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太气了,”惰不知又从哪个异次元口袋里掏出一本封面花里胡哨、色彩饱和度极高的画本子,一边慢吞吞地翻页,一边头也不抬地安慰(?)道,“起码你现在的处境,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算不错———?”
“哈———?”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我过得不错?!我可是被人当了一晚上的硬枕头!他还死抱着我的大腿当抱枕!一晚上睡下来我腰酸背痛,浑身都快散架了! 这叫什么不错?!”他越说越气,连手里的薯片都不想吃了,彻底化为一滩失去梦想的液体,瘫在沙发里,仿佛下一秒就要蒸发掉。
“嗯哼~”惰懒洋洋地从画本子上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按照这个套路吧,在‘生界’淘来的这些本子里,你昨晚那种情况,早都被‘贯穿’不知道多少次了——”他甚至还用手比划了一个极其不雅的动作。
“起码你现在‘清白’还在,对吧?”他合上画本子,用一种“你该知足了”的眼神看着妒。
“?”妒仿佛听到了什么究极大笑话,连瘫着的姿势都维持不住了,挣扎着支起一点身子,“你跟我谈‘清白’?”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荒谬和不可思议。
在这个朝不保夕、挣扎求存的蛮荒之地,能活下来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爱和欲都是遥远又奢侈的东西,至于“清白”?那简直就像是给鱼配了一辆自行车——完全用不着,且无比滑稽。这种概念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可笑。
“况且,”妒皱着脸,拿起被惰扔到一边的画本子,嫌弃地翻了两页,指着上面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发出了灵魂质疑:“我一般把人串起来,都是为了方便烤着吃。为什么他们‘□□’的方式,也是把人串起来呀?这难道不会很痛吗?而且看起来效率很低,一点也不利于生存繁衍。”
他是真的难以理解这种“生界”的复杂娱乐文化,只觉得莫名其妙且毫无实用价值。最后,他像是扔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把画本子远远扔回了惰那边。
“这些东西,简直比尊的心思还难懂。”
“…嗯…”惰抬手接住被扔回来的画本子,并没有立刻收起,反而像是被勾起了什么思绪,若有所思地用书脊轻轻敲着下巴。
“会不会……”他沉吟着,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尊……其实就是从‘生界’捡来的?”
“?”妒的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完全没跟上这个跳跃的思路。
“你看哦,”惰试图梳理自己的逻辑,指了指手中的画本子,“他和我们最明显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好像真的具备那种叫做‘爱’的、奇怪又麻烦的能力。” 通过研读大量“生界”读物,惰已经对那边智慧生物复杂的精神世界和情感模式有了一些(扭曲的)了解,此刻他正努力进行触类旁通的推理。
“尊很多让我们觉得莫名其妙、无法理解的操作……”惰翻着画本子,对比着上面的情节,“如果用这种本子里的逻辑去套,好像……竟然能走得通?” 比如那种极强的占有欲、既想伤害又想靠近的矛盾、以及某种扭曲的“浪漫”表达方式。
“?”妒(纯种本地土著,对“生界”情感认知仅限于生存同盟、食欲和报复欲)脸上的茫然几乎要实质化了:“你在说什么?什么‘唉’?什么是‘唉’?”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发音代表什么抽象概念。
惰张了张嘴,发现这个问题极其难以向一个完全没有相关认知的“本地人”解释。这感觉就像两个努力模仿人类的机器人凑在一起,试图解剖一个真正人类的感情电路图一样困难重重。
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
惰努力组织语言:“呃……大概就是……一种强烈的、非功利的、指向特定对象的……绑定冲动?会伴随着很多非理性的行为和情绪波动……比如……明明想弄死对方,但又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试图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描述。
妒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脑袋歪向一边:“……绑定?像狩猎时把猎物捆起来那样吗?那弄死之后抱怀里……是为了更好地剥皮或者保暖?” 他试图用自己的底层逻辑去解构。
惰:“………”(好像有点接近,但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放弃般地揉了揉额角:“算了……你就当他是一种更复杂的、持续性的‘想吃掉’又‘舍不得真吃’ 的混合状态吧。” (这可能是他能做出的、最贴近这帮蛮荒之地土著理解的比喻了。)
妒闻言,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那为什么不腌起来?既可以保存(舍不得真吃),又随时能切一块(想吃)。”
惰:“…………”
沟通失败。
他决定放弃这场跨次元的学术讨论,默默地把画本子收了起来。看来要理解尊的底层逻辑,远比他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妒百思不得其解,最终选择了彻底放弃思考,以一种摆烂到底的姿态瘫在沙发里,发出了灵魂质问:“我当初捡他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在吗?怎么也不来拦我一下?!” 语气里充满了“现在出了事你们都有责任”的甩锅意味。
惰闻言,也陷入了对遥远过去的回忆中,眼神有些飘忽:“我们去哪儿知道你会随手捡东西啊……腿长在你身上,你一个人跑到哪个角落旮旯,我们哪能时时刻刻盯着你……”
