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抬头,果然在路边发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茶楼,茶楼的风格和当地苗疆文化迥异,反而更有种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
“那里有一家茶楼,我们先过去休息一下。”
江逾白推开门,木门因为潮湿老旧发出“咯吱”一阵声响,他扫了眼空荡荡的茶厅,后知后觉这家茶楼的生意不太好,冷冷清清的,和喧闹的苗疆寨格格不入,一眼望去只有两位茶客挤在一桌吃茶唠嗑。
不过——这两位茶客对于他们这些外来游客并不感到新奇,只吝啬地抬起头扫了眼便继续低头品茶论道。
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扶着醉醺醺的几人坐下,四人一趴下便占据了桌子的大半部分,他们只觉得浑身瘫软无力,随后昏昏沉沉地陷入短暂的梦境。
一个穿着苗服的少年从帘后走出,一见来了茶客便热情地迎上来。
“哎!——客人您好,快请坐!”
少年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言语间带着明显的苗族口音,他端着几碗茶,茶碗放在桌上时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少年露出明媚的笑:“客人慢用。”
说罢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纯白色的帘后。
江逾白目送少年远去的背影,端起茶碗抿了口散发着醇香的茶,因为拦门米酒起的醉意已经退去大半,他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托着下颔看向窗外——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三两滴带着凉意的雨珠飘入屋内,驱散了令人不适的闷热感,一直萦绕在心底的郁结也疏散了不少。
这是江逾白第一次来到外地,在此之前他只在书上了解过苗疆。
蛊毒、赶尸、落花洞女,这是苗疆三邪。
大多数人对苗疆的了解只停留在这三邪的表面,江逾白也不例外。如今真的来到了这里,心里却莫名地生起一种患得患失的怅然感,说不清道不明的,闷在心里很不舒服。
“铃铃铃——”
窗外传来银饰相撞的清脆声音,那声音穿透了潮湿淅沥的雨幕,清晰地落在江逾白耳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和窗外的苗疆少年撞上了视线。
少年莫约十七八岁,身穿一席黑色苗服,长及手腕的衣袖上绣了各色图案,最显眼的是龙与蝴蝶,其他图案难以辨认,大概是缝了草木或是山川河流的纹路。少年戴了很多精致华贵的银饰,其中要数颈间的银项圈最耀眼夺目,无数细小的银制流苏随着少年的脚步肆意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银铃声。
他留着及腰长发,外面下着小雨,额前的黑发潮湿一片,黏连在苍白的皮肤上,少年的长相并不柔和,反而有种凛冽锋利、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只清浅地一瞥靠窗而坐的江逾白,便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路过窗子,在江逾白的注视下越走越远,最后变成朦胧雨雾中模糊的一点。
江逾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仓促地低下头喝茶。
“你看到了啥,脸怎么这么红?”
江逾白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手一抖,茶碗中已经冰凉的茶水洒了一身。
余示不知何时坐起来,他看看江逾白,又抬起头一脸空白地盯着天花板,看起来不像是清醒过来的样子。
“看你。”江逾白放下茶碗,面无表情地回答。
余示瞬间酒醒、大惊失色:“你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逾白吝啬地连个眼神也不给,只开玩笑似地点点头,认真看手机。
【几人逐渐清醒过来,开始商讨下一步行动。
江逾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准备去苗疆寨后面的深山逛逛,晚上的鼓藏节我就不参加了,到时候在茶楼碰面。
安冉(神情犹豫)我和你一起去吧,实不相瞒,我姐姐失联前托人给我带了一本周志,周志里面的内容应该是他们此次研究的项目,有关于蛊毒和赶尸。但是里面的内容太杂乱太隐晦,我看不懂,我觉得顺着周志提及的地点去找,说不定能找到我姐姐死亡的真相。
说罢她拿出周志,将里面的内页翻开给几人看。】
【苗疆寨实地考察研究周志】
■■■■年■■月■日 ——■■■■年■■月■日(第一周)
今天是我们来到苗疆寨的第一天,这个时候的苗疆寨对外开放了一段时间,已经建起了不少现代化的设施,为了确保信息和数据来源的准确性,我们深入进入到苗疆寨的内部,找了几个在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打听蛊毒和赶尸。
我们此次研究的主题主要是蛊毒,其次是赶尸。
那些老人听不懂普通话,好在队伍里有个队员懂得一些苗语,他将我们的话翻译给那些老人听,谁知那些老人闻之色变,立刻拒绝了我们的询问。
他们是听到“蛊毒”才这样吗?
