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啊,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呢?”我迷迷糊糊地问坐在我左侧吧台的人。
“啊,那个……”
我把今晚的第三杯“柠檬糖”一饮而尽。虽把酒气从嘴里叹了出去,但叹不出我淡淡的忧伤。
“啊,可可小姐……”
“为什么有人会甘愿让酒精麻痹大脑呢?”我端起第四杯酒。
“可可小姐!”男人小心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手中的酒杯慢之又慢地端到了桌上。他叹了一口气:“你不要在喝醉了之后假装滴酒不沾啊!”
“我没喝醉。”我肯定地说,“如果我喝醉了,你会知道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已经看出来了……”男人看起来坐立难安。
我真没喝醉。喝得有点上头,但没喝醉。
为了证明我是清醒的,我转头对着那个刘海遮住眼睛的男人:“你又是为什么来喝酒?”
男人咳嗽两声:“因为有情报说这里的酒……那个……治痔疮……”
哦。服部全藏。
我没再理他,自顾自地沉浸在一种难言的失落里。
我的尾巴在今早正式脱落了。为了祭奠它,我用黑色的华丽礼盒把它装了起来,放在可燃垃圾旁边。
现在走路都觉得轻飘飘的。
原来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肢体是这样的感觉啊……
“呃,可可小姐,从你的话中我感觉这本来也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服部大胆说道。
我揪着他的领子,用额头顶住他厚厚的刘海:“你懂什么啊!”
“啊啊眼睛!眼睛!”服部痛苦地叫道。我放开他,见他慌乱地把碎头发从自己的眼睛里抓出来。
我举起酒杯,吟诗一首:“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敬你一杯,我的老尾!”
“你管这叫诗啊!”
仰起头一饮而尽。
当然,我得给自己辩解一下。我没有说谎。因为到这一杯之前,我确确实实是没有醉的。
这一杯之后嘛……
我觉得服部全藏不露出他的眼睛,实在太耍赖了。
因为这不是让人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嘴唇上了吗?
“可可小姐……”
咦?他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近?近的好像,我可以闻到他带着白兰地味道的呼吸。
“可可小姐,你真的喝醉了……”
啊啊,话好多。
如果再往前一点的话……
“安心院小姐!”两只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不用力,但很坚定。
瞬间,好像一道电流从我后脑勺直冲尾椎骨,差点朝着刚刚掉落的尾巴那里去了。
等一下,我在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天啊……”我一下子从他身边弹开,仅凭着身体的反射才没有从椅子上掉下去。
还好没有亲下去啊,这可以报警说是骚扰的程度吧!
但是我以为……
那双手顺着我的肩膀滑下去,拉住了我的双手:“可可小姐,我不是不愿意。”
我就说啊!我就说感觉是安全的,虽然这不是我酒后胡作非为的借口。但我总感觉,有一两个眼神,有一两句明显在试探边界的话,让我觉得眼前这人应该……可以亲?
服部放下我的右手,狠狠揉了揉他的刘海:“因为你喝醉了,可可。”
这回我没法反驳。
“任何你清醒时候不会做的事,我宁可不要。”他说。
我低头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抱歉。”我低声说。
“不……没事。”
一套酒有六杯。最后两杯柠檬糖下肚的时候我都没什么感觉,也不太醉,也没有滋味。我有点不敢转头看身边的人,担心从他眼里看出点别的什么——爱或者恨。
酒吧里的驻唱歌手唱了两首歌。当我准备找个借口结账离开时,服部说话了:
“来我家打游戏吗?”
他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有点懒散。
我噗地笑出了声。
-
“你家还蛮大的!”我被眼前巨大的庭院震惊。
酒劲还在我的后脑旋转。但我是谁啊?乌鸦大盗,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失控!我现在说话都不结巴,走路更是昂首挺胸,非常带劲。
服部伸手拉了我一把,防止我走到池塘里去。
“对啊,这院子好吧?”他笑道。
好啊。太好了。有点好过头了。
我已经开始嫉妒了。
“呃,可可桑?不要磨牙OK吗?你有点吓人。”
我冲他露出一个眦着大牙的微笑。他看起来更害怕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是勤勤恳恳工作这么些年,能偷的都偷了,一点机会也没有放过,到头来只能租下那一件小小的复式独栋!
“我怎么记得还是闹鬼的独栋?”服部笑道。
我决定玩游戏的时候狂按手柄的A键,把它按坏。
服部家里居然有很多未拆封的游戏卡带,我一直以为他是请假在家也要把最新出的游戏打完的类型。合理怀疑他的痔疮就是因为久坐打游戏。
“留着的都是一些双人游戏。”他指给我看。都是什么双蛋成行,分手厕所之类的合作游戏。
等一下,分手厕所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们要分别操控牙齿、舌头、食道、胃、小肠和大肠,最后把消化好的食物拉出来。”服部认真地阅读卡带上的描述。
怎么和屎尿屁杠上了啊!
“这还是dlc版本,加了一个boss痔疮,有三个阶段,内痔、外痔和混合痔。”
喝酒喝得太多,我已经无力吐槽:“行,就玩这个吧。”
插上游戏,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服部贴着我身边坐下,身体很放松,这让我也安心了一些。
“我负责牙齿这块……”我刚开始分配任务,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异响。
忍者有点紧张地往外看:“我家平时没客人啊……咦!”
三个装扮成奇怪忍者的家伙破门而入,手上还拖着一卷被子,被子里还裹着一整个人!
为首的坂田银时见到我,如同我们见到他一样惊讶。他的眼神在我、服部全藏和电视之间来回转动,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分手厕所》的受众是你俩啊!”
