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之河清与毅 第1章 坠落的异常空间

凌晨三点十七分，国家物理研究所第七实验室的冷白光依旧亮得刺眼。段清河的指尖悬在控制台的触控屏上，指节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泛着青白，淡蓝色的数据流以每秒十二帧的速度在屏幕上滚动，像一条不断游走的光带，最后稳稳停在“异常空间波动频率匹配阈值98.7%”的鲜红字样上——这是他连续工作第三十六小时，离导师陈景明留下的“域”空间完整波动数据，只差最后1.3%。

实验台被各类仪器占得满满当当。左侧，一本摊开的硬壳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墨迹有深有浅，是不同时间段记录的痕迹。页脚贴着一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二十年前的陈景明站在实验室门口，白大褂的袖口卷到小臂，手里举着一支标注“空间样本01”的透明试管，试管里淡绿色的液体泛着微光，他笑得爽朗，眼角的细纹里满是对未知的热忱。段清河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导师的脸，心里泛起一阵涩意——一年前，陈景明就是在这个实验室里突然失踪的，监控只拍到一片扭曲的黑雾吞噬了他的身影，只留下半组残缺的“域”波动数据，和一张夹在笔记本里的便签，上面只有潦草的一行字：“‘域’不是研究对象，是囚笼。”

“还差1.3%……”段清河低声自语，声音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而有些沙哑。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镜片上沾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出了故障，湿度比平时高了15%，镜面上很快又凝了一层细水珠。他没心思擦，指尖在触控屏上快速滑动，调出备用能源模块的控制界面——要增强探测信号，必须暂时切断三号、四号检测仪的供电，把所有能量集中到主探测器上。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确认”按钮的瞬间，实验室西侧的双层真空玻璃窗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嗡”鸣，像是某种低频共振。段清河心里一紧，下意识抬头看去——窗外本该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此刻却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吞噬。那些熟悉的高楼、路灯、甚至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流，都像被墨汁浸染的水彩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在黑雾里，连一丝光亮都没留下。

这不是普通的雾。段清河瞬间反应过来，心脏猛地缩紧。他记得导师笔记里写过：“‘域’的空间入口呈现为‘活性黑雾’，具有强腐蚀性与空间扭曲性，接触即触发传送。”他的第一反应是抓过实验台旁的应急记录仪——那是一台银灰色的便携式设备，里面存着他三天来整理的所有“域”波动数据，还有几段陈景明失踪前录制的实验视频，是他寻找导师唯一的线索。

可指尖刚碰到记录仪冰冷的外壳，一股无形的引力就从黑雾中骤然传来，像一只巨大的手攥住了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实验室里的东西瞬间失去平衡：光学显微镜“哐当”一声撞在墙上，镜筒碎裂，镜片溅得到处都是；堆在角落的实验日志被气流卷得漫天飞，纸页上的公式与笔记在空气中散乱开来，又很快被黑雾吸扯过去；冷藏柜的门突然弹开，里面标注“空间样本07-09”的三支试管坠落，淡绿色的样本液接触空气的瞬间，冒出刺鼻的白色烟雾，与黑雾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一种类似金属锈蚀的怪味。

失重感来得猝不及防。段清河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旋转、破碎——控制台的光、飞舞的纸页、冒烟的样本液，最后连实验室的墙壁都开始扭曲变形，化作一块块模糊的光斑。他死死攥着应急记录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意识在剧烈的眩晕中逐渐模糊，只记得最后听到的，是记录仪里陈景明的声音：“小清河，要是你哪天遇到‘黑雾’，一定要记住……”

失重感只持续了三秒。

后背撞上硬物的瞬间，段清河猛地回过神，胸腔里的空气被瞬间挤空，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扶着身边冰冷的物体缓缓站稳，鼻腔里立刻灌满了潮湿的霉味，还混着腐朽木材和积年灰尘的气息，与实验室里熟悉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抬手擦掉眼镜上的水雾，镜片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这是一间荒废已久的酒店大堂，面积足有两百平米，却显得格外空旷。地面铺着暗红色的羊毛地毯，毯面磨损得厉害，露出底下灰褐色的麻线，上面还沾着几处褐色的不明污渍，形状不规则，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迹。正前方的前台是一个弧形的玻璃柜台，柜面裂着蛛网般的纹路，里面散乱地堆着几张泛黄的房卡、一支没墨的圆珠笔，还有一本封面脱落的登记册，纸页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

