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驿站。
审刑人的视线落在窗台上的烧饼上。
西荒的烧饼乃是用纯面和水在窖里烤成,久置不坏,因此这烧饼只是表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并没有太多时间的痕迹。
这房间当年是璇姬和白水茗暂居的上房。因是族长的房间,他们走后,这房间里的陈设也就没有动过,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香炉里的残灰里还有几粒未烧尽的朱砂。
审刑人走进侧厢。左边靠窗是个小床,床上放着一个半新不旧的棋盘。右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盏灯,灯里还有半盏灯油。
审刑人走回楼下的院子里。
院子的北面临街有个门,打开门便是云山街。审刑人把门开了个缝,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一个老妇人拎着个篮子经过的时候,审刑人伸出权杖拦住她。妇人看到审刑人,扑通一声软倒在地,篮子滚到一边。
“我不是来抓你的。”审刑人用权杖把篮子勾起,递回给妇人,“你是神族?”
“哼,祖上掺了点神族血,不提也罢。我早不当自己是神族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有灵脉吗?”
“有是有,只是灵力低微,也跟没有差不多。如今才一百岁,力气已经不如人族里的年轻人了。”
“有灵脉就行。你听说过无妄铃吗?”
—
妇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伸手握住了无妄铃绳。
“你知道柴奴么?”审刑人道。
“哪个柴奴?悬草堂一直养着人族,一个寿命看着快到了,就开始养下一个,都叫柴奴。”
“最近十几年的这个。”
“哦,你就是为了了她的案子来的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归西了。”
“这柴奴,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上去木讷,一双眼睛却贼溜溜的,脑筋很多的样子。平时干活喜欢偷懒,总是变着法子走捷径。前几年,她忽然不见了,我们还以为她死了呢,没想到过了一年多,传来消息,她被璇夫人收为了义女,没多久就风风光光地嫁给了姮家老爷,也不知她是怎么攀上去的。”
“她在悬草堂的时候,悬草堂的人待她怎么样?”
“好得很,从不打骂,饭也管够,进山采药,也从不让她一个人去,总是邵俞陪着。”
“邵俞是谁?”
“姜婆婆的徒弟。”
“他在哪里?”
“不知道,一两年前不见了。”
“那姜婆婆呢?”
“出门好几年了,你们神族不都是这样,采一个草几年,做一个药几十年,找一个人几百年,回来时人族都已经过了好几代了,你们去了哪里,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审刑人抬起头,看着日光里斑驳的梧桐树。
七月未央,暑气犹在,然梧桐已知秋意。一片边缘已泛黄的叶子打着旋下来,凭风划过,落入屋里流淌的旧年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