他努力在混乱的时间记忆里搜寻着碎片,慢慢说道:“话说……好像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哪个世界捡到他的。那一次我们为了甩掉追踪,连着跳了好几个世界,情况乱得很。等我们终于摆脱麻烦,一个一个跳转返回集合点的时候……”
惰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代表跳跃的曲线,“他才突然……从你背后那个装杂物的背篓里冒出头来。” 他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反反复复确认了这个记忆的真实性,“对,就是这样的。像个小蘑菇一样,悄无声息就长出来了。”
“因为我们是连续跳转了好几个世界,”惰摊手,表示无奈,“所以当时根本没办法确定他到底是从哪个世界跟来的。他自己那么个小屁孩,吓都吓傻了,就更不可能说得清了。”
“我和欲当初就说,”惰模仿了一下当时不耐烦的语气,“‘随便找个看起来还能活人的世界,把他扔下去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个。’”
“结果你呢?”惰瞥了一眼妒,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调侃,“你犹豫了一下…… 对,就犹豫了那么一下下,最后还是把他塞回背篓里带走了。” 他耸了耸肩,做了个“后续你都知道了”的表情。
“……这小屁孩也真是命大,”惰最后总结道,语气说不清是感慨还是无语,“那么多人的背篓他不钻,偏偏钻了你这个……偶尔会莫名其妙心软的。”
妒:“…”(彻底捂脸,发出痛苦的呻吟)“别骂了别骂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他的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充满了悔不当初的懊恼。
“唉…怎么会这样………”妒像一棵被晒蔫了的、失去灵魂的狗尾巴草,整个人软塌塌地陷在沙发里,只有一根手指无力地垂下去,顺着沙发边缘在地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毫无意义的圈圈。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说不定……他不是从‘生界’来的呢?” 他努力寻找逻辑漏洞,“他自己也跳去过‘生界’那么多次了……按理说,如果那儿真是他老家,他肯定就顺势留在那儿不回来了呀?他们‘生界’人……难道没有什么‘圈地盘’的手段吗?就让他这么随便跑来跑去?” (在他的认知里,“归属”等同于“占据一块安全的地盘”。)
“…………”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手里那本五彩斑斓的画本子来来回回、几乎快翻烂了,试图从这些夸张的故事里寻找线索。
“根据目前从这些玩意儿里得到的消息来看……”惰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他们‘生界’人的‘地盘’……好像都特别小。大概……”他比划了一下,“也就比你那房间大个2/3左右吧?而且好像还挺脆弱的,不像咱们这儿,抢下来就是自己的。”
他合上本子,继续分析:“不过,只要尊想,他应该有无数种方法、动用各种能力,结合他脑子里可能残存的记忆,去判断一个地方到底是不是他原来的‘家园’吧?” 这点能力对尊来说应该不难。
妒闻言,稍微支起了一点脑袋:“那你的意思是……他现在都还没离开,甚至没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找到?”
惰思考了一下,更加严谨地补充道:“也有另一种可能……他原来的‘家乡’,或许……并不利于他生存?” 但这个假设刚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和妒面面相觑,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更大的困惑。
“可是……”妒忍不住接话,说出了两人的共同心声,“放眼望去,哪里还有比咱们这儿更蛮荒、更不像人能待的地方啊?” (在他们看来,自己生存的这片土地已经是环境恶劣的底线了。)
两人一起挠挠头,彻底陷入了逻辑死胡同。这种基于纯粹生存环境优劣和地盘归属的思考模式,让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尊的行为。
在这个弱肉强食、资源匮乏的蛮荒之地,“心软”、“犹豫”、“怜悯” 这类在其他世界可能被称作“美好品质”的特质,在这里就是**裸的、致命的缺点。它们意味着优柔寡断、浪费资源、以及可能为自己和团队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惰的调侃“钻了你这个偶尔会莫名其妙心软的”,在他们的认知里,根本不是什么夸奖,而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他性格弱点的“批评”。相当于在说:“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有时候不够狠。”
而妒的“我知道错了”,也并非真的在反省“爱心”,而是在懊恼自己当初因为这一瞬间的“不狠”,导致了如今甩都甩不掉的“大麻烦”。
而且他们根本不会考虑,也完全想象不到,一个人不离开一个地方,除了“没找到更好的地盘”或“老家更烂”之外,还可能存在另外两个与“人际关系”相关的、对他们而言如同天方夜谭的理由:
1. 这个地方有他不想离开的人。 (即使那个人天天想把他踹下去。)
2. 原来的地方有他不想面对的人或事。 (即使那里环境更好。)
“人际关系”、“情感羁绊”这种复杂因素,在他们这种日常互坑、塑料情谊、一切以实际利益和生存为优先的认知模式里,是根本不存在、也绝不会被纳入考量的变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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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