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短暂交谈过后,导演组在前方的摄影机旁提示节目暂时中断,让他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等通知了再接着录制。
目送总导演的离开,六位嘉宾与彼此身边的人交头接耳,谈笑风生刚才说的故事是否属实。
甚至还有人主动对第一次见面的嘉宾交换了联系方式,无所顾忌地说笑打闹。
提及感情专一,几人都把目光看向唯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被人质疑专情,沈俊辰一脸正色地打赌——认定自己肯定会好好对待下一任。
夏晓雪被两个男性夹在沙发中间的位置,想跟好友讨论的心思,全被交谈甚欢的二人隔绝。
她只能仰头看向林纾雨,而她竟对身为朋友的自己置之不理,又不好意思起身跟远处的郭佳佳商量。
坐在徐君寒身旁的林纾雨,一得知他交过女朋友,立马好奇起了对方的长相和性格:“你前女友是不是长的很漂亮啊,感觉会跟你郎才女貌……”
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当事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浅笑自嘲:“我只是长相随我妈多一些……我跟她已经和平分手了,谈起来多少有点触景伤情。”
林纾雨见套不出话,只能悻悻转移话题:“那等会儿,要聊聊你喜欢的类型吗?”
“要说喜欢的类型……”提及这事儿,徐君寒目光深邃地盯着自己手腕上褪皮的手表,“我喜欢的人已经内定了。”
“真的假的?!”与王杨宇隔空聊天的沈俊辰,突然搭上话茬,歪坐在林纾雨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讶异看向他,“你跟你现女友交往多少年了?她知道你之前有过前女友吗?”
不知道摄影机有没有真的关了录制,虽然目光看向对方,徐君寒余光扫了眼前方架着的摄影机,淡然一笑:“暂时只有喜欢的人,还没跟她在一起。她要是看到这期节目,应该就知道了。”
听着他那伤感的回话,离他最近的林纾雨,心中的郁闷更盛了。
“哦——”另一个男嘉宾王杨宇也在观察这边的动态,听到“徐江”的解释,他似懂非懂,“那你们这么久了都没在一块,她不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唉呀,喜欢就追嘛。”林纾雨打断了他的疑惑,对身旁的人笑了笑,“实在不行,你找下一家呗。她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还追,那不是自讨苦吃。”
话虽这么说,可他并不确定现在的罗清野,到底是否单身,还是已经有过恋爱对象。
徐君寒没有接着说下去,沉默片刻,就正好有工作人员上来给他们补妆。
十分钟短暂地休息过后,录制照常进行。
几个工作人员调整了收音设备,在王导的一声指挥下,徐君寒还特地流畅地念了一段赞助商的广告词。
感谢的话语在清晰的谈吐中完毕,收回睨着摄影机的目光,他把视线看向自称单身的夏晓雪。
只听对方说,现在的年轻人更多的是降低恋爱风险,不谈恋爱就能节省很多开销。
虽然有了喜欢的人,生活或许会不一样,可她并不能想象抛开独处的生活是什么样。
若不是想到现在是在录制谈论恋爱的节目,徐君寒都快下意识接话,误以为这是辩论赛的现场。
驳回的话梗在喉咙,他就只好合上嘴,立马收声闭口不谈。
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位唯一的“大咖”,刚才听他提过自己目前单身的状态,几个愈发好奇他过去的嘉宾,乐呵呵地将目光投向他。
察觉到徐君寒似乎想搭话,王杨宇仰头冲他一笑:“诶徐江,你是不是有自己的观点要聊?”
被人捕捉到刚才差点的失误,当事人立即摇头解释:“上大学的时候打过几次辩论赛,刚才差点把晓雪那边当成对方辩友了,我没有要陈述的论点。”
“辩论赛?难怪你面对镜头那么自然。”林纾雨扭头惊呼,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徐君寒闻言哂笑了下,正要说点什么,就被身旁的郭佳佳转移话题:“诶,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叫‘徐江’这个艺名?
