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代号魂2 第41章 聂小花篇（1）

寒风萧瑟，光秃秃的尘土随风带到了万米高空，四周都刮起了阵阵带沙的烈风。

阴沉沉的天空中，满是发黄的尘沙。

踩在脚下的沙砾扎脚得很，每走一步都是乏力的绝望，再怎么平坦的土地，在两眼昏花的情况下，照样步履维艰。

一双瘦弱幼小的烂脚赤条泥泞，正提着一口气行走在荒凉贫瘠的土地之上。

歪斜套在身上的衣服松垮垮，单薄到抵御不了急急贯耳的啸风。

而这孩子身上穿的，甚至还是大人丢弃了的补丁衣服。

稚嫩的脸庞清瘦不见肉，她那被长久麻木的知觉，早就感受不到冷风扎耳。

再甚者，她更像是个逐渐走向冰冷的行尸走肉，空洞洞的眼睛只剩无神的目光。

小孩儿瘦骨如柴，两条腿上的脂肪不见多少，更像是被单薄的皮层包裹住摇摇欲坠的骨头。

没人帮忙打理的头发杂乱不堪，就这么拖着长长的一团营养不良的棕发，耷拉在腿根上。

还有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落在她的头顶揉搓着弯曲的中喙。

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到底是多久，她也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收养她的奶奶在不久之前，被毫无怜悯之心的苍天活活饿死，死不瞑目。

而她则是眼睁睁目睹奶奶慢慢发臭，逐渐变成一具丑陋难闻的尸体，这才被迫踏上寻找食物的不归路。

无尽的饥饿已经支撑不了她的长途跋涉，可她没有办法从光秃秃的土地上找到一丁点吃的。

哪怕是深埋在地里的草根也好，可一贫如洗的旷野上，只有无人处理的尸横遍野。

“孩子……我饿。”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位面容枯瘦的老爷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向她讨要她也遥不可及的食物。

她抬眼扫视破壁残垣的土地，晃眼间，她竟看穿了老爷子身后的景象——此时他的身后皆是虚影，从东倒西歪的尸体上缓缓直起身。

“爷爷……俺去找吃的，等俺找到了，再给你们吃。”她抬起虚脱的手挥了挥，尽力撑起昏花的两眼，看向满眼期待的父老乡亲们。

留下一句不知是否能履行的诺言，她便转过身去，发红的眼眶困不住**的泪水，悄然滴落在她前行的泥巴地上。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乏力了多长时间。

只觉得这一路都没能见到多少人，冷凄凄的，混浊的空气中还散发着难闻的怪味儿，又臭又腥。

等她走到不知何处，竟看到了不远处的平地上长满了杂草，还开满了不知名的花骨朵。

一见到地上有东西可吃，她立马趴在地上，手忙脚乱扒着杂草，连同泥沙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牙齿与沙土磨得咔哧作响，震得头骨直犯恶心。

快速吃着味如嚼蜡的野草沙石，空荡荡的肚子总算有点饱腹感。

可她还是觉得不够，便连带着盛开的野花一同含入嘴里咀嚼。

可没有洗净的野草野花怎能下肚，就连地上的虫子也吞了下去，吃得她上吐下泻。

趴在地上干呕半晌，吐息着带酸味儿的呼吸，她这才缓过劲来，掐着喉咙上气不接下气。

眼中快要干涸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抬头望着不见日光的天空，她用着奶奶经常念叨的祷词，祈求上天掉下个馅饼，哪怕是一只带肉的鸟也行。

她还记得自己叫小花，是奶奶给她取的名字。

只是奶奶已经不在了，再也没人呼唤她了。

等她看清自己脚下的土地，杂草重生，野花乱岔，一株像样的可食用植物都没有。

可饥肠辘辘的肚子折磨着她的大脑，渴望食物的欲念也越来越强烈。

“俺想吃饭……想吃馍馍，想奶奶煮的野菜粥。”小花跪坐在地上抽噎，还差点被泥沙呛住喉咙。

可面对荒无人烟的土地，她又怎能浪费时间去处理无人可依的感情。

罗清野默默站在她的身后，目睹小花擦了擦眼泪，晃晃悠悠站起身，撅着嘴狠下心，目光凄厉，一副不甘服输的倔驴样。

即便被饥饿弹出宿体体外，她也一样能感知到小花被饿出胃病的身体。

那种长期没能进食而颤抖的痛苦，不断折磨人的神经，更吞噬人的意志力。

“姐姐……你也饿吗？”用余光瞥见罗清野虚幻的身体，她诧异一愣，停留在原地看向对方。

对上小花投来的目光，当事人也跟着一怔，随后她晃了晃脑袋：“我不饿，但是我知道哪里有东西可以吃，你要去吗？”

