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 第115章 风起岐城（九）

天色已暗，轻飘飘的乌云浮在曹府之上。

一个跑腿男子匆匆敲响了府门，朝守门小厮说了几句，便被放行。

此时曹之利也才刚回府片刻，他正才喝了几口茶，就听见那跑腿之人喊着：“曹大人，不好了！”

曹之利微挑眉头，扫了一眼来者装扮，便知是虞山山匪之人。

“曹公，雷盼儿带着雷家军围了我们的客栈。”

曹之利诧异，雷盼儿？她倒是敢出来？“雷驹总共也没带多少雷家军，竟然敢去围剿你们？”曹之利思忖片刻，又问，“雷驹没到？”

那人摇了摇头。

曹之利放下手中茶盏，面色凝重起来，“老李。”

一旁侍奉的男子上前一步，“老爷。”

“你让曹维带着一群人去借他们的困局。”

听言，虞山山匪之人急了：“曹公，怕是曹少爷应付不了呀！要我说，反正都要造反了，直接撕破脸把他们杀了就是了！”

曹之利抬眸，阴冷地瞪了眼那人。“愚蠢。”

一旁的老李解释道：“突然城中暴乱，百姓如何想？若是城中百姓暴动，有碍我们的行动。”

曹之利道：“让少爷多带些人马，把周围隔离起来，不准百姓进入，再围剿。”

老李试探性询问：“那朱夫人？”

“杀了便是。”

“是。”说罢，老李带着虞山山匪之人一同离去。

茶亭内一片空旷，梅花窗敞开，一股清冷之风吹入。片刻，屋内屏风后，乍现一人影。

曹之利抬眸看向他，“朱凌霄可写了？”

“快了。主人让我来通知你，准备好，等他携信出城便将其人赃俱获。”

曹之利得意一笑：“哈哈，到底是年轻人！他以为只要说服勃破君王就能为我效力？殊不知他的用处更大！只要人赃俱获，便能扬言说周明与勃破联盟，试图借助勃破之力来平息内乱、巩固自己的地位！到时候周明又与破败停战，更应证了此说法，势必惹得天下共愤！”

曹之利眼神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我们还可以再把这个戏做足一些！岐城不满周明统治，周明早就怀恨在心，可奈何岐城易守难攻，所以他派了雷驹与朱凌霄，想要从内部攻陷。但他们势单力薄，所以不得不联合勃破人，用割地求和的方法，让勃破人助他们一臂之力，反而夹击岐城！到时候就将朱凌霄的头颅悬挂城门，激起民愤。而周明与勃破联手的消息一出，那些隐隐涌动的势力都将有了发兵之由——”他大笑两声，眼神里闪着痴狂，“届时天下大乱。”

屏风后的人恭维一句：“曹公好谋。”

曹之利冷笑一声。他自然知道这些勃破人最想要的就是天下大乱。但他们即会支持自己，也会答应晋国的求和，然后隔岸观火，观望哪方势力更有优势，他们就会倒向哪一方。所以勃破人绝不会拒绝给自己提供帮助。

“话说，可有雷驹动向？”

屏风后人摇了摇头。

曹之利诧异，这雷家兄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朱凌霄。他起身，抖抖衣衫，“走吧。”

话音刚落，屏风后的人便消失不见了。曹之利无奈摇头感慨，“不愧是修炼之人。”

被水街处，朱凌霄随着那几位勃破人走入暗淡。起初路窄、视线昏暗，待到楼梯走尽，空间瞬间宽阔起来。

朱凌霄谨慎打量四周：黄砖铺地，空气中有股浓郁的灰尘气味；墙边堆放着武器铁块，好似这里是他们的地下仓库。走过堆放铁器的空间，钻入一到拱门，就是一处摆放书案的隔间。

房间里点着油灯，将空气照得更加浑浊。

书案两旁有两三个书架，书架上有些信件书籍。

身后的勃破人推了推朱凌霄，“快写吧，桌上有笔墨纸砚，印章就在那个木盒子里。”

朱凌霄看向书桌上的朱红木盒子，他走进，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个印章。他拿起印章端详图案，形如虎狼的一种动物，与曹之利给他的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请问这图案可有什么来头？”

勃破人不耐烦道：“废话怎么这么多？你不是很着急吗？”

朱凌霄径直走向一旁的书架，一勃破人箭步跨来抓住他的手，质问：“你要做什么？”

“哦，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曹公之前是如何与勃破王交涉的。”

“之前的信？早就烧了？谁会留那种东西？”

