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绵绵 第44章 44.“裁剪”

又是这种话，不管是从谁的嘴里听见，都觉得厌恶无比。彷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自己，我的人生永远不属于我自己，然后又因为无法恨任何人，最终选择了厌恶自己。

可这十分可笑对吧？该说是这家庭太过于窒息？又或是自己过于愚蠢？

“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室友，有机会把她带到我们家里来吧。她那么照顾你，作为你的父亲也得好好感谢一番啊。”京父一脸怪笑。

京雨绵完全不想让何临夏与自己的父亲见面，“我不会带她过来的……而且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来。”

京父露出不满的表情，不满的呵了一声，“什么你不想她不想的，你都没问问！我看你就是嫌弃家里破旧吧？觉得丢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根本没这么想过。”

明明是你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才不想让临夏亲眼看见你这个怪物，不要把错又推到我身上啊，明明是你在这么想吧？

他的眼神看向透露出不屑，“嫌弃穷也没办法，你是我的孩子，穷富都是一体的！。”转而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我也在为了这个家努力啊，等我这边差不多了，老子也可以住上南市的大房子了！”

京雨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这男人又在做什么白日梦，心里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就被他打断。

“我告诉你，这次的考试你要是没分到重点班你就完蛋了！”

“我们花了那么多钱把你送到这个学校这个城市，必须对得起我们的期待。你知道你爷爷奶奶对我根本没我这么负责，要对你爸懂得感恩回报！”

“别看我平时打你，那也是为了你好，你不听话我才教育你的，以后可不允许记仇！”

感恩回报……为什么把这份心放在这个家里，那么累那么不情愿？像有千斤重的担子被迫抗在了肩上，我已经不愿意苟活在这个家了……

身体的酸痛和心理的麻木，让京雨绵现在根本无力也无心去听父亲的说教。她面无表情，连一个字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而这样的态度反而惹毛了京父。

“你老子在跟你说话呢！”他揪起京雨绵的耳朵，他满身的酒气扑面也而来。“你听清楚没有？不准辜负了我们！”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已经快要听吐了……

“长辈跟你说话就一声不吭？谁教你的？在学校学了些什么？”男人几乎是在嘶吼般，混着酒气的吐息让京雨绵忍不住干呕起来。

后面他在说什么？不知道，完全理解不了。能感受到的只有胃里的汹涌澎湃、思绪被怪物的扭曲叫声搅得一塌糊涂，直到世界只剩下嗡嗡耳鸣。

“你哑巴了吗？！”

实在是快要忍受不了了。

“……我很累我想去休息了。”

不要再说了。

“你上学有什么累的？老子还要挣钱养这个家我都没喊累！”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

“京雨绵！我不记得我生了个傻子出来！”

啪——！

随着怒吼而来的是一记重重的巴掌。因为力道太大，京雨绵的脸很快便红肿起来。

此时的京父一脸得意，这样的方式让京雨绵听话一向是最管用的。他用拳头来得到在家里的权威，用这个方式让两个女人不敢忤逆他，似乎只有在这种环境下他才能高人一等。

“你真的是最差劲的人。”京雨绵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说着。

这样的反应让京父一愣，随后表情变得更狰狞起来。本就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发红的脸，在情绪上涌后瞬间红遍全身，这副即将发作的模样瘆人极了。但是……

自己这次不想再忍了。

不想再顺着他的意，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很低。也不想再去信什么，顺着他的想法去做就不会被打的鬼话。既然不管怎样都会痛苦的话，那为什么不能反抗一次，不愿意再屈服了。

“哈！真不知道你是在外面被多少人瞧不起，所以骨子里那么看不起这个家。你也只能在这里对我、对我妈呼来喝去了！”

像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一般吼了出来，“真的恶心死了！不管是你的血脉、还是你的内在、还有你现在的模样！我快要吐出来了！”

“京雨绵！！！”

