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天气晴 第7章 梨园

马秀兰早上一睁眼，就开始给掌柜的做饭。

昨晚张文强说想吃焪馍馍，马秀兰觉得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将糖萝卜和土豆分别切丝，丢进两个容器里，容器里加入面粉及调味料，少量多次加水，等面粉吸水变成絮状且挂在切丝的萝卜和土豆上时，起锅加水，将它们上蒸笼。

另一个火上，马秀兰开始爆炒多余的切丝土豆丝。

等到土豆丝大火出汁，放入调味料，加少许水焖煮后，配焪馍馍的下饭菜便准备好了。

等时候差不多，挂着面的土豆丝不夹生，便可以出锅。

准备大快朵颐吧！

马秀兰取出一部分晾凉之后打包给了张文强；另一部分，留给了自己。

张文强吃饱喝足之后，背起行囊又去了城里的工地。

马秀兰给门上挂了锁，转身去了张奶奶家。

张宝儿还没来得及出门，马秀兰已经到了。

“宝儿，我看看你把东西放哪里着呢？”

马秀兰从厨房门口探进头来，张宝儿正在揪面片。

“哟，你这面片做的不错啊！”

看见锅里滚动的红绿相间，色彩搭配养眼，马秀兰有些惊讶。

“嗨！凑活着弄得！婶子你稍等我一下。”

把手里最后一根面揪完，张宝儿开始做善后工作；见厨房没什么忙的，马秀兰转身去了堂屋。

“我不急，我去看看张奶奶去。”

揪面片的工艺不复杂。

温水加盐和面，把面和成絮状之后揉在一起；等表面光滑之后切成拳头大小的面团；将面团揉成个圆饼，擀至一厘米左右厚，加上食用油使两面不沾连，盖上盖子使其密封。

将土豆切三角圆片、西红柿切丁、打上两个鸡蛋在碗里。

起锅烧油，油热放入鸡蛋，等鸡蛋凝结之后拨拉到一边，放入西红柿；等西红柿出沙之后和鸡蛋炒匀，取出备用。

锅里加油炒土豆片，加调味料，翻炒后加水，水开后将面饼切条，抻薄后拇指食指相对，揪面入锅。

等面揪完，加入放置一边的西红柿鸡蛋；菠菜切段丢进去，放入调味料，加少许酱油；等汤沸后，色泽鲜明，红绿相间的揪面片便做好了。

张宝儿舀了一碗出来，剩余的分装好。

看得出张宝儿今日起了个大早。

张奶奶的脸也洗了，手也擦了，嘴也润了。

不多时，张宝儿端来一碗揪面片。

“婶子，我做的揪面片尝一碗。”

“我不吃了，我刚从家里吃过饭。”

张宝儿也不跟马婶子客气。

“那行，婶子，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奶奶的饭留在厨房炉子上；早上我给喂着吃过饭了，婶子你中午给我奶喂一下面片，下午我就来了。”

说着，张宝儿拿着包匆匆出门。

马秀兰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张奶奶交给我你放心，你快去忙，注意安全啊！”

话音还没有落地，院子里已经不见了张宝儿的身影。

“张大姐，你有什么要的没有？”

张奶奶现在情绪好多了，眼珠还会随着人活动而转；不像一开始，整个人看见别人眼睛里就流眼泪。

“张大姐，你等我，我去家里拿个针线，然后和你一起待哈！”

说完，见张奶奶没反应，马秀兰赶快回了趟家。

既然张宝儿今日把张奶奶托付给了她，她一定不让张奶奶渴着饿着。

马秀兰的掌柜的和张奶奶身前的儿子关系好；马秀兰的婆婆和张奶奶关系好；马秀兰的女儿张女子和张宝儿曾经是同学。

这么多关系下来，马秀兰也很认可张宝儿这一家人。

农村人打交道，就是一个人品。人品好的人家，打交道的人就多；人品不好的人家，打交道的人就少。

这是马秀兰多年来信奉的一句话。

张奶奶现在说话是个问题，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会用手比划。比如解手、喝水、吃饭等情况。

