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出事了!”
话筒对面,宋嘉文的声音像颗炸雷,“都是刘洋那个富婆搞的,现在瞿总在跟我爸吃饭,非让我爸签那个合同,不然就把我赌的事……”
莫提雅瞳孔颤抖,甚至没听清后面半句,心脏就一抽,想到宋延明“出事了”,呼吸都慢了半拍。
宋嘉文的嘶吼还在听筒里撞着,莫提雅却只抓着“我爸”两个字反复攥紧,指尖泛白。
这么久以来,宋延明在她眼里永远是最强大的,强大到她认为只要依附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而此刻,宋嘉文这个电话,彻底击垮了她的三观。
“是刘洋搞得鬼吗?”她勉强找回声音,“为什么不开除刘勇?不能让他拦着吗?”
宋嘉文直接懵了,随即吞吞吐吐,“啊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刘洋也是为了帮我们,哎呀,总之,刘勇跟了我爸那么久,怎么会说换就换!”
“不行,我不能出去,宋叔叔不让。”莫提雅摇了摇头,想到宋延明临走时的叮嘱,有些退缩。
话筒对面暴跳如雷,“都这时候了,你还担心我爸怪你?你真自私!”
听着他漏洞百出的话,莫提雅不是没有猜到,可能这是刘洋和宋嘉文的把戏,但是想到昨晚宋延明发烧的样子,还有那两根白发,她瞬间视野模糊。
门铃响起,外卖刚到。莫提雅顾不上吃饭,直接放冰箱,火速拿钥匙穿衣服,蹬上鞋就往门外冲。
拦车时手臂在寒风中抖,带着哭腔:“师傅,麻烦快点,再快点……”
车窗外的夜景飞速倒退,莫提雅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心里打鼓:宋叔叔,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能出事。
出租车刚停稳,莫提雅连找零都顾不上,手忙脚乱推开车门,就往台阶上冲。
“啊!”
她身体猛地往前扑,低头看,高跟鞋跟卡在砖缝里,重心不稳,膝盖狠狠磕在地上。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岔子!
她撑着地面,想爬起来,血腥味混合着泥土,黏腻的湿冷从膝盖蔓延,起初是酸,后来成了钻心的痛。
光腿神器被磨破,刺眼的红顺着膝盖往下淌,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翻开一看,屏幕磕出两道裂痕,闪了几下,立马暗了。
“不,不!”莫提雅崩溃地哭,“手机不能关机!宋叔叔还等着我,我必须找到他!”
寒风一个劲儿往裤袜里灌,嘶嘶得疼。
莫提雅扶着电线杆子,忍痛站起来,凭着最后一点电量点开导航,一瘸一拐地走进娱乐大厅。
推开旋转门时,她冲到前台,声音带着哭腔。
“请问……瞿总他们在哪间包厢?宋延明,我找宋延明!”(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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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内光影斑驳,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撞击的碎响,重低音炮与摇滚乐碰撞。
幽黑的阴影下烟雾徐徐蔓延开来,宋延明身体向前微倾,几道光影勾勒出绝妙的轮廓,他推了推金丝框眼镜,指尖夹着雪茄,整个人宛如纹丝不动的石像。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两个穿着暴露、火辣性感的女人走了进来,路过之处,残留着浓烈香水味。
瞿谌坐在对面,笑得意味深长:“宋总,那合同你如果不想签,我就让她们陪你松松筋骨,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安排的。”
说完,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们坐宋延明身边。
左边的女人刚要挽宋延明的胳膊,他却腾出另一只手,端起酒杯,身体礼貌地后缩。
就这样被拒绝,女人眼里闪过错愕。对面的瞿谌脸上的微笑垮了两分,放下酒杯:“宋总这是不给面子?”