-
原来被裹在被子里的是受伤的猿飞菖蒲。她因为戴了不合适的眼镜而被人打伤了……至少银时是这么说的。
“为啥戴了不合适的眼镜?”我问。
银时嗯嗯啊啊地说不出来。
“一定都是怪你啊!”我把手柄扔向白毛男人,被他低头躲过了。
服部惊叫一声,扑过去给他的手柄做人工呼吸。
所以服部的房子是用来打窝的?我觉得可以,小饵钓小鱼,这样大的屋子想必能钓上来航海王。
“我要航海王做甚!”
猿飞菖蒲是个很强的家伙,她能伤得这么重,对面一定不同凡响。想到这里,我感觉头更晕了。
银时挠挠头:“我觉得可能是她自己摔的。”
“那就更怪你了啊!”我把服部的另一个手柄也朝银时扔了过去。
“你就是不想玩《分手厕所》吧!直说就好了啊!”服部跪在地上哀嚎。
-
夜深人静,猿飞躺在偌大的房间里,周围空无一人。
喂喂,这样明显的陷阱鬼才信!
怎么会有人落入这种level1的陷阱啊……
我拿起放在收银台的巧克力。
银时在背后给了我一巴掌:“什么陷阱啊!消费陷阱吗?而且你明显已经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啊!这种收银台巧克力,其实是刺客啊刺客,结账的时候就会发现是比别的巧克力贵好几倍的进口巧克力啊!”
“血糖不稳定的人没资格评价巧克力。”我冷冷道。
服部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听起来非常着急:“你们人呢?全都去堂吉诃德便利店了吗?!”
我安慰道:“不要担心啦,堂吉诃德永远会回到故乡!”
“如果堂吉诃德要买二十包巧克力的话她可能都走不出这个便利店。”银时一把从我手中抢过购物篮,“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今天是不是很不对劲啊?大脑和直肠的位置装反了啊。”
“没有阿鲁。”
“啊啊!已经开始学醋昆布女说话了!”银时一把揪住我的头发,鼻子凑到我的嘴边,闻了闻,“怪不得,喝酒了?”
“哈哈。”
“可可你喝醉之后只有两种状态,要不就是到处亲人;要是亲不到的话,就会假装无事发生,但实际已经大脑短路呢。”他松开我,“刚才你扔手柄的时候我就该发现的。”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想拿回我的巧克力。
“……好吧好吧,但是只能买一包。”银时妥协了。
“太好了斯瓦莱蝉鸣。”
“这又是谁的口癖啊!”
突然,收音机里传来轻微的“嘶嘶”声,断断续续,越来越近。
“有蛇!”我惊叫。
银时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不,感觉是炸弹。新八唧!我们走!”
他往前走了两步。我站在原地没动。
“喂喂,走了啊?”他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拉我的手。
我漫无目的地跟着他走着,总感觉自己的大脑没有在运转。炸弹,杀手,猿飞菖蒲……不对啊。
怎么这么熟悉。
我脑袋里的迷雾突然像被吹风机吹了一下,散开了一秒钟,然后又回来了。
我最近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当时看到还觉得非常熟悉呢,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一笔,但后来没有时间回顾。
是在哪里呢?
“……报名表。”我突然说。
银时回过头来:“什么报名表?”
我突然发现手中有一包巧克力。太好了,巧克力!我迅速拆开包装,含了一颗在嘴里。
“哈?什么报名表?可能是垃圾分类吧。”我毫不在意地说。
银时生气地敲了敲我的脑门,走得更快了。
-
“然后呢?”我问。
“什么然后呢?”银时侧躺在地板上抠鼻屎。
“我买了巧克力回来之后干了什么?”我问。
我坐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庭院很大很空旷,但院子中间有炸弹的痕迹、血迹、几件被撕碎的T恤、几根碎冰冰的包装。
我的头非常痛,痛得快要爆炸了。喉咙干咳,四肢乏力,而且非常想吐。
说实话,这个章节前面说的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而是我从银时和服部口中得到的记忆碎片,勉强拼凑起来的故事,并且进行了适当的删改——因为银时说我在便利店抱着巧克力痛哭,我的评价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至于实际上发生了什么,应该只有上帝知道了。
“然后你吐在了那个花盆里。”银时指了指花园中心的那个花盆。
我说为什么明显是室内装饰的花盆现在会在花园里……
“所以你刚才说有杀手?杀手怎么样了?”我抱着怀里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喷到银时的脸上。
银时淡淡地说:“那个猿飞啊,变身成魔法少女把他们全杀了。”
“鬼才信啊!”
他从刚才开始就在讲故事!说什么我喝醉之后抱着两人亲、跪在地上对着巧克力大哭,现在连魔法少女都来了!我真是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了!
银时的语气诡异地虚弱:“但我一个字都没有说谎啊。”
说谎的人才不会说自己在说谎。
“那猿飞去哪里了?”我问。那个眼镜杀手居然没有赖在这里?不可思议。
银时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在房顶上。”
“喂……”
“对了,”他突然说,“她临走之前看了你好久,然后叫我提醒你看她的报名表。什么报名表?你昨天在巧克力面前大哭的时候也说起这个报名表的事情。”
“所以我说了我没有在巧克力面前大哭。”
“你有。”
我叹了口气,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什么报名表啊,可能是垃圾分类吧。”我说。
晚些时候,我翻看着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熟悉的黑市交易网站。
有很多条私信,我打开了那个名为“银桑的内裤”的交易者的对话框。
标题非常直接:
《申请加入“慈鬼”的报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