身体被扇倒在地，疼痛反馈至全身，因为局促的呼吸，有几滴泪被吸入鼻腔。好痛好痛好痛，拳脚落下的每一个地方都好痛。

但是这样的疼痛像一把剪刀。一刀一刀地剪去了京雨绵对父亲的期待、剪去那些回归普通的幻想、剪去曾经回忆中的所有关于这个家的羁绊。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京雨绵从地板上爬起时，父亲早已在卧室里呼呼大睡，从他的房间里还传出了呼噜声。

拿起倒在地板上的行李箱，缓慢地推开卧室门。京雨绵一声不吭地收拾着一会要用到的东西，太过于疲倦的她并没有要完整去收拾的想法。

拿着洗漱用品和睡衣走向厕所，京雨绵想要洗掉一身的疲惫然后好好休息，一整套流程下来，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在这种时候再次痛哭一场，就这样平静无常。

直到躺回自己的小床，情绪才涌入身体，但那不是痛苦，而是释然。

之前的自己总是觉得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所以他会爱自己，因此不得不承认其实一直在期盼着他的改变。

小时候回忆中的父亲也并非如此暴力，在之后也一直认为家里的变故是因为自己，所以这是应该去忍受的，这是犯下“滔天大罪”的自己应得的。

直至遇到了何临夏，她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她知道了那些所谓的“罪孽”也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反而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和她相处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那么温柔、那么温暖……

那才是我应该去追逐的，而伤痕恶言并不是，所以我不会再怀有侥幸了。从今以后我真正的是一个人类了，而不是这个家背负着罪名的京雨绵。

……

京雨绵缓缓睁开了眼，她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看向窗户。此时窗外的太阳正烈，自己似乎是一觉睡到了正午。

她起身在包里摸索着手机，想要查看时间时却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昨天回家后就和父亲起了冲突，之后很疲倦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根本忘了给手机充电这一回事。

给手机插上电后，京雨绵先去厕所洗漱，路过镜子时，她停下查看着自己的身上是否有着伤痕。

“嘶……”

有淤青的地方都能被衣物遮挡住，这该说是幸运吗？京雨绵自嘲般笑了笑，随后也不多想，拿起杯子刷牙去了。

这个点父母早已离家上班了，此时的家里格外安静，这样的环境让京雨绵十分平静。

等她洗漱完回到卧室后，手机也开机了。屏幕上显示着一通未接来电，和十几条未读消息，解锁密码后发现全是来自于何临夏。

「雨绵你到家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抱歉，没有办法和你一起回去帮你拿东西。」

「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你家里人会管你假期出门这种事吗？如果不行也不要勉强自己。」这一条带着熟悉的兔子表情包。

「我看网上很多网友说有一家甜品店很好吃，而且拍照也很出片，我们有机会一起去吧！我想和你拍点照片。」

「已经这个点了，雨绵你不回复我有些担心，你安全吗？」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是在车上睡着了吗？还好吗？」

「雨绵看到了请回复我。」

……

后面几条的都是在担心自己的消息，京雨绵十分感动。

「刚刚打你电话关机了，是回家太累了倒头就睡了吗？早知道我之前留一个你妈妈的电话了，雨绵你醒了记得回复我！」

心里有说不出的暖意，她带着笑意开始打字回复着。

「中午好临夏。不好意思，我昨天很累没来得及给手机充电，之后也很快就睡着了。」

「我昨天安全到家了，谢谢你的关心。」

「至于出去玩的事情……我估计我家里人会先要等到分班下来后才行，可能需要再等几天。」

「不过我挺有自信的，所以应该不会爽约。」

消息发出后，京雨绵放下手机本想先去简单做点吃的，可手机下一秒便发“嗡嗡”消息提示音。

「早知道和你一起过去了，真的辛苦你了。」

和自己一起回去的话，那就会看到那不堪的、被殴打的一面了。

何临夏继续发着消息。

「出去玩的事情不着急！」

「哈哈哈哈，看你这么胸有成竹那我就放心了，真希望我们能分到一个班级啊，这样呆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可爱兔子表情包。

「雨绵你走过后我感觉家里又冷清起来了，搞得我都没那么喜欢暑假了……」

「真想成绩快点下来啊，想和你见面。」

京雨绵敲动着屏幕。

「我也是，想和你快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