“没这心思。”宋延明没看瞿谌,声音沙哑又冷淡,他在烟灰缸里掐灭雪茄,用力怼了几下,却依旧面无表情,“让她们出去。”
瞿谌冲女人摆摆手。闪光灯关了,音乐声也小了,包厢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水晶灯的光,寂寞地洒落在宋延明紧绷下颌骨处。
女人扭着腰,退出包厢。
关门声刚落,瞿谌哼哼一笑,随即开腔:“宋延明,你装什么正人君子?前几年在xx会所,是谁跟我抢着点姑娘?是谁说的逢场作戏,不必在意,怎么现在转性了?”
宋延明瞳孔晦暗,握着高脚杯的手骤紧,指骨捏得泛白。
他并不否认,跟白缇娜离婚后的那几年,他确实荒唐过一阵子,毕竟以他的身份和资产,大把大把的女人主动贴上来,他也习惯了随遇而安,从没想过会为谁收心。
却想不到,下一秒,瞿谌说出的话,宛如斧头猝然砸下——
“宋总还记得,北音那个女学生欠了我公司的网贷,是你帮她还的,当时宋嘉文把她带出来,后来怎么又上了你的车?”
宋延明眯起眼睛,瞿谌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你干的不比我少,圈子里那么多事,大家能和睦相处,谁也不愿互相揭短,莫非这次宋总有心了,连这些乐子都看不上了?还是怕玩脱了不好交代?哎,若是白家知道了,会不会还……”
宋延明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晃着高脚杯里面的酒液,抬眼看向瞿谌,眼底闪过一丝平静的厉色,让人捉摸不透。
“行,你不愿说。”
瞿谌见他不说话,笑得满脸讥讽:“但宋总,你可得想清楚,你的宝贝儿再金贵,也比不上你儿子的赌债,比不上你手里的公司吧?对不,小白脸。”
“吧嗒——”
清脆的打火机声,宋延明手指夹着雪茄,吐出来的烟圈飘到瞿谌面前,显得脸色衬得幽暗深沉。
“小白脸”三个字被咬得格外清楚,瞿谌声线决绝,却隐约有一丝紊乱。
“别跟我装什么老大哥,你宋延明当年在片场给人提鞋的时候,不就靠一张脸勾着xx家闺女?”瞿谌说,“你攀上白缇娜,软饭吃得风生水起,怎么现在倒忘了本?”
瞿谌瞥了眼旁边的刘洋:“你看看刘洋,多会为自己打算?傍个六十岁的富婆,人家姜萍可是我好朋友,你儿子在海外做的那些烂事,一句话就能压下去。你呢?除了端着架子,还会干什么?”
见宋延明的表情依旧风轻云淡,瞿谌乘胜追击:“当年你风流快活,生了宋嘉文这个败家子,现在他欠了债,还想靠我女儿上位,你以为这面子是谁给的?是我!”
“哦?是啊。”
沉默良久的宋延明终于有了反应,似乎就在等这一刻:“如果不是托你的福,嘉文也不会降生,说起来,他应该叫你声干爹,既然说到这里,那么当年的事,需要我帮瞿总回忆一下吗?”
此话一出,瞿谌瞬间矮了半截。
他拿出合同,推到宋延明面前:“签了它,姜萍那边我帮你搭线,你儿子的事能平,你那心上人也不用知道你当年的破事。”
宋延明不说话,指尖敲得桌面砰砰响。瞿谌有些坐不住了,道:“不签?行啊,等着看你儿子被追债砍手砍脚,我看你在你那宝贝儿面前,怎么装好男人!”
包厢里的空气凝固,充满火药味。
见状,刘洋赶紧起身,像个哈巴狗似的,脸上堆着讨好的肉:“瞿总,您消消气,您看这样行不,我跟宋总去隔壁聊聊,肯定给您个满意的答复。”
瞿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默许了。
进了隔壁空包厢,刘洋反手关上门,刚才挂脸的假笑瞬间崩了,语气却更软了。
“宋总,我真不是帮着外人,我是为了您好啊!”
