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心动指南【无限】 第9章 第 9 章

闻悸语那句“下午好，安妮”如同一个无形的开关。房间内原本凝固的、带着窥探意味的空气，似乎微妙地流动了一下。头顶旋转木马吊灯投下的斑斓光影，都仿佛在那瞬间变得更加稳定、柔和。

那个被称为“安妮”的陶瓷娃娃，碧蓝的眼珠依旧定定地“注视”着闻悸语，脸上标准化的甜美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一种无形的“注意力”确实集中在了他身上。

贺松卿在一旁看得屏息，心里给闻悸语这波精准的“打招呼”点了个赞。他学着闻悸语的样子，也对着陶瓷娃娃微微颔首，扯出一个自认为最友善、最无害的笑容：“下午好，安妮小姐。”虽然他感觉自己的笑容可能有点僵。

其他玩家见状，也纷纷反应过来，不敢怠慢，陆续围到桌边，用各种方式向那个安静的陶瓷娃娃问好。房间里一时间充满了略显尴尬和紧张的问候声。

陶瓷娃娃没有任何回应，依旧微笑着。

“现在……怎么办？”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看起来像是白领的女性玩家小声问道，目光在那些空着的迷你茶杯和娃娃之间来回移动，“陪它……喝茶？”

她的话音刚落，桌子上那些空着的迷你茶杯里，凭空缓缓注满了冒着热气的、色泽可疑的暗红色“茶水”，空气中甜腻的香气里混入了一丝铁锈般的味道。

与此同时，那些散落在房间各处的玩偶，动作整齐划一地，微微调整了姿势或角度，空洞的眼珠“望”向了圆桌方向，仿佛在等待着“茶话会”的开始。

压力无形中增大了。

“看来……是的。”贺松卿深吸一口气，拉开一把小椅子——那椅子对他来说矮得可笑——尝试着坐下，姿势有些憋屈。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暗红色的“茶”，凑近闻了闻，那铁锈味更浓了。“呃……闻先生，你觉得这玩意儿……能喝吗？”他压低声音，用气声询问旁边的闻悸语。

闻悸语已经姿态从容地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尽管那椅子的高度对他修长的双腿同样不友好，但他挺拔的坐姿却莫名给人一种正在参加高级宴会的错觉。他瞥了一眼贺松卿手中的茶杯，金色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你可以试试。”

贺松卿：“……” 他就知道问不出什么好话。

他硬着头皮，将茶杯凑到唇边，做了个假喝的动作，实际上连嘴唇都没碰到液体。他咂咂嘴，故作轻松地评论：“味道……挺独特的。” 然后迅速将茶杯放下。

其他玩家见状，也大多有样学样，没人真敢去喝那杯东西。

闻悸语没有碰他面前的茶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主位的陶瓷娃娃安妮身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他注意到，当有玩家做出“饮用”动作时，安妮嘴角的弧度似乎会极其细微地加深一丝，而当玩家只是敷衍了事时，那弧度则会维持原状，甚至……隐约透出一丝冷意。

“需要‘真心实意’。”闻悸语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玩家耳中，“哪怕是表演。”

贺松卿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他重新端起茶杯，这次，他努力代入角色，想象自己真的在参加一场小女孩的茶会，对着空气（安妮娃娃）露出一个更自然的笑容，甚至还假装和旁边的“客人”（闻悸语）碰了碰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今天的茶会真不错，安妮你真会招待客人。”

他这番略显浮夸但足够投入的表演似乎起了作用。主位上的安妮娃娃，那碧蓝的眼珠几不可查地转动了一下，扫过贺松卿，僵硬的嘴角似乎真的柔和了那么一丁点。

其他玩家也纷纷效仿，开始努力“表演”起下午茶。有人对着空气夸赞点心（虽然桌上空无一物），有人假装和身边的玩偶朋友聊天，场面一时间变得既诡异又有点滑稽。

闻悸语没有参与这些“互动”，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会用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仿佛在打着某种节拍，目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描着安妮娃娃和整个房间的细微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精神高度集中的“表演”并不轻松，有几个玩家脸上已经露出了疲态和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突然，那个之前试图拿钥匙被木偶抓住手腕的玩家，大概是因为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心情烦躁，在“敬酒”时动作大了一些，不小心将面前那杯暗红色的“茶水”碰洒了少许，深色的液体泼在了洁白的蕾丝桌布上，晕开一小块污渍。