我觉得不是,他们应该是因为“赶尸”才拒绝我们。
后来不论我们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更多的消息,我们只能一无所获离开,好在结过并不是一无所获。在某处江南风格的茶楼里,我们从吃茶的两位茶客口中得知——现在的苗疆寨从老一辈开始就从深山某个生寨分割出来,苗疆寨的老人对生寨的“蛊毒赶尸”守口如瓶,若是他们透露会招来小鬼报复。
想要进一步了解“蛊毒赶尸”还是得进入深山。】
【■■■■■■■■■■■■■■■■■■■■■■■■■■■■】
(此处记录着研究的数据,但是被人刻意涂抹掉了)
【苗疆寨实地考察研究周志】
■■■■年■■月■日 ——■■■■年■■月■日(第二周)
我们打听了很久,花了很多钱才从一些寨民口中知晓生寨的大致位置,我们要翻过很多座山,一路跋山涉水才能找到。
我们收拾好行李,准备深入深山前往生寨。
为了防止迷路,迷失在重峦叠嶂的深山中,我在沿途的歪脖子树上刻下了只有我和妹妹才知道的痕迹,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希望她能顺着我留下的痕迹来到这里,带回我们珍贵的研究记录。
后来几周的路程很遥远,不太方便记录,我将这本周志和我收集到的大部分数据都记在这里,如果我回不来了,希望茶楼的两位好心茶客可以将我的周志转交给导游,再由导游转交给我的妹妹。
亲爱的妹妹,如果你看到这里,说明我已经遭遇不测了,姐姐恳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将我们得到的数据带出去。
找到我,带我回家。】
【■■■■■■■■■■■■■■■■■■■■■■■■■■■■】
(此处记录着比上一次更多的研究数据,但是被人刻意涂抹掉了)
安冉(抹眼泪)我真的很想找到姐姐,我知道我无法像以前一样和她说说话、和她亲密无间了,我想再见她一面,我想带她回家。
江逾白(神情犹豫)可是为什么,我得到的消息和你全然不同?(神情无比凝重)我哥哥给我留下的消息是,不论发生什么,哪怕他遭遇不测,尸骨无法回到故土,他也不希望我来到这里寻找真相。
林 黯(一字一句重复)不要来这里寻找真相?可是(拿出手机将聊天记录展示给他们看)我哥哥给我留下的话却是——来找我。】
剧本到此结束。
几人清醒过来后按照剧本上的内容演绎了一番,看着黑色字迹中血红的“来找我”,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现在有个问题,”林黯的脸色变得很凝重,“剧本给出的内容明显相悖,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这里参加鼓藏节,待满72小时就乘车离开。”
说罢她突然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二是继续推进剧本,完成【埋尸】。”
“你们怎么想?”
江逾白思索好半晌,按照剧本幕启给出的线索来看,参加鼓藏节也是另一条过本的方式,但是——
剧本的主题是《埋尸》,埋谁的尸?尸体是他们五人之中的吗?
“铃铃铃。”
江逾白猛然回过神,他的目光在街道上快速打转,却没发现预想中的人。
“你怎么了?在找什么吗?”
或许是江逾白的反应过大,安冉有些担忧地问道。
“声音,”江逾白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听到铃铛声?”
安冉摇摇头:“没、没听见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或许吧。”江逾白移开目光,回答林黯:“我想继续探索。”
林黯点头,几人商议过后,决定按照剧本幕启和第一幕得知的线索分组,作为旅客前来旅游采风的陈尘和余示原路返回,继续参加晚上的鼓藏节;而前来寻找故人尸骸与苗疆寨真相的江逾白、林黯、安冉三人则继续深入探索。
刚才的淅沥小雨只持续了片刻,很快便停歇,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下过雨后变得很潮湿,坑坑洼洼的地方溢满了水。
几人走得很小心,越往寨子深处走,周围的吊脚楼就越是陈旧。
【几人在此分道扬镳,约定好入夜前回到茶楼休息,江逾白三人沿着石板路继续向苗疆寨深处走去,突然他们顿住,停下脚步。
江逾白这边的树上有痕迹。
林 黯好像是(眯着眼仔细分辨)是用匕首这类刀具刻下的痕迹。
安 冉(突然打了个哆嗦)这,这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好几遍,伸出手摩挲痕迹)这是我姐姐刻下的,这个符号只有我和她知道,出事前她来过这里。
江逾白(抬起头看着沿途的树)这些树上……都有痕迹。】
他们果然在一条蜿蜒曲折的石板路旁找到那棵有着刀痕的歪脖子树。
奇怪的是,江逾白看着沿途长得歪七扭八的树,发现那些树的树叶呈现出黑色与红色混杂在一起的诡谲颜色,看久了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慌。
江逾白艰难地咽着唾沫:“里面太黑了,你们带手电筒了吗?”
林黯从口袋中摸出几个小型手电筒递给两人:“走吧。”
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吹过,树叶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