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 第142章 折翼传音（五）

热烈的太阳穿过黄沙，落在擂台之上。擂台周围围观的看客越来越多，大家都对一个能与乌亚达匹敌的女子充满好奇。

擂台上，那位一袭黑衣的少女，手中白玉般的长箫似剑，散发着凌厉之光。

与乌亚达来回试探半晌，黎禾很明显察觉到自己处于劣势。这些时日与展旬实战，自己大多是作为辅助角色，平日也以练气为主，如果不能使用梦妖的伎俩，自己根本不会太多的招式。

与之相比，乌亚达久经沙场，很快就摸清了黎禾的招式，甚至能够预测黎禾行动。一招一式都在制裁黎禾。

黎禾紧握长箫，凝视着乌亚达，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乌亚达看了眼黎禾手中的长箫，扬声道：“黎姑娘，你似乎有所隐藏。”

黎禾沉眸不言。

“在我们懈西城，比武有所隐瞒，便是不诚之意。看来你并不想与我成为朋友。”他眼底扫过一丝遗憾。

台下弥兰大喊：“别隐藏实力呀！不然这多没趣——”

周遭看客也拱起火大喊：“无趣——无趣——”

“小姑娘！狠狠地打——让别人看看，咱们晋人女子也不是好惹的——”

“小姑娘——你这样可是打不过乌亚达的——”

“用全力！用全力！”

……

黎禾陷入犹疑：她答应了祝余想赢，可要赢怕是只能使用梦妖之力。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人群，寻找祝余的身影。

乌亚达眸色一沉，无奈道：“黎禾姑娘，请将你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黎禾看向乌亚达：热烈的阳光洒在他棕色眼眸之上，映照出他眼眸里的认真。

见黎禾依旧沉默，乌亚达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在身前一晃，做好进攻之架势。他全身上下气势一变，运转道气的同时，身上溢出浅褐色的流光。

他格外严肃与认真，似乎准备拿出真正的本事， “每一场比试，只有竭尽全力，才是对彼此的尊重。”

话音未了，眼前的乌亚达瞬间闪现至黎禾面前，一拳而下。黎禾侧身躲过，乌亚达迅疾侧击，黎禾只得用长箫挡住对方的一掌。

这一掌竟将她击退了好几米。

黎禾咬紧牙齿，来不及反应，对方再次攻击。一拳比一拳力气大，很快黎禾就被逼到擂台边缘，若是被击落擂台，自己也算输了。

她一脚点地、跃起，从乌亚达头顶一跃而过，重新落回舞台中心。她转身，拿起长箫，“呜——”。

一瞬间，整个擂台周遭安静下来。

祝余望着擂台上的黎禾，嘴角上扬。一旁的展旬担忧地看向祝余，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乌亚达目光一沉，全身警惕。耳边的箫声与这热烈的太阳很是不相配。这箫声是何意？他察觉到伴随箫声朝他而来的，还有浓郁的法力。

但多年来的的实战经历告诉他，这时候应当打断这可能的未知危险。他握拳，迅疾攻击。然而，靠近黎禾、拳头快要砸下去的那一刻，对方依旧镇静吹奏。他的拳头一瞬间迟疑，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黎禾兀然抬眸、盯着乌亚达的眼睛。

乌亚达全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盯着身前这个“人”，“清安……”

台下，弥兰一颤，清安？那是乌大哥之前倾心的女子，温清安……他怎么会提到清安？这箫声到底是什么作用？

黎禾停止吹奏，趁机以箫为剑刺向乌亚达。

刚才的箫声伴随梦妖之力，抓住了他一丝破绽情绪，挑起了他心中的**，因而一时间让他看见了自己所想所念之人。她现在就需要抓住乌亚达的这个破绽，一击定胜负！

“啪”——

乌亚达一把抓住了黎禾刺向自己的长箫。黎禾一惊，却见乌亚达眸里闪着愤怒。

“这就是你的本领吗？”

乌亚达力气之大，以至于黎禾无法抽回长箫。

乌亚达眸光暗沉地盯着黎禾，在他眼里，黎禾依旧是自己所爱之人的模样，但他很清楚，对方不是她。

“你想过这样的后果吗？”乌亚达问。

黎禾迷惑不已，对方的**正盛，应该是没有摆脱幻术。看来他的心性很强大，若要进一步让他沉陷，怕是得再进一步挑动他的**，或者吸食他的**……

不可——不可。再进一步，就会伤害到对方，你们只是比武，不是敌人。可你答应了祝余想赢……赢……不，一定有不伤害到他，而获得胜利的方式。

思罢，黎禾松开了长箫，后退几步，与乌亚达拉开距离。她站在那儿，幽幽抬眸，凝望乌亚达，微微一笑。

乌亚达一阵恍惚。

擂台周围，其它看客看得一俩迷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一场比武还是一段莺莺燕燕的话本。

弥兰大喊一声：“幻术！乌大哥！那是幻术！你清醒些——”

