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美人 第10章 第十章

田福禄弯着腰进殿禀报，“王爷，荣王求见。”

“传。”

荣王宣桉久居王府，因腿疾甚少露面，王府中的大小事宜皆交给唯一的世子宣晟打理。

那些假珍珠来自杜氏商队，杜鸣烈已经被捕入狱，审讯过后，招出同谋宣晟，那些贩卖假珍珠的店铺正是宣晟名下的。

宣桉是被推进来的，他面色憔悴，眼袋沉重，可见昨夜休息的并不好，他轻咳了一声，声音沉闷，“臣参见摄政王。”

他自腿伤了之后，身体也越发的差了，到如今只能日日喝药绪神，殿内也多了股淡淡的药味。

“荣王不必多礼。”程朝年淡声道。

“王爷，臣听闻昨夜大理寺遭遇刺客，连累萧大人受伤，臣惊恐难安，臣那混账儿子顽劣不堪，学术不精，臣以为，他必然不敢这般行事，定是受了奸人陷害，望摄政王明查。”宣桉语真情切，悲伤沉痛，他膝下唯有这一个子嗣，平日里万般纵容着。

程朝年漫不经心的笑了下，“荣王的意思本王明白，实非本王不愿通融，昨夜大理寺有刺客你也是知道的，经查，这些刺客正是鬼面人，若世子清白，荣王安心等着便是。”

鬼面人作恶多端，祸害百姓，从未有人知道他们主人的真实身份，但已经消失了许多年。

陆岁嫣轻轻抬眸，往程朝年那边扫了一眼，眼神晦暗，鬼面人又出现了吗？

她想起那张破损的鬼面面具，当年之事与他们有关。

“……鬼面人。”宣桉捂住心口，脸上显出几分恐慌，急忙辩解，“摄政王，宣晟他绝对不敢与鬼面人勾结。”

“荣王担心世子，本王体谅你们父子情深，准你去大理寺探望。”程朝年不再多言，送客之意明显。

宣桉道了谢，也只能离开了。

未过多久，闻风踏着大步进来，禀道：“王爷，萧大人已无碍。”

陆岁嫣看到他的表情明显松了几分。

不过一瞬，男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暗色的瞳孔中含着庆幸，神色轻松下来，问：“想什么时候学？”

“……”怎么把这桩事给忘了。

“明日吧。”程朝年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她身前的阳光，留下一小片阴影，“你随本王去萧府。”

陆岁嫣略一倾身，颔首应下，前面那人身高腿长，步伐又快，走起路来，衣袂飘飘，潇洒自如。

她只能快步疾走，紧紧的跟着，恨不得直接提着衣裙小跑起来。

未料程朝年忽然停住，陆岁嫣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他的后背，额头疼，鼻子也疼，眼睛里泛起一层泪光，她在心里默默念叨，走路都不会好好走，突然停住，也不给她一个缓冲时间。

她面上怀着深沉的歉意，态度良好的自我反省，“王爷，抱歉，我，我的失误，王爷没事吧？”

“无碍。”他的声音清朗悦耳，从头顶传来，陆岁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直笑着，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怪异，她再去深究时，他已恢复如常了。

“会骑马吗？”程朝年出行骑马居多，鲜少乘坐马车，故而想起她该如何前往才停住了步子。

陆岁嫣微愣，然后点点头，轻声回答：“会一点。”

“不必勉强，你若是不会，乘坐马车便是。”程朝年看着她，语气随和，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乘坐马车和骑马，她都能接受，不过是个出行工具罢了，她没那么多讲究。

但她的思索落在程朝年眼里，像是想要乘坐马车，却又不好意思提出要求，于是他吩咐闻风道：“备马车。”

陆岁嫣微微诧异，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相处时不像往日那般，总是冷淡疏离的模样，还暗含着几分怀疑和试探。

她心中微微一喜，莫不是开始相信她了？

马车宽阔华丽，内置熏香和茶水，清香雅致，程朝年坐于中央，他今日穿的是一件蓝色云纹常服，双手随意的搭在膝上，头戴玉冠，五官俊美，好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她模糊的记忆中，程夫人也是容貌绝美，浑身透着温柔端雅的贵气，他也算是继承了这副好样貌。

“盯着本王这么久，可瞧出什么了？”程朝年漫不经心的出声，他的目光中又隐含着几分探究，她刚刚是在看他，又似乎是在借着他回忆什么。

“……”她看了许久吗？

陆岁嫣轻轻笑起来，她的眼睛圆圆的，眼尾上扬，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很柔和，没有攻击性的感觉，“王爷真好看，奴婢从没见过王爷这般好看的人，一时迷了眼，还望王爷见谅。”

