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枳缠颈 第4章 第 4 章

饭馆老板赶忙上来拉架：“哎呦！客人，几位客人，别动气！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你看你们这弄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我也不好做生意啊是不是……”

江醉玉掏出几张红艳艳的纸钞拍在老板的胸口，“麻烦了。”

“酒吧那张照片是谁拍的？是你，还是徐秋风？”他对娄烟雨的眼泪视若无睹：“忘了告诉你了，我会请律师告你侵犯了我们的肖像权。”

“我知道你不在意赔钱，我会让你在更多人面前公开道歉。”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娄烟雨大声道：“你难道就没有把我和徐秋风的照片发到微博上？”

“你要告你就去告啊！你以为我不会告你吗？”

江醉玉勾起唇角，“谁告诉你照片里的人是你们？”

娄烟雨一愣：“你什么意思？”

“那是我请隔壁戏剧学院的朋友拍的照片，讨论区那位说的没错——”

“照片确实是p的。”

“就像你往我们两个人眼睛里加柔光特效一样。”

娄烟雨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瞬间如遭雷击。

一想到江醉玉刚才说的话，娄烟雨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如今在这些陌生人面前跟他们道歉她就已经无法忍受，要她当着更多人的面，还有可能是熟人……她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我错了、我错了……”她一把抱住江醉玉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你别找律师好不好？”

他嫌恶地把胳膊从她的手里抽出来，目光漠然，姿态自然的就像是做过这个动作无数次。

没有任何要顾及以往情分的意思。

“最后一次机会。让你的朋友发微博，录视频跟宣漫枳道歉。”

娄烟雨失魂落魄地走了。

宣漫枳目光略微复杂地望着他。

江醉玉面色红润，长着双上挑的桃花眼，眼尾微翘，看上去似笑非笑。唇部饱满，上唇呈M形，是多情之相。

光看脸的话，江醉玉看上去确实很像游戏人生的浪子。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的脸确实有让人趋之若鹜的资本。

连带着在外人看来冷酷无情，对前女友不留情面的做法也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宣漫枳给他递了包抽纸过去。

“说要请你吃顿饭，也没吃好。”江醉玉擦拭着自己的脸，有些遗憾地看了眼桌子：“下次再请你吧。”

“你要这样回去吗？”宣漫枳看了眼江醉玉被果汁弄得一片狼藉的衣服。

江醉玉：？

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坏学生有什么高见？”

寝室。

江醉玉顶着一个宽檐黑色棒球帽与一件oversize的棒球服站在了宿舍门口。

“咚咚。”

赵川拉开门，顿了一下，道：“兄弟，走错寝了。”

江醉玉一把抵住他要拉上的门，抬起了眼：“是我。”

看见棒球帽底下露出来的那张面孔，赵川一惊：“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江醉玉绕过他，步伐不停地往里走，“踩着狗屎了。”

他摘下头顶的棒球帽搁在桌上。

寝室里的另外两人闻声转过头来。

梁逊：“？”

“江儿，我记得你出去时不是这身啊，这衣服好短啊。”

“对啊，”顾书瑞道：“你不是跟宣漫枳出去吃饭了吗？”

“我去！”他很快反应过来：“你这衣服和帽子不会是……”

江醉玉把衣服放在凳子上，露出了底下黑色T恤上可疑的黄色印记。

赵川走过来打眼一看：“唷，真踩着狗屎啦？”

江醉玉睨他一眼，一把摘下T恤，笑骂道：“滚。”

“……”他一边找衣服上哪块沾上了污渍，进行局部清洗，一边大致跟几人说了下刚才的事。

赵川听完大惊失色：“什么？你身上的外套是宣漫枳的！”

顾书瑞同样大惊失色：“什么？你身上的外套是宣漫枳的！”

梁逊接着大惊失色：“什么？你身上的外套是宣漫枳的！”

江醉玉：“……没有人关心我被泼了么？”

.

另一边，娄烟雨和舍友吵得不可开交。

舍友自然不愿意去跟宣漫枳公开道歉，无法，娄烟雨只能用钱收买她们。

拿了钱的几人倒是很快就录了视频，只是视频中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敷衍，发到讨论区，底下的评论又是一顿唾骂。

一个下午的时间，讨论区第一条帖子底下天翻地覆。

【我去，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娄也太不要脸了，自己出轨还污蔑别人！】

【而且姓娄的说分手理由的时候还往江醉玉身上甩锅。】

【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我真想问问娄烟雨的朋友……脸疼么？还堵教室门口质问人家。】

【她们在微博上发道歉声明了，不过看上去一点都不情愿……估计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诅咒她们门门挂科！】