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至少有三米宽，却只剩下一半——右侧的水晶串完全脱落，只剩下几根生锈的金属支架，左侧残留的碎水晶垂在半空，随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轻轻晃动，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细碎而扭曲的阴影，像跳动的幽灵。大堂两侧的皮质沙发早已腐烂，露出里面的弹簧，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在灰尘里爬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突然打破寂静。段清河循声看去，一张房卡从酒店前台的玻璃缝隙里滑了出来，落在地毯上，发出“叮”的轻响，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弯腰捡起房卡，指尖刚触到卡面，就感觉到一阵微弱却稳定的能量波动——这波动与他在实验室里探测到的“域”空间波动完全一致，只是更弱、更具象。

房卡是黑色的，材质像是某种耐磨的合成塑料，边缘有些磨损，卡面正中央用银色字体印着“304”的房间号，角落嵌着一块极小的电子屏，屏幕上显示着“08:59:47”的数字，红色的秒数正在以每秒递减的速度变化，每跳一下，指尖感受到的能量波动就弱一分。

“异常空间实体化……规则性触发道具……”段清河摩挲着房卡边缘，大脑以最快的速度运转起来。导师笔记里的内容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域’会将空间碎片转化为‘副本场地’，玩家需通过完成副本任务获取生存权，初始道具通常与副本规则直接关联。”刚才实验室的黑雾是“域”的入口？这张房卡的倒计时，大概率是他在这个副本里的生存时长？而眼前这座荒废的酒店，就是他进入“域”后的第一个副本场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应急记录仪——还好，设备还在，外壳虽然磕出了一道浅痕，但屏幕依旧亮着，显示着“数据存储正常”的绿色提示。他松了口气，正准备打开记录仪记录当前环境，大堂西侧的旋转门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动，凛冽的寒风裹着一道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带起的气流卷起地上的灰尘，扑在脸上有些发痒。

段清河瞬间绷紧神经，下意识地将记录仪攥得更紧，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那是个身高近一米八五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战术服，肘部和膝盖处缝着加厚的耐磨布料，上面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像是长期在野外或实战环境中使用过。他的腰间别着两柄自制的短刃，刃身是暗灰色的，看起来像是用军用合金打磨而成，刃口泛着冷冽的光，靠近刀柄的位置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刀柄上缠着一层黑色的尼龙绳，绳结打得紧实，显然是为了防滑。

男人的军靴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步伐稳健，站姿挺拔如松，肩膀微微后展，是长期接受军事化训练的人才有的体态。他的头发很短，额前的碎发贴在额头上，脸色有些苍白，却丝毫不显虚弱，反而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大堂的每个角落，最后定格在段清河身上，眼神锐利如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在评估眼前这个穿着实验服、戴眼镜的年轻人是否具有威胁。

“你也是被拉进来的？”男人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段清河手里的房卡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段清河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警惕的时候，在未知的危险环境里，多一个同伴总比独自面对要好。他注意到男人领口别着一枚褪色的军徽，徽章的轮廓像是某支特种部队的标志，只是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被动卷入。”他如实回答，语气尽量平静，“你呢？”

“找个人。”男人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段清河手里的房卡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那东西有倒计时？”

“是。”段清河刚点头，二楼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滋滋”声，像是指甲在粗糙的木门上反复抓挠，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酒店服务生制服的身影正从楼梯拐角缓慢地爬下来——那“人”的皮肤是青灰色的，像长时间泡在水里的尸体，表面泛着一层油腻的光泽，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手腕和脚踝的关节像是断了一样，只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匍匐前进。它的双手指甲足有十厘米长，尖端发黑，滴着粘稠的黑色液体，落在地毯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黑洞，散发出一股类似臭鸡蛋的恶臭。它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气管里，每爬动一步，身体就会不自然地抽搐一下。

“怨灵。”男人瞬间抽出腰间的短刃，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他向前迈了半步，刚好挡在段清河的侧前方，将他护在身后，眼神依旧锐利，“弱点在头部，我去解决。”

“不对。”段清河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实验室里分析样本，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只怨灵的胸腔——那里有一点微弱的白光在闪烁，频率稳定，与他手里房卡电子屏的秒数递减频率完全一致，“它的胸腔在发光，灵核应该在那里。头部只是干扰项，你看它爬动时，始终在用手臂护着胸腔位置，每次转动身体，都会优先把胸腔转向远离我们的方向。”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此时，怨灵已经爬下楼梯，离他们只有十米远，黑色的液体顺着地毯的纹路蔓延，所到之处，羊毛纤维瞬间碳化，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他没回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我见过的怨灵都吃头部攻击，无论是之前的异常空间还是资料里的记录，灵核基本都在头部。你凭什么确定这次不一样？”