“你的本名‘徐君寒’不是更好听。”
“对啊对啊。”林纾雨打着捧哏附和,“这名字可比‘徐江’强上百倍。”
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当事人哼出一笑:“我小时候的名字就叫徐江,取这个当艺名,主要是怀念小时候吧。
“我现在的名字也挺好,但当时是公司说,取一个好记的名字会更好。”
想到什么,徐君寒顿了顿,再缓缓补充:
“我喜欢的人,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名字才找到的我,所以刚好就用了以前的名字。”
“哎哟,真浪漫。”刚才沉默的王杨宇,对他笑着打趣,“怪不得你的粉丝都说,你是个浪漫主义的律师。”
目睹徐君寒的窘态,沈俊辰扯着嘴角疑问:“那你的本职工作,将来还会接着干吗?”
“嗯,明天就得飞去北平办案……”他如实回答。
“真是大忙人啊,我们拍摄完就各回各家了。”林纾雨歪头看着他,调整了坐姿,撑着脸揶揄,“你才露面一年多,演艺圈的事业都比我们飞鸿腾达。”
被调侃的当事人不好接下话茬,也只能听着他们言语中的挑逗,坐在一旁充当哑巴。
直到录制结束,徐君寒默默下了摄影棚,背对他们接通了一直没接的电话。
“喂?李总。”打来电话的,是他签约经纪公司的老板。
而此时,电话那头正训斥他——一定要保持好单身人设,绝对不能被对家抓到把柄,不然粉丝们也会不买账。
徐君寒张着嘴,几次都欲言又止。但也只能收回想反驳的心思,随便敷衍几句。
挂断电话,刚一转身就撞见凑上来的林纾雨。
“喂,徐君寒。你这个名字那么好听,是什么时候改的呀?”已经穿上外套的她,背着手歪着身子笑言。
目睹他错愕的表情转瞬即逝,她藏在背后的手指,来回玩弄着手腕上的手串。
面对她毫不避讳地靠近,徐君寒下意识后退一步,强装镇定:“我上大学之前改的。”
虽然对方表现得泰然自若,可在林纾雨眼中,他就是在故意躲着她。
肯定是因为自己长得漂亮,他才不敢直视她。
暗自窃喜过后,她盯着他的距离更近了些。
没来得及继续追问,眼前的人就被他的经纪人一把拽过:“抱歉啊,他得赶下一趟飞机,我们先走了。”
被人从惊险的试探中脱困,徐君寒心存感激地跟在廖筱珺身后。
没走几步路,却被她一记白眼嫌弃:“陈琳说她去晋安找过你要找的人,那个人不在日记本里的地址。
“南胜也只有她父母。她人在厂州打工,她弟也在住校上高中。”
“那有照片吗?”一得知当初打探的消息有差错,徐君寒还是难掩激动地走到她身旁,与她肩并肩。
“没有,只有她小时候的照片。”廖筱珺瞥见他兴奋的样子,立马补充,“她不经常照相,她爸妈只给了小时候的照片,现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小时候的照片我等会儿发给你……”
在他提问之前,廖筱珺冷眼相劝:
“喂,我先提前跟你说啊,你可没时间去找她,你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完成,你自己律所里的事我可帮不了。”
沉默片刻,徐君寒神情凝重,似乎想定了什么主意,只能先答应:“好……等我一有空再去找。”
独自坐上飞往首都的航班,倚靠着并不舒服的椅背,疲倦不堪的身体也在睡梦中沉溺。
原本以为又会昏睡到清醒,这次却又梦到了高中时期的那个人。
看着对方模糊不清的人脸,一想到罗清野附身高秋颜的那段时间里,他就曾梦到过感觉类似的人。
于梦境中垂眸沉思,徐君寒走上前,赤条的脚下踩出的波澜荡漾,就与他激动不已的内心一样,掀起了阵阵涟漪。
对她说了几句简短的话,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转眼间,就不见对方的身影。
任凭他如何在梦中呼唤,她也没再出现。
在国外留学的高中时期,他曾误以为梦里相遇的人,就是曾经的前女友——宫野美娜。
可到了后来真正的相处,他才恍然大悟——她并不是自己一直想要找寻的那个人。
