臣参见摄政王。”

“平身。”程朝年面色冷淡，挥了挥手，田福禄立刻会意，拿着早已备好的圣旨，宣读任段长风为户部尚书。

段长风领旨谢恩，户部尚书一职空悬三年，户部之事皆由陈浔做主，如今他空临户部，只怕是有的折腾。

程朝年并未多留他，圣旨一下，便不再管他，长指轻叩桌面，神色淡然，“继续练。”

陆岁嫣点了点头，乖顺的拿起笔继续写字，悄悄瞄了一眼段长风，发现他正在看自己，她冲他笑了笑。

田福禄见状，上前几步到了段长风身边，低声道：“段尚书，请。”

段长风行了个礼，目光在陆岁嫣身边停留片刻，然后退了出去。

人刚走，程朝年的声音就从头顶传了过来，“认识？”

陆岁嫣抬头看向他，老实道出，“他就是和阿嫣一起从奴隶场逃出来的恩人。”

程朝年漫不经心的笑了下，语气难辨，“你的恩人还挺多。”

陆岁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只能说明她以前过的太难了，遇到那么多危险，也算是幸运吧，能遇到愿意出手相助的人，逢凶化吉，活到现在。

“打算怎么报答他的恩情？”程朝年有一搭没一搭的研着墨，动作缓慢而优雅。

陆岁嫣歪头想了想，似是被他问住了，迟迟未答。

时间缓缓流逝，殿内的温度逐渐降低，陆岁嫣看向皮笑肉不笑的程朝年，忍着笑道：“王爷是在试探什么？”

程朝年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陆岁嫣笑意渐深，“王爷的恩情我还没报答完，至于长风哥哥的恩情，容我再想想。”

“什么？”

陆岁嫣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什么？

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他嘴角沉了沉，“没什么。”

“退步了，今天加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