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谣山海 第61章 陈年旧事

水中有三三两两的蚌，一个个张开壳露出雪白的嫩肉，就像此时的鱼季般与仓洛音赤诚相见。甚至她觉得只要她想，眼前这“蚌”都愿意亮出自己舔舐的珍珠给她瞧瞧。

仓洛音眉毛一挑：“你倒是……”

鱼季含笑：“诚实。”

额头上像心跳般不停鼓动的蓝色印记，咚咚的令仓洛音心烦：“你既不是报仇，那我自认不曾得罪过你。”忽的，她脑海中想起一件事：“若你要我配合，便也要允我一事。”

看着面前好似突然失去耐心的少女。

鱼季：“何事？”

仓洛音：“你可知‘封箓鼎’在何处？”

鱼季：“不知。”

仓洛音皱皱眉，他不知道吗，那会在谁处……

来不及再思考，她突然蹲下身，‘续’迅速自夹缝儿中蹿出。只见仓洛音双手压向额头，额头上的蓝色印记越跳越快：“你族长辈‘紫渊珠’给一幼童都不给你，‘封箓鼎’也不给你，你……你……”

鱼季一边嘴角上扬，声音中满是苦涩：“是啊，我不得宠啊。”

仓洛音额上的印记越跳越快，越快越重脑袋像被锤敲一般嗡嗡作响：“你将我放了吧，你这水中不适合我，放人一命也胜造七级浮屠……”

鱼季有些疑惑的看着突然蹲下身有些痛苦的少女：“我并不需要造什么七级浮屠……”

两道蓝光一闪而过，蹲着的仓洛音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双眼一冰，在她看不到的眼底一道蓝色的影子越来越明显，她像猫一样瞳孔中竖起了一道蓝：“你何苦为难于我……”

鱼季：“待事成之后我自当放你回去。”

一阵阵寒意袭来，仓洛音眼底蓝光大胜：“你们赤焰鲮一族向来黑肤紫纹，怎的到你这一代，褪了颜色。”

闻言鱼季双眉紧蹙，他看到刚刚还算温婉的少女浑身有些轻颤，整个人好似带了些许戾气：“你适才没听到吗？我非王亲生。”

仓洛音感觉身体里的‘箓’越来越躁动，她不由心底骂道，怎么了？他非王的孩子莫非是你儿子不成。情绪不好的仓洛音出口伤人：“我从未见过蓝发之人，你定是杂.交变异……”

“嘭！”一记重拳在水中带出闷响。仓洛音后背被震的生疼，眼泪嗖的溢出眼眶。

“你这女人虽有美貌，却生了一张毒嘴，我头发生而蓝色，长于何人之腹我亦无从选择！”鱼季眼角有些发红，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怒意。

“啊……”仓洛音猛的自地上站起，一手压着双眼，指尖用力猛的向内一抠。竟像是要生生抠出自己的眼睛。

鱼季眼疾手快，猛然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向下一拉，仓洛音在水中本就变轻的身形随着力道向前一冲。

冰冷的水中，鱼季看着离自己鼻尖仅余寸远的眼睛。心底好似有丝丝缕缕热气萦绕，一双带着蓝光的美目极力克制又无助的看着他：“我眼中有什么？”

鱼季单手握着她的手腕与她四目相对，她眼中好似藏着风暴，那原本清澈的眼中好似被冰冻又或者灼烧，她的眼眶跳动有些痉挛：“蓝……”

仓洛音的脖子机械的转了转：“蓝色？如我额上这般？”

鱼季轻轻点点头，他不懂她突然的变化。只紧紧盯着她通红的眼眶，她定是流泪了，只是在水中看不到。

眼中异样不减仓洛音咬着牙看着鱼季：“你刚刚是不是打了我……？”

鱼季脸上瞬间带上大男孩的慌张：“无……无，你适才所言太过无礼，你……不是我将你打成如此。”

仓洛音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气息鼓胀难忍，重重甩了甩脑袋：“我不是怪你，是求你……这次打准一些。啊……”被握紧的手抽不出，她立刻举起另一只手疯狂的朝自己双眼抠去。

鱼季赶忙去抓她另一只手，但还是晚了一些，细碎的血珠自她被迫离开的指缝间散出，在这水中好似绽开了一朵朵微小的红莲。

鱼季双手握着她的两只手腕，隔着朵朵红莲看着双眼紧闭，眼角处还在不断飞出血珠的仓洛音。

一种嗜血的美……

仿佛一朵食人花要将他吞没。

仓洛音头脑被额上的印记震跳到有些木然，双眼外破皮的疼痛很快被异样冲散，一种又冷又热的鼓胀感，让她一直紧咬着牙。忽的脑中‘腾’的一声轻响，她再坚持不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鱼季：“你……”

刚要开口，却见晕了的仓洛音突然又瞬间转醒，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之气。

‘箓’的意识强行将仓洛音的挤散：“迟颜之子？年寿几何……”

鱼季：“明知故问，你那时早已苏醒，我虽非赤焰王亲生，但生母确为迟颜，然年龄……许是要长你许多……不对，你是何人？！”