“糟了！”他脸色一变。

几乎在污渍出现的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头顶旋转木马吊灯的音乐声猛地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周围所有玩偶的眼睛瞬间亮起猩红的光芒！

“不……不友好……” “弄脏了……安妮的茶会……”

无数细碎、重叠、带着孩童音色却冰冷怨毒的呓语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名玩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离他最近的一个半人高的泰迪熊玩偶，猛地张开满是棉花絮的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以一种与它笨重身躯不符的速度扑了过来，巨大的毛绒爪子带着风声狠狠拍向他的脑袋！

速度太快了！快到大部分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炽白的流光后发先至，精准地击打在泰迪熊玩偶挥出的爪子上！

“嗤啦！”

是闻悸语！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手中捏着一张燃烧了一半的符纸。那符纸化作的流光并未对玩偶造成实质损伤——任务警告过不能损坏玩偶——但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壁，硬生生挡住了那只足以拍碎头骨的爪子！

泰迪熊玩偶的动作停滞在半空，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闻悸语，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咽。

其他蠢蠢欲动的玩偶也暂时停下了动作，猩红的目光集中过来。

闻悸语挡在那名吓得瘫软在地的玩家身前，面色冰冷，金色的眼瞳毫不避讳地迎上安妮娃娃那碧蓝的、此刻却深不见底的眼眸。

“意外。”他对着安妮，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并非有意冒犯。茶会应当继续。”

他说话的同时，另一只空着的手隐秘地动了动，一张新的、散发着微弱净化气息的符纸无声无息地贴在了那块被污染的桌布上。符纸闪过微光，那块暗红色的污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淡、消失。

整个房间那尖锐的音乐和怨毒的呓语，随着污渍的消失而逐渐平息。泰迪熊玩偶眼中的红光褪去，它缓缓收回爪子，恢复了之前呆立的状态。其他玩偶也纷纷“冷静”下来。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那名玩家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向闻悸语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

贺松卿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他快步走到闻悸语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心有余悸和后怕：“我的天……这也太刺激了。闻先生，你又救场了！” 他目光落在闻悸语刚才使用符纸的手上，注意到对方指尖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一点，心里不由得一紧。“你没事吧？”

闻悸语收回目光，淡淡看了他一眼。“无妨。”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灰尘。

但贺松卿却敏锐地感觉到，闻悸语周身的氣息似乎比刚才更冷冽了一些，那是一种极力压制着某种不适的冷硬。他想起在上个副本闻悸语就消耗巨大，这才休息了没多久……

主位上的安妮娃娃，碧蓝的眼珠再次转动，这一次，它的目光在闻悸语和贺松卿之间来回扫视了一下，那标准化的甜美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个像素点。

它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然后，它抬起一只陶瓷小手，指向了房间角落，那个堆满旧玩偶的玩具箱方向——正是那个抱着钥匙的男童木偶所在的位置。

一道微光在男童木偶怀中的钥匙上闪过。

“这是……允许我们去拿钥匙了？”贺松卿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闻悸语。

闻悸语看着安妮娃娃，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贺松卿立刻心领神会，对着安妮娃娃露出一个灿烂的、带着十足“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你，安妮！你真是个大方的女主人！”

他这才和闻悸语一起，再次走向那个玩具箱。这一次，当贺松卿小心翼翼地、用尽可能“友好”的姿态，尝试去拿那把钥匙时，男童木偶没有再阻止，只是用它那僵硬的微笑“目送”着钥匙被取下。

钥匙入手冰凉，上面锈迹斑斑，似乎能打开某个重要的锁。

贺松卿握着钥匙，松了口气，转头对闻悸语笑道：“看来‘真心实意’的陪伴，还是有点用的嘛。”

闻悸语的目光却越过他，看向房间另一侧，一扇之前被巨大玩具箱挡住、毫不起眼的矮小木门。门上有锁孔。

“嗯。”闻悸语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贺松卿带着点小得意的脸上，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少了些之前的冰冷，“表演得不错。”

贺松卿一愣，随即眼底漾开真实的笑意，像阳光下的深青色湖面。他把玩着手中的钥匙，语气轻快：“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队友。”

这一次，闻悸语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