若不是罗清野“偶然”魂穿了高秋颜,而变得异常的“高秋颜”所做出的所有反应,都和梦里的那个人极度相似。
他都快误以为,自己一直在意的“那人”,其实是与他重组家庭的妹妹高秋颜。
庆幸的是,那个让他恨不得将地球挖穿也想找到的人,竟然以诡异又特殊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魂穿……这个世界最不可能存在的能力,竟然真的发生在他身边的亲人身上。
高秋颜是在商场KTV的包厢里意外身亡,甚至死后的尸体瞬间异常高度腐烂。
后来在医院,亲眼目睹她那斑驳破碎的身体,诡异地开满了绚丽多彩的花骨朵。
那种力量用着超乎现实的景象,带走了她本该年华似水的生命力,使她彻底走向寿命的消亡。
而在她的葬礼上,还曾出现过数万只颜色妖艳的蓝蝴蝶,在他们的头顶翩然起舞。
倘若换作任何没有亲眼见证的局外人,都会觉得这是在天方夜谭。
会认为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存在超脱现实主义的事物。
可他就是亲眼见到了,而且见证者不止他一人。
当初可是有数百人,目睹了这场诡异又瞠目结舌的盛景。
徐君寒回神收了心思,低头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要凌晨三点。
来回打量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环腕的皮革也已经变得老旧脱落。
这是当初罗清野附身高秋颜时,亲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因为害怕遗忘她的存在,他已经戴了三年多。
虽然并不贵重,可这是她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
即便不是作为她本人,而是以他妹高秋颜的身份。
想到当初罗清野用着他妹的脸生气,可他还是能透过不属于她的皮囊,隐约看出罗清野本人怒色的灵魂。
嗤鼻一笑后,他阖眼冥思,试图再次回到梦中,去找寻那片苍白之地——是否能出现她的身影。
罗清野小时候的照片,他已经看过了。
即使是从陈年发黄的照片中,也能看得出她的五官比例并不差。
可那时的她,为什么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就和当初的山野浪,冲他宣泄自卑的自嘲没什么两样。
那时候的她,跪在病床上扯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对外告知高秋颜是个自闭症。
在她无力的哭嚎过后,她又开始自言自语她的过去,哭诉令他难以理解的话语。
虽然她和另一个人魂穿者两人,对他们做了什么脱离现实才能做到的事——删除了他们的记忆。
但在他不断质问自己内心的每一刻,那些被迫遗忘的记忆不停吞噬着他的理智,甚至击碎他那苦苦支撑的唯物主义价值观。
他想起了和她经历的那些酸涩、又深藏甜蜜的回忆,却也被这些历历在目的记忆折磨心智。
明明是她从他高中时期,就一直出现在他脑海里魂牵梦绕。
如今奋不顾身都要找到她本人的,竟是曾于梦里回绝知道她名字的自己。
他并不是恋爱脑,更不是因为某种责任才想去找到罗清野。
他只是想问清楚那个当事人,为什么在刚上高中的时候,要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梦里,令他牵肠挂肚。
为什么会在他差点被打个半死、最狼狈的时候,成为他心中念念不忘的那道白月光。
可是当初与她的相处太少了,少到过了两年他才恍然大悟。
如果他早点知道,附身他妹的人就是梦里的她,是不是也能提前问清楚些什么。
深沉的思绪跟随沉重的记忆,悠悠飞到了首都北平的上空。
直到下了飞机,徐君寒都没从朦胧的自我质问中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