“概率学与细节观察。”段清河快速解释，目光没有离开怨灵的动作，“它的肢体动作不符合常规怨灵的攻击模式——普通怨灵会优先用利爪攻击敌人的颈部或心脏，而它却在刻意保护胸腔；其次，它胸腔的发光频率与房卡的时间递减速率完全同步，误差不超过0.1秒，大概率是能量关联点，房卡的倒计时可能就是它的能量供给来源。”

话音未落，怨灵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速度比刚才快了至少两倍，青灰色的手臂伸直，十厘米长的指甲直取男人的咽喉，黑色的液体顺着指甲尖滴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

男人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的同时，右手的短刃朝着怨灵的头部划去——刃口精准地擦过怨灵的太阳穴，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连皮都没划破。怨灵发出更刺耳的尖叫，胸腔的白光骤然变亮，像是在积蓄能量，黑色的液体从它的身体里喷涌而出，朝着两人的方向泼来，带着刺鼻的腐蚀味。

“啧。”男人低啧一声，不得不后退两步避开黑液，战术服的裤脚还是沾到了一点，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小洞，露出里面的皮肤。他这次没再反驳，语气里多了几分认可，“你说的位置，怎么打穿？这东西的皮肤硬度比我之前遇到的怨灵高太多，短刃破不了防。”

段清河早已快步走到前台旁，手指在散乱的杂物里快速翻找——柜台里堆着不少废弃的物品：没墨的钢笔、生锈的硬币、几张泛黄的宣传单，还有一个掉了底的玻璃杯。他的手指划过这些杂物，最后停在一根从柜台后面墙壁里掉出来的金属水管上——水管大概有五十厘米长，直径三厘米左右，表面布满了锈迹，一端因为长期磨损而变得尖锐，像是天然的长矛，重量刚好适合投掷。

“它的皮肤防御高，但关节处有缝隙。”段清河抓起水管，掂量了一下重量，转头对男人说，“你用短刃攻击它的肘关节和膝关节，牵制它的上肢动作，只要它的胸腔完全暴露出来，我就能用这个破防。”

男人立刻会意，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冲了上去。这次，他没有攻击怨灵的头部，而是将短刃的攻击目标换成了怨灵的肘关节——左刃刺向怨灵的左肘，右刃划向它的右膝，动作精准而迅猛。怨灵的动作果然迟滞了一瞬，它下意识地抬起手臂保护关节，原本被手臂挡住的胸腔完全暴露出来，那里的白光变得更加刺眼，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跳动的灵核轮廓。

“就是现在！”段清河低喝一声，将金属水管扛在肩上，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身体微微后仰，目光锁定怨灵胸腔的发光点，手臂猛地发力，将水管朝着目标投掷出去——水管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弧线，锈迹斑斑的尖端带着破风的声音，精准地朝着怨灵的胸腔飞去。

“噗嗤。”

金属水管毫无悬念地刺穿了怨灵的胸腔，尖锐的一端从它的后背透了出来，黑色的液体和白色的雾气同时从伤口处喷涌而出，落在地毯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怨灵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青灰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最后“轰然”一声倒在地上，四肢扭曲成更诡异的角度，很快就化作一滩黑色的水渍，渗入地毯的纤维里，只留下一枚乒乓球大小、散发着淡白色微光的晶体，静静地躺在水渍消失的地方。

段清河快步走过去，弯腰捡起晶体——晶体的触感冰凉，像是一块天然的水晶，表面光滑，内部的微光均匀而稳定，与之前房卡的能量波动同源。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房卡上的电子屏，原本只剩下七分钟的时间，此刻竟重新恢复到了“12:00:00”，红色的数字不再闪烁，变得稳定而清晰。

男人收起短刃，走到段清河身边，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晶体上，又看了看房卡，最后看向段清河，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的认可：“你是对的。谢了，要是没有你的判断，我可能要浪费更多时间。”

段清河没有说话，只是将晶体小心地放进实验服内侧的口袋里，那里离心脏最近，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晶体的能量波动。他抬起头，目光投向酒店大堂深处——那里有一条通往二楼的走廊，走廊尽头被浓郁的黑雾笼罩，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类似物体拖拽的声响。黑雾还在大堂的角落缓慢流动，像是有生命的生物，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显然，刚才那只怨灵，只是这个“废弃酒店”副本的第一个小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