其它时间，张奶奶只是躺着。

有时候会盯着人看，也有时候会望向虚空。

将东西拿了过来，马秀兰坐在张奶奶旁边，一边做针线，一边听着手机里的有声小说。

马秀兰这边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张宝儿家的大门被人悄悄从外面推开。

堂屋里进来了人，张奶奶手指着门口，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能嗯嗯啊啊。

“张奶奶你上厕所呢吗？”

马秀兰还没理解张奶奶的意思，她以为张奶奶想要小便。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干啥着呢！”

“妈呀！”

马秀兰猛地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吓了一大跳。

转身，是同村的胡文芳。

胡文芳和张奶奶她们差不多大，她有空也经常来看张奶奶。

“胡婶子，你吓我一大跳。人吓人，吓死人啊！”

马秀兰心有余悸，胡文芳倒笑得有些开怀。

“不会吧！我来看看我的老姐妹怎么个情况。”

“加就你眼睛看到的这么个情况呗！”

端起桌边的杯子，马秀兰用棉签沾了些水，给张奶奶润了润嘴巴。

胡文芳拿起马秀兰放在一边的鞋垫，左右看了看。

“你这鞋垫做的好啊！我现在眼睛麻了，做不了了。但凡年轻一点，我也做它个十双八双的。”

听见这话，马秀兰笑了下。

“听我胡婶子谦虚的，我看那虎头枕头你也没少做。”

提起这个话题，马秀兰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看着胡文芳。

“胡婶子，虎头枕头、虎头帽子和虎头鞋你多做一些呗！别人给你啥价我就啥价，我买了给我的女子留着，等她生小孩给小孩用。”

“你家女子找下婆家没有？”听见这话，胡文芳有些八卦。

“没呢！胡婶子，你给介绍一个！”

“人家研究生，能看得上我介绍的吗？”

“感情的事谁能说的上？”

“反正女子结婚的不急，我给她有空了做一套。”胡文芳胸有成竹地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敲定这件事，马秀兰纳鞋垫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唉，你听说了吗？三虎子昨晚又打银巧儿了！”胡文芳凑到马秀兰面前，悄声道。

“妈呀，我没听说，严重吗？”马秀兰停下手里的活，小声问。

胡文芳瘪了瘪嘴，摇摇头。“听人说反正不怎么好。”

“啧，这天杀的三虎子。”马秀兰叹了口气。

“唉，我还听说今晚开会村长要让你当村里厨房的厨师长？”胡文芳眼里闪过一抹试探。

马秀兰手里的活没停，闻言笑了下。

“主要是村长想找个做饭的人。然后正好我家种的地少，我一天就给婆婆做个饭，村长就想着说我一样做饭呢，多做少做不是个做啊！就让我多做一些。”

说着，马秀兰停下手里的活。

“来，我们给张奶奶换个姿势。”

“行，你扶好，我把枕头垫在后面。”

胡文芳也有眼力见，和马秀兰一番折腾下来，张奶奶现在也算是靠着被子稍稍坐一下了。

“正好村里的包村干部吃饭经常吃不到点子上。因为他回去还要自己做，经常水开了饭没下锅又被人叫走了，村长就想着我把饭做上，然后大家交个钱，谁家老人，上学的娃们要吃就吃来了。这样大家干农活也就不操心家里的这一口子了。”

“奥，这样啊！”胡文芳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能挣多少啊？”

“挣多少说不上，村长的意思是现在吃饭要钱，等以后村里的梨园发展成规模就不要钱了！”

“那得等到啥时候啊！”听见这话，胡文芳有些想笑。

马秀兰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正好快到饭点了。

“胡婶子，等我哈，我去厨房端个饭。”

把张宝儿留在厨房的饭端到张奶奶手边，马秀兰给张奶奶喂饭。

“哟，秀兰，这是你做的吗？”

“这是小宝做的！”

“小宝能做饭了？”

“这还不是被逼的。”

坐起来吃饭的张奶奶只是像个小孩一样机械的咀嚼，或许她知道这是小宝做的饭，或许她不知道这是小宝做的饭。

眼瞅着到饭点了，胡文芳也要回家吃饭了，马秀兰随胡文芳一道出了张宝儿家的门。

“走，秀兰，去我家吃饭。”

“不了，婶，这两天文强来剩的饭我打扫一下，等下次的。”

“秀兰你就谦虚的。”