展旬不满：“你这算什么？场外援助？”

弥兰嗤笑一声，瞪着展旬：“她用幻术，难道不是胜之不武？”

“什么叫胜之不武？禾儿妹妹擅长的就是幻术！她又不擅长武术！照你这样说，我还说乌亚达用武术那也是胜之不武！”

弥兰语塞，她意识到展旬说得没错……“但……你们不知道，乌大哥用了几年的时间才从清安姐姐的离世走出来……”

闻言，展旬也陷入了犹疑，虽然他不希望禾儿妹妹输，可他也不希望禾儿妹妹无意之间用梦妖之力伤害到别人。他没有想到，禾儿竟然会这么在意这场比赛的输赢，以她的个性，她应该完全不在乎才对。难道是祝大哥与她说了什么？

“祝大哥……”

祝余没有回答展旬的疑惑。

展旬只能担忧地望向擂台，看见黎禾眉头紧锁、神色犹疑。她的内心在挣扎……

黎禾从弥兰之前与自己所说之话，判断乌亚达喜欢之人是个孱弱之人，她便模仿孱弱女子的姿态。在梦妖之力的加持下，哪怕只有一分像，在对方的眼里也会有九十分。

她只需要让对方再陷入一点点儿，她就能抓住破绽，一招制裁——

乌亚达望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

对——黎禾一步一步朝乌亚达警惕靠近，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乌亚达望着“温清安”，无数尘封的回忆像飞散的纸屑在他脑海里回旋。本因许多年未见，那模糊的面容，却在此时此刻格外清晰，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格外清醒。

黎禾见时机已到，一法力缠绕双手，准本一掌击之时，对方迅速抬手——

太近——对方好快——黎禾大惊，来不及——

乌亚达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眸光瞬间很厉，盯着黎禾。

黎禾震惊于乌亚达眸光的清澈。一瞬间，他就跳脱出幻术！怎么可能——上一刻，他还被**缠绕——还陷入幻术之中——

兀然，乌亚达松开手掌，另一只握箫之手指向黎禾，顿准她的咽喉，冷声道：“你输了。”

黎禾怔怔地站在那儿，半晌未反应过来。

和尚青石见状，“哐”一声敲响锣鼓，宣布：“第一场比武结束——”他走到二人之间，“获胜者乌亚达——”

擂台下的观众愣了片刻，才爆发出鼓掌与欢呼声。

黎禾垂眸，心底浮出一丝不甘，她再次看向人群里的祝余。

祝余抬头望着她，微微一笑。

黎禾眸底闪过一丝光。

她对面的乌亚达依旧凝望着黎禾，他叹息一声，“看来你的心思一直不在这场擂台上。”

黎禾不明白乌亚达之言，只道：“今日很抱歉。”

两人握拳，相互鞠躬。随后乌亚达望着黎禾走下擂台，一时不知他的眼神是在望黎禾还是在望着温清安。

见状，弥兰隐隐不安，她从第一眼看见黎禾就觉得不安，因为黎禾的气质本来就与清安姐姐很像……

乌亚达下了擂台。

和尚青石宣布：“有请第二场比武的选手弥兰、展旬上台！”

展旬来不及安慰黎禾，持剑忐忑不安地走上擂台。

黎禾来到祝余身前，“抱歉，承诺我没有做到。”

“你做到了。”

黎禾不解抬头，望着祝余。

祝余低头，看向黎禾，微微弯腰，道：“你想赢，就做到了。”

黎禾恍然，想赢不等于赢——但她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你希望我想赢呢？”

“面对比赛想赢，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这不就是你想学习的东西吗？”

黎禾一愣，好似有一片花瓣落在她心上。

“好了，看看这小子能走到哪一步。”

黎禾顺着祝余的眸光看向擂台：擂台上，展旬手握玄黑止杀，一脸认真地盯着弥兰。

展旬很紧张，他握剑之手微微颤抖。

祝余挑眉，“他倒与你相反。”

“嗯？”

“他太想赢。”

“阿旬哥为什么这么想赢？”

“因为他输了太多次。”

与展旬一样，弥兰也是个剑客，她的剑长而细，精美轻盈，外观优美，非常适合女子。

青石站在二人之间，敲响锣鼓，宣布：“第二场比武——开始——”

展旬与弥兰抱拳，相互鞠躬。

然而展旬才刚抬头，就不见对方身影！他震惊，立刻察觉到背后之风。他迅速拔剑转身抵挡，然而弥兰一个小丫头，力气比他想的大上好多！

他直接被弹得后退、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哈？”弥兰同样震惊，怎么对方打起来软绵绵的？那法力薄弱得一击就破？

展旬望着弥兰诧异疑惑之中略带失望的表情，心底被深深刺痛。他忙地抓起剑站起身，却不敢轻易上前。

怕是只需一招，自己微弱的实力就会暴露无遗。

这一瞬间他后悔了，他就不该踏上这个擂台。只要不踏上这里，他就不会输……不会一次一次地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