鱼季边说边看着眼前本就不熟悉的少女，其表情逐渐变得更加陌生，她刚刚说话的声音显然是一位中年男子发出的。

‘箓’：“既已诞吾之子，何敢复嫁他人？”

他的孩子！他说迟颜生了他的孩子！！鱼季感觉脊背一阵寒凉，全身的汗毛都好似争先恐后的竖了起来：“你是谁？！”

‘箓’的声音好似有些疲惫：“迟颜从未提及吾？其害吾至此……哈哈哈哈哈，此妇心狠毒甚，为女……之最。”最后几个字，好似疲惫不堪，又像是用了些力气。

鱼季浑身都在颤抖，寻找了近二十年的答案可能就在眼前，他执拗的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谁……”

“迟颜误吾……哈哈哈……迟颜……”，‘箓’言语中好似添了些许沧桑。

鱼季心若悬瀑砸下狂澜，澎湃无方。迟颜从不提及关于他生父的任何事，他从小就被告知只有赤焰王一个父亲，但随着他日渐长大，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与赤焰王无一相似之处……

蛰伏多年本来要靠‘天机册’才能窥见的人竟就在眼前。鱼季双目泛红，眼前升起一层雾气，他双手颤抖着伸向仓洛音：“你说啊……你究竟是何人……”

往昔的委屈都化作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然后瞬间消散在水中。

仓洛音刚将‘箓’撑不了太久虚弱的神识挤走，一睁眼就看到鱼季红着双眼，一副见到久违亲人般的眼神看着她，接着就是一句：“你可是我父亲？！”

仓洛音被惊的肝胆俱震，嘴一张一开间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鱼季情绪愈发激动，两手松开仓洛音的手腕，紧紧的握在她的胳膊上：“你说话啊！这些年，你……”

仓洛音：“我……我不是，我，是女的啊……”少女的声音甜美清脆，好像一串贝壳随着风彼此撞击叮咚作响。

鱼季满脸都是些难以收回的痛苦和些许愤恨。五六条蓝色的“绳”自他体内生出，瞬间攀上仓洛音，像很多条有力的‘银七节’般勒紧着她，感觉要窒息的仓洛音当然不知道她那句“你才是‘箓’的后人居然一语成谶。”

而鱼季也不知她体内附着的是‘箓’，仓洛音看着面前久久难以自控的男人，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你不是说，我还，有用吗……”

大颗大颗的眼泪自仓洛音眼中滴落，消融在水中。仓洛音突然想起自己曾大言不惭的向‘续’保证不伤害他，而她现在，马上就要被他勒死了。

就在她好像要看到去世的父母时，身上的束缚一松，鱼季扑通一声跪在了水底。

仓洛音身子一软也跌坐在了他不远处。捕了条鱼回来在吃的‘续’，从一块石头后探头探脑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们游累了？

静静的过了许久。鱼季缓缓转头看向仓洛音：“他是谁？”

仓洛音：“谁？”

鱼季：“你眼中住着谁？”

原来，‘箓’是附在她眼里吗？！仓洛音身体轻颤，刚刚就应该把他抠出来，让他形神俱灭！

仓洛音：“是‘箓’。”

鱼季闻言脸上写满震惊。

想想之前鱼季对着她说的话，仓洛音缓缓起身看向鱼季的眼神带了丝丝恨意：“你竟真是‘箓’的后人？”她这嘴怕是开了光啊。

鱼季好像品了品心中苦涩：“我不确定，迟颜本是赤焰一族圣女，修成人形后便频繁上岸，族中皆传，她与强者‘箓’达成一件交易……”

仓洛音：“迟颜……赤焰？”难道她就是巫师木比曾说过的赤焰幻形者？

鱼季：“对……她本名唤迟颜，但因她的出现每每代表着赤焰鲮一族，也因她本名与赤焰读音相近，久而久之人人皆唤她为赤焰，并一传再传。”

“呵，她生三子，但其强大的幻形之力，却仅显于最不喜之子。其余两子到了五岁还不能幻化人形。仅是颜色比其他赤焰一族更加绚丽而已。”鱼季见仓洛音听得认真，苦笑一声继续道。

仓洛音脑海中浮现出涂山佑山洞中的画：那这赤焰幻形者……就是害死桑木炎黎父母的仇人，怪不得……那时在河边见桑木炎黎射杀那条小鱼时眼中带着她读不懂的恨意，原来，他是什么都知道的。

鱼季好像需要用说话发泄般不停：“‘箓’用结出的雾迷花赠与迟颜。此花入水后便绽放在水底，形成仅伤害‘深水玄鲲’一族的剧毒，其族死伤惨重。赤焰王以此打败了水中霸主并顺利夺位。而传说‘箓’的条件，是迟颜以雨夜鸟为信使，带来四方之水，以雷霆之怒灌破雾织谷结界，他便可以伺机再生，上古神‘仓’与战神夫妇皆已殒命，他便有望再夺云天间之权。”

听到这里仓洛音脑中有了疑问，那既然雾织谷结界已毁，‘箓’为何还留在她体内没得重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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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