【靠……我公选课还和她们在同一个教室……下次上课一定远离她们，太晦气了。】

【笑死，我就感觉监控录像的那张照片有p的痕迹，没想到还真是p的。】

【这波反击太帅了，江醉玉好厉害！】

【江醉玉和宣漫枳这波实惨……尤其是宣漫枳，莫名其妙的一口大锅。】

【不过因为这件事，他们好像成朋友了……不得不说，这俩大漂亮站在一起真是养眼。拜托他们多多出现，对我的眼睛好！】

【录音里江醉玉冷着声音让娄烟雨给宣漫枳道歉简直太苏了！还有后面宣漫枳逼问娄烟雨和徐秋风接吻是在和江醉玉分手前还是分手后，让她给江醉玉道歉……我天呐，这不是互相维护是什么？对不起大家，我cp脑动了，先嗑为敬。】

“喂，儿子，你帮我约一下上次酒吧那姑娘吧。”

“我想了想，还是亲自请她吃顿饭比较好。”

阳台上正在晾衣服的江醉玉闻言，把衣服挂在了杆子上，拿起放在围墙上沿的手机：“今天？……算了吧。”

“为什么？”

“我今天刚请过她……”

“你下次再”几个字还没出口，就被陈丝絮打断了，“你请是你请，跟我有什么关系，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这打麻将呢……帮我约人啊！”

陈丝絮“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江醉玉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打算问问宣漫枳的意见。

她要是不想吃，他就直接帮她回绝了。

只是微信电话打了半天也没通。

江醉玉有些困惑，想起班里最近填过一次个人信息，江醉玉打开了那个excel表，找到她的电话，打了过去。

对面接了，却不是她的声音。

叶闻舟：“喂？哪位？”

“江醉玉。”

“有什么事吗？宣漫枳在医院，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江醉玉目光一滞，“她怎么了？”

“喏。”叶闻舟给宣漫枳递了个塑料袋子过去，“药。”

“谢谢。”

“你在医院的事，要通知你妈吗？”

宣漫枳的家在本地，要见父母也不难。

“不用了。”她说。

“对了，江醉玉刚才给你打了电话，我跟他说了你急性肠胃炎的事，他说他等会儿过来。”

宣漫枳一怔：“啊？”

这个时候？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惊喜之余，她有些慌张的想，她现在应该很不好看吧？

叶闻舟看她一眼，眼中浮现出一抹了然之色：“我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作为宣漫枳大学三年同寝室的闺蜜，两人共同逛了无数次操场，宣漫枳每次视线余光里找的人是谁，就算她不说，她还能不知道吗？

“拜拜～有事给我打电话。”

宣漫枳目送她离开，随后飞快地背过手机，拿背后的镜子照了下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泛黄，神色恹恹的，刘海也被汗打湿，一绺绺的耷在脸颊上，唇瓣毫无血色，看上去一副病态。

正当她捂着肚子试图去厕所沾点水湿润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时，突然发现被褥间有一支口红。

这是叶闻舟的口红。

宣漫枳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你口红忘在医院了。我晚上回去的时候带给你？”

叶闻舟弯起唇角，“嗯……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带给我吧。”

宣漫枳看着静静地躺在被褥上的那支口红，旋开，抹了点在嘴上，又拿多余的在颊侧化开，充当腮红。

这下脸色看上去好一点了。

“嗨～姑娘，还记得我吗？我是酒吧里那个。”陈丝絮推门而入。

江醉玉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踩着步子进来。

宣漫枳没想到她会来，讶异地点点头：“记得的，阿姨好。”

“哎，”陈丝絮应了声：“我姓陈，你叫我絮姐吧。”

江醉玉：“噗。”

陈丝絮目光移向他，飞了一个凌厉的眼刀过去：“你有什么事？”

江醉玉忍着笑点点头，一副“ok我识相”的样子。

面向宣漫枳时，她脸上的神情又化作了柔情，“上次的事儿，絮姐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本来今天想让我儿子约你出来吃顿饭，没想到你生病了在医院，我就过来了。”

她看着宣漫枳的脸色，“瞧这小脸白的。”

“你看你肠胃炎也吃不了东西，絮姐也不好给你带饭。喏，可怜孩子，拿个电热水袋捂捂吧。”她递过去一个白色云朵形状的热水袋。

“谢谢……絮姐。”宣漫枳受宠若惊地接过。

“真客气你这孩子。”陈丝絮把她被汗湿的刘海拨到一边。

宣漫枳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受惊，看着陈丝絮的眼神怯怯的，像是刚刚成熟，准备独自出洞穴捕食的小兽。

