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挂着的草环轻轻摇晃,一片干叶从草环上飘下来。
柴奴抱着药罐站在门口,看着门板上的告示贴纸被风掀起一角,又落下来。
她把药罐搁到地上,扶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走出堂门,男人对她笑了笑,道:“姑娘,谢你这几天照顾。我腿脚慢些,希望没耽误你关门。”
男人下了台阶,一步一顿地往镇外走去。另一个背着包袱的老妇人也站起身,弯腰背着自己的包袱出了门。她没说话,甚至没有回头望一眼,神情从容得好像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郊游,而不是离别。
其实,从某种意义来说,每一次的出行都是一次离别。神族能活一两千年,所以一出行十几年,对在温饱中挣扎的人族来说是半辈子,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就好比人族出门游玩一两年,对院子里的猫儿来说,也是半辈子。
柴奴洗了手,穿过厅堂,坐到边门门槛上,对着院子发了一会儿呆。
院子里寂静无人,晾药的竹架空空荡荡。石桌上放着几只粗瓷碗,有的还残留着些草药渣子。
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喷嚏,把腿缩到怀里。白胡子的老人慢慢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只黄猫。他坐下,对她道:“厨房里还有米么?”
“有,我去给你煮粥。”她站起来往屋里走。老人又要说话,柴奴边走边道:“记得少放姜。你怕辣。”
老人收回嘴边的话,胡子微微动了动,露出一丝笑意。
柴奴蹲下来生火。老爷子靠在门边看她道:“你姜婆婆走了,邵俞也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柴奴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怎么办?
我怎么办,又怎样呢?有谁在乎呢?
火光跳动着映在她脸上。
”活着。“柴奴道。
白胡子老人咳了起来,柴奴在裙子上擦擦手,从床底下拿了一个盆子给他。老爷爷咳了一会,把身上的破毛褂往身后一搭,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窗外落下来的阳光。
“你帮我抓个药罢。”白胡子老人道。
“我不会抓药。姜婆婆没教我,邵俞也走了。”
“你会的,你已经替我煎了好多年了。”
柴奴站起来,把米倒进锅里盖上锅盖。
老人擦了擦嘴。
“咳了一辈子,他们都走了,可我还在。”白胡子老人道。
“你呀,也快要走了。”老人看着窗外阳光道:“等你再回来,怕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到那时我早死了。”柴奴苦笑了笑。
炉灶上的火烧得噼啪响。柴奴坐在灶前,自如地拨弄着柴火。
“你不是最怕烟气,一熏就流眼泪的吗?” 老爷子道。
柴奴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炉灶里的火,像是在穿过火苗,望向很遥远的地方。
火苗舔着柴梢,锅盖哔剥跳动。
”小时候怕,”柴奴站起身,“现在不怕了。"
她掀开锅盖,热气升起来,在屋檐下停了一瞬,散进风里,像是从人世间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