刘洋压低声线:“我哥跟您那么多年,您还不知道我?我怎么可能害您?”
宋延明:“瞿谌怎么知道嘉文的事?”
刘洋:“因为宋嘉文的新女朋友,是瞿谌的女儿瞿秒,其实……嘉文没好意思和您说,他上次的赌债远没有那么简单,具体数字,说出来怕您生气,他没办法,只能找瞿秒帮忙……”
宋延明斜睨着刘洋,吐出烟圈,飘到他脸上,吓得刘洋后退两步,手脚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过刘洋很快调整了状态,他叹了口气,灰溜溜地抚摸着手腕上的名表:“如果不是我女朋友今天六十岁大寿,她高兴,卖了瞿总面子,您想啊,如果明天微博头条全是金华的丑闻,什么私生子啊赌博啊……到时候公司股价暴跌,您怎么收场?”
宋延明挑了挑眉:“你和嘉文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合同您先签了,等过了这关,再从长计议。”刘洋低头哈腰,眼神里满是恳切:“瞿家人不好惹,现在跟他硬刚,咱们得罪不起啊!”
宋延明掐灭雪茄,食指推了下眼镜:“知道了,我去趟洗手间。”
听着外面乱哄哄的靡靡之音,宋延明打了个电话,“喂,金胧。瞿谌的资料我发你了,把这些交给高总。”
挂了电话,宋延明微微侧身,看着镜中的自己。
明亮灯光映在他脸上。
虽然他身材高大,发量不少,肩背也笔挺,但是在如此清晰的光影下,白发逐渐显露,皱纹慢慢爬上眼尾,皮肉贴合度过强以至于鼻梁更挺,眉目之间,也从年轻时的柔和逐渐变得凌厉,甚至出现了微微隆起的驼峰。
这样看起来,确实有点……显凶。
难怪莫提雅会怕他。
想想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跟比自己大二十岁、高那么多,且有钱有势的男人日夜相伴,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宋延明不由地心底一叹。
真不知道她是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还能在他面前各种收敛情绪的。
今天下午离开时,宋延明走到楼下,打开车门时,忽然顿住,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指尖残留着少女的余温,顺着内衬里的暖贴,莫提雅的窗户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玻璃,隐约能听见她的琴声。
直到里面的灯光晃了晃,像是她在拉窗帘,宋延明喉结滚动,随即啪地一声关车门,坐上驾驶位,把打火机揣进前兜,开了车。
回到原先的包厢,瞿谌见他们进来:“想通了?”
宋延明没说话,直接走到桌前,拿起钢笔,在合同上飞快地签了字。
笔尖划过纸页,唰唰响起。
纸醉金迷的包厢里格外安静。
瞿谌满意地收好合同,冲门外拍了拍手:“来,把人叫进来,陪宋总好好玩玩。”
话音刚落,之前那两个穿暴露的女人又进来服务了,身后还跟了两个妆容更浓的,径直往宋延明身边靠。
“宋总,别那么拘谨嘛,我喝醉了……”
其中一个女人靠近他坐下,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宋延明下意识想躲摄像头,结果女人趁机坐到他的大腿。
浓烈的香水扑面而来,宋延明胃里一阵翻涌,他攥紧高脚杯,猛地往桌上一摔。
咣——
玻璃高脚杯当场碎裂。与此同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只见一个身穿黑羽绒服、白衬衣的学生妹站在门口。
宋延明眼睛一亮,腾地一下站起来,门口的莫提雅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刚才看到,宋延明坐在沙发上,吊带女正侧坐在他腿上,手还搭着他的肩膀。
而他……竟没有推开。
她感到羞愧,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却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贵重花盆。
“哐当”一声轻响,包厢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这是谁家的姑娘?”
瞿谌眼神飘了飘,刻意拔高了声,“门口的保安呢?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
看着莫提雅狼狈的样子,宋延明眼底闪过一丝迷醉的烫,“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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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宋总(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