程朝年似笑非笑的看她，又在说谎，不过他并未拆穿。

“王爷不要怀疑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王爷这副容貌，天底下都找不到几个能与王爷媲美的人。”陆岁嫣笑着夸道，看起来倒真像是发自肺腑。

程朝年慢悠悠的扫了她一眼，“你说的话，本王可以相信么？”

像是回应她的上一句话，又像是在暗指其他。

迎着他的注视，陆岁嫣唇角弯起，轻声说：“王爷当然可以相信，救命之恩，奴婢对王爷感激涕零，必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程朝年微微朝前倾身，离陆岁嫣近了几分，不知从哪拿出一支雕刻着桃花的金簪，他抬手往她发间去，寻了个好地方插了上去。

他想起那日赴宴回来的她，衣裙轻盈灵动，明眸淡妆，珠玉钗环作配，那般模样，甚好。

“日后，不必自称奴婢。”程朝年没听到她的回应，又说了一遍，“再发呆，就罚你走路过去。”

“……”阴晴不定。

她还在想他为什么给她插个簪子，这又说不必自称奴婢，他真的开始相信她了。

她摸了摸那支簪子，从刚刚看到的那几眼来看，金灿灿的，估计值不少钱，“阿嫣惶恐，王爷突然赏这般贵重的簪子，一时间高兴过了头，并非有意发呆。”

他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陆岁嫣继续笑道：“王爷人真好，出手大方阔绰，阿嫣要是能早点找到王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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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萧府门前，门口小厮上前相迎，未料出来的不是摄政王，而是一个穿着宫女衣服的少女，想到那些传言，这位莫不是就是阿嫣姑娘。

不论是何人，能从摄政王的马车里出来，都应当客客气气的迎接。

程朝年随后下了马车，小厮忙弯着腰道：“王爷里面请。”

程朝年并非第一次进萧家，知晓去往萧翊泽住所的路，但小厮每次都会恭恭敬敬的引路，生怕有所怠慢贵客。

山石林池，绿树成荫，青砖灰瓦，铺了石板的干净道路，盛开的花，精心培养的绿植，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

萧翊泽的住处门前有小厮看守，屋内宽阔，淡淡的熏香，挂了不少诗词字画，实在雅致。

程朝年见她盯着悬挂在偏僻处的字看，那幅字的位置并不起眼，还被另外一幅画挡住了一部分，不知是哪里引起了她的注意。

萧翊泽躺在床榻，脸色虚弱，嘴唇发白，声音无力，“我已经无大碍了。”

“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盛满楼，你随便吃。”程朝年眼神复杂，他拍了拍萧翊泽的肩膀，情绪沉重。

萧翊泽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这次刺杀看似朝宣晟下手，实则是冲他来的，程朝年让他查珍珠之事，那时他便与鬼面人起了冲突，只是那次幸运，没有受伤。

“这我可要好好享受啊。他们再次出现，以后怕是不安稳了。”萧翊泽又担忧的说，鬼面人已经消失了十年，这十年间从未有过踪迹，蛰伏这么久，如今是觉得时机成熟了吗？

“既然出现了，正好也是一次铲除他们的机会。”程朝年眼底滑过一抹恨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萧翊泽点点头，而后看向候在一旁的陆岁嫣，说道：“这次多亏了阿嫣姑娘，不然我现在已经一脚踏上奈何桥了。”

话题突然扯到她身上，陆岁嫣微笑着说：“哪里哪里，萧大人吉人天相，就算没有阿嫣，王爷也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萧翊泽看向她发间的金簪，眼睛微转，似是明白了什么，他说道：“阿嫣姑娘救了我，此恩深重，不如我认你为妹妹，日后也定然如亲生妹妹般待你，不会叫你受委屈，你觉得如何？”

他又道：“我母亲也是想要个女儿的，只是一直未能如愿，若你愿意，我父母亦会待你如亲女，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陆岁嫣愣在原地，突如其来的认亲让她有些慌乱，他的言辞不是玩笑，她在世上已无亲人，也曾渴望有亲人护她爱她，只是，再无实现的可能了。

“萧大人身份贵重，阿嫣不敢高攀。”她盈盈一福身，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萧翊泽有些遗憾的笑了下，“可惜了，阿嫣姑娘这样好的妹妹，是我无缘，阿嫣姑娘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登门，我定然会帮。”

“多谢萧大人。”陆岁嫣轻声说，她低垂着眉眼，静候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