和胡婶子分开，马秀兰回家，把剩的焪馍馍和土豆丝一热 。

吃完后涮了碗，又把家里打扫了下。

马秀兰在拖地呢，张宝儿拎着一袋水果走了进来。

张宝儿前面下车到家，看奶奶睡着了，饭也吃完了，甚至连碗都洗了。

为表感谢，张宝儿拿着城里买的水果就去了马秀兰家。

“秀兰婶子，谢谢你今天照顾我奶奶。”

“哟，宝儿啊！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呢，事不多，我就来了！”张宝儿把一袋水果放在桌子上，马秀兰还有些生气。

“这个宝儿，钱不留着给你奶奶买东西，尽买这费钱的玩意。”

“没事呢，婶子，谁的嘴不是嘴啊！”

见马婶子在忙，张宝儿留下东西就回家了。

马秀兰看着桌上的水果，心里不是滋味。

宝儿一分钱当两分花，还给自己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唉！

见奶奶还没有醒来的征兆，张宝儿便带着驱鸟器去了梨园。

将驱鸟器放置在合适的位置，张宝儿打算明天来看看效果。

昨晚通知今晚在村委会开会，张宝儿打算回家先做饭。

回家路上的张宝儿听了一耳朵银巧儿嫂子被家暴的事情，张宝儿心里还很气愤，银巧儿嫂子那么好的人，怎么看上三虎子那样打女人的男人！

日头西沉，各家各户的人零零散散都到了村委会，见人来的七七八八，张贤便开始了。

“最近我们领导班子有个想法，想来想去还是给大家通知一下。我们打算成立一个小饭堂，也就是村食堂。

这个村食堂初期呢，就是给村上的干部、村里年满60岁及以上的老人、村里正在读书的孩子设立的。当然，谁家大人来不及做饭吃一口也行。

因为是初期，所以我们打算先试一试。做饭的厨师呢，初步定了张文强的老婆，马秀兰；吃饭的地方呢，就在马秀兰家；所以这里呢，也会给马秀兰一些补偿，一个月2000块钱工资。

吃饭的价格呢，老人小孩一个价，无论大小，统一一顿饭6元；大人一个价，一顿饭8元。目前主要管中午晚上，特殊情况也管早上。

大家交的钱会用来买食材，外加支付马秀兰的工资。如果钱有剩余，那么归村委会，村委会用来建设民生；如果钱不够，那就村委会垫付。”

话到这里，人群里有些骚动。

村支书张文俊接着开口补充。

“为什么是初期呢？因为我们就是试一下。如果成功，那就找个地方盖个食堂。这样的话，假如张洼村以后来了游客来旅游摘梨，起码还有个吃饭的地方。”

“如果大家有意见，那就发言；没有意见，那就举手表决。赞同举手，反对不举手哈！”

张贤的这句话说完，张晓萍立马开口。

“我有意见！马秀兰一个人做饭的话，需要馍馍或者面条牛筋面之类的，还可以找银巧儿！”

“不止这样，如果村里哪天吃饭的人多，左邻右舍你们婆娘们有闲着的，就都去帮忙。把工时记上，年底给你们折现！”张贤开口。

“你就说女性不就行了，说婆娘，多难听！”王丽萍坐在下面，讥讽开口。

张贤看了眼王丽萍，没说话。

旁边有人目睹了全程，偷偷笑出了声。

“既然这样，那大家就举手表决吧！”

见村里多数人举手通过，张贤便当场和马秀兰签了合同。

“合同大家传着看一下，没问题我就代表大家签字了。”

等马秀兰签完字盖好手印，村食堂这件事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张洼村种了好几年的梨树了，以后我们就是要走新型农村的路子，要靠梨树梨园来带动我们的发展，什么种植业旅游业之类的。

说得小一点，家和万事兴；说得大一点，那就是攘外必先安内。

反正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一个家男人不作为只知道喝烂酒、烂喝酒，那这个家基本上就算完了。

男人的本事，使给外人才算；使给枕边人，也就是个沫沫子。”

说着，张贤捏了个小拇指尖尖。

说完这些，张贤通知散会。

村里众人三三两两伴着夜色回家。

星星嵌在夜空，凉爽的风拂过来人的脸。

银巧儿忽然觉得，今夜的风格外地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