蓝岱从来没有对她做过这样温柔的动作。

每次一见她，不是上下审视，就是提出一大推问题：“你是不是胖了？”“你现在的体脂率是多少？”“最近是不是晒黑了”……

宣漫枳不想生病的时候还听到这些话，所以干脆没让叶闻舟打电话。

“生病很难受吧？吃过药了吗？你爸妈知不知道啊？来看过你了吗？怎么会突然犯肠胃炎呢？以前也是这样吗？犯得频不频繁啊？你平时胃是不是不好呀？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总是不吃早饭，仗着自己年轻就糟践身体，这样老了要吃苦头的知不知道呀！要注重保养啊～晚上还留在医院么？明天要不要请假休息一下？”

她脸蛋微红地看着陈丝絮，应付着她过于热情的关怀，有些赧然。

江醉玉看着她乖巧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又想起了酒吧里沉着脸不悦质问他——“我看上去很像好学生吗？”的宣漫枳，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在他妈面前是小奶猫，在他面前就成了小老虎。

他看出宣漫枳的不自在，对陈丝絮说：“好了妈，你先回去吧，晚上不是还有个会吗？”

“什么会……哦对对对，你不提我都忘了。”陈丝絮看着他频繁眨动的眼睛，心说这臭小子，还说不是未来儿媳妇儿，这是想把她支开两人独处呢……

并不知道自己被拉郎配了的江醉玉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小枳，絮姐叫你小枳可以吗？”

宣漫枳点点头，那水汪汪的黑眼睛小狗似的，看的陈丝絮心中一软，心说她家的小王八蛋还真会挑啊，这也太好看了，病着都这么好看，跟话本里的烟雾缭绕的仙女似的，“那你先休息着，阿姨走了啊，有什么事情就使唤这小子去做。”

“絮姐再见～”

“……”

“怎么犯肠胃炎了？”江醉玉坐到陈丝絮原本坐的位置上，迟疑道：“不会是因为中午那顿饭吧？”

“没有。”宣漫枳说：“晚上吃了个街上摊的手抓饼，可能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你请假了吗？”他问。

宣漫枳摇了摇头，慢慢道：“医生说没有很严重，挂完水就可以走了。”

女孩看上去有点昏沉，耷拉着眼皮，长睫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

江醉玉看着她，“要不要睡会儿？我在这儿看着针头。”

“不用了。”宣漫枳说。

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

半小时后，药里的镇静作用发作，宣漫枳阖着眼睛，发出了均匀而稳定的呼吸声。

病床上，女孩侧躺着，身体蜷起来，两条手臂放在了同一侧，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江醉玉实在无聊，也不想玩手机，干脆就这么抱着手臂，观察着病床上的人。

绸缎般的黑发散落在耳梢后，女孩的脸蛋有种柔雾般的质感，像揉过的细腻粉面，雾蒙蒙的。

他目光从她的五官上一寸寸扫过，视线顺着她闭合的眼睛到鼻背，最后延伸至嘴唇。

宣漫枳的唇部微凸，唇线平直，这样闭着眼睛，不作表情的时候，给人一种倔强的感觉。

即使病着，那种难以掩饰的美丽也能透过苍白的脸色弥漫出来。

活脱脱的一个美人灯儿。

宣漫枳的睡姿没有她的长相看上去那么老实。

似乎是因为病了不舒服，总是动。

眼见着她要把输液针给晃掉，江醉玉桎梏住她皓白的手腕。

修长的指节扣在她手腕上，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江醉玉一怔，怎么这么细……

半个小时后，点滴挂完，护士来拔了针，宣漫枳在拔针的时候醒来了。

她按着止血贴，站在凉风习习的医院门口。

江醉玉冲她摁了两下电瓶车的铃铛，“上车吧坏学生，送你回学校。”

夜风中少年的白衬衫被刮了起来，扑在宣漫枳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撩动着人的心弦。

她侧坐了上去，听江醉玉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上周毛概云班课的课后作业你做了吗？借我抄抄呗～”

“明天就截止了。”

“写作业是什么？”宣漫枳弯起眉眼：“坏学生不写作业。”

江醉玉笑：“好学生，帮帮忙啦～”

“等你能吃东西了，我请你吃猪肚汤，嗯？”

“……”

柳无双一振衣服，正要套衣架时眼睛一眯，眼尖地瞥见了什么。

“快过来，有瓜吃！”

“江醉玉和阿枳在楼下！”

宿舍楼下的路灯下，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交谈。

江醉玉把一个袋子递给了宣漫枳，宣漫枳似乎跟他说了什么，对方笑了，随后两人挥了挥手道别。

五楼阳台，三个头方向一致，整齐划一地盯着楼下。

宣漫枳一合上门，就见柳无双提着鸡毛掸子，抖着腿，邪恶地哼哼，“怎么样，身体好点没？……还有，老实交代——”

“你和江醉玉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