“好好。”朱凌霄坐在书案上，另外几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提笔开始书写。片刻，忽而有一人闯入，急道：“有人闯了进来！”

“老大不是去收拾了嘛！”

“不、不是，又有人！他们还人多势众！不太好对付！”

“留下一个把这人盯着，其他人跟我走！”说罢，领头者带着几人匆匆离去。

朱凌霄敛眸，看来雷驹已经行动，自己也必须快些行动。他迅速模仿曹之利的字迹，开始书写。

北水街小巷中，祝余使用蛇妖青青迅速找到了一处废宅中的其它通往勃破人地下空间的入口。这是一处荒废的宅子，房屋坍塌，木块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

宅中角落有一处灶台，灶台上盖着大木板盖子。打开盖子，拿走灶台里的烂锅，就能看见通道入口。

两人迅速跳进入口，落脚在阶梯之上。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黎禾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

祝余走在前方，一边探路一边道：“岐城县令联合勃破人想造反。朱凌霄想找到他们勾连的证据，阻止这场造反。”

“什么样的证据？”

“应当是信件一类。勃破人想要抓住岐城县令的把柄，肯定会留下一些证据。”

黎禾明了，“那我们就去帮他找到这个证据。”

祝余微微挑眉，有些沉闷地询问：“你为何这般想帮他？”

“他是我的朋友，就像你们一样。”

“你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难不成你还想留在他身边一直帮助他？”

“不会。”黎禾回答得很果决，“我已经答应了你。”

“嗯？”

“成为你的妖。”

祝余愣了片刻，无奈一笑，“也是，好不容易弄来的梦妖。”

话语之间，两人终于走出阶梯，走入一条圆形通道，通道两旁挂着燃烧的火把。道路前方，一人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黎禾微蹙眉头，她已经看清来者：一半面容可怖、丑陋的男子，男子手握锤子，全身闪着土黄色的暗光。

“法术......人类......”祝余敛眸道，“修炼者。”

祝余拔出腰间双刀，对准来者。

对面喊着：“看着你们也是身手不凡之人，老子不喜欢手上有无名鬼。老子叫伏耶，报上你们的名号。”

祝余眸光闪动，一股可怖的杀气瞬间充斥于过道。伏耶眉头一蹙，戒备起来，他能感觉出来者很强，甚至可能是他遇见的最强的对手。

祝余身后的黎禾问道：“你要杀了他吗？”

她的声音清冷如风，却叫伏耶不寒而栗。他透过暗沉的空气看向那女子，只觉那女子的眸光像沙漠神圣的赤狐。

他听见那男子回复：“不然？”

“嗯。”黎禾应了声，“快些。”

祝余微露诧异，这家伙妖化后倒是变得会使唤人了。

黎禾凝视伏耶，能嗅到一股复杂难闻的气味，“这人害人无数，该死。”

“没有谁能给别人的生命下定义。”祝余回首，凝视着黎禾，“他该死，只是因为他碍事。”

黎禾沉默。

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伏耶紧握拳头，但不敢贸然行动。

他盯着那男子举起刀，他立刻握好锤子，进入战斗状态。然而，眼前之人瞬间消失。他大惊，只觉一股风扑面而来。刹那间，他下意识抬起锤子，“砰”一声接住祝余的攻击。

一股强大的反力震得他手臂发抖。他愕然抬头，盯着那双咫尺之境、宛若恶狼的眼睛。

“你——”伏耶立刻输出所有法力，形成屏障，抵过祝余的剑气。他被弹飞，“砰”一声装在墙上，口吐鲜血。

“等等——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祝余将刀“砰”一声插在他颈边，冷眼俯瞰他，“说，你们与岐城县令勾结的证据在何处？”

伏耶眸光惊恐，“你们是周明的人？”

祝余将刀靠近，瞬间在他脖子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伏耶顿时全身紧绷。

祝余道：“只要你不碍事，我们也不是非要杀你。你是修炼之人，完全可以远离这些世俗纷争。”

伏耶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怕死吗——”

话音未落，祝余收刀从他脖前一扫而过。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瞪着祝余。

祝余用伏耶的衣服擦干净刀上的血，道：“走吧。”

黎禾却驻足，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怎么？”

“外面有动静，有很多人，似乎在打斗。”黎禾跟上祝余，“我们得动作快些了。”

“哎。”祝余轻叹一声。

黎禾看向他，不解：“怎么了？”

“无事。”祝余收刀走在前头，“日后得让你多为我抓些妖，补偿这几日的麻烦。”

“没问题。”

“你倒是爽快。”

“因为我们是朋友。”

祝余甩了一句，“你朋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