“要！”小花两眼放光，一听到能吃东西，立马提起精神，拔高了音量欢呼，“谢谢姐姐！”

轻快的感恩却夹杂着凝重的期望，压得罗清野眼神一滞。

带着自己轻飘飘的身体，罗清野跟在小花身旁，看着她赤脚踩在地上，出声询问：“脚不疼吗？”

虽然她也能感觉到小花破烂的双脚，早已经被磨出水泡，可这并不是她的身体，而自己也只是出于无聊的关心罢了。

“不疼，俺的脚已经长出好多疙瘩了，比这地还硬呢！”不到九岁的小花一脸兴奋，跟在她的身旁加快了脚步，“俺可不可以带回来，给奶奶和乡亲们一起尝尝？他们吃不到了……但是俺可以烧给他们。”

“好啊。”罗清野笑脸盈盈道，“走吧，我们很快就到了。”

即使那家人会不会真的给小花赏赐一丁点吃的，她也要带她去试试看。

她们一路前行，直到踏过不知多少荒无人烟的村子，这才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门前。

小花忐忑地敲了三声门，纤瘦的手也使不出多少力气。

在门口静候不知多久，这户人家才姗姗开门。

一看到门口站着个小叫花子，那妇人面露不悦，抬手打发：“边去边去，别上我家讨饭吃。脏死人了。”

“孃孃……就给俺一点吃的吧，俺吃的不多。”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小花不想就这样破灭了。

可她的恳求只换来妇人嫌厌的追赶，还试图拿棍子殴打她。

见此情况，小花也只能悻悻跑路。

目睹她撅着嘴就要哭出声，罗清野立马代替她，切换了彼此魂体的位置。

低头看着惨目忍睹的“自己”，她眼色一横，转头又对那户人家敲了敲门。

“干什么？！我家自个儿都不够吃，还得可怜你不成？！”这次来开门的，还多了个妇人的丈夫。

见这小孩儿不肯走，男人也目光凶狠地瞪着她。

“叔叔，给点吃的吧，小花好饿。”罗清野看他们真的狠心对待一个年幼的孩子，她立马扑通跪在地上，强忍哽咽，“奶奶走了，小花十来天都没吃上东西了，我就尝一口，就一口！心满意足就走。”

被两夫妇投来鄙夷的脸色，罗清野依旧无动于衷，跪在门前恳求他们的施舍。

虽然其他人家也有饭吃，可只有他们家看起来最富足，最有可能有多余的粮食。

何况，她并不想吃了贫苦人家的粮食，落得穷困潦倒一生的他们，在将来变得更痛苦不堪。

见他们又要关上门，她立马站起身阻拦：“阿姊，大哥！拜托你们了，小花真的很久没吃东西了！是狗吃的也可以啊！

“只要赏我一口饭吃，你们家的后代会大富大贵几辈子的！”

“谁要你这叫花子咒我们！”那妇人愤恨推开她，冷冷斜睨道，“滚一边去！我们这可没空理你！”

“拜托了……”目睹他们转过身，合上的门只剩下一条缝，罗清野哭红了鼻子哀求，“同志！快要打仗了，小花挺不过春天的，小花只想要一口饭吃！

“将来你们的后代，我一定会在天上好好保佑！我只求你们给一口饭吃，肯定会让你们一家都避免被炮火波及的！”

听着一个小孩子说出不属于她那个年龄的成熟，作为知识分子的男人，立马回头拉开门，蹙起眉头质问：“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能力保护我们？

“你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着死后保护别人？！”

“是！小花年纪小，可不代表小花没能力！”罗清野看他指着“自己”鼻子质疑，她立马抓着他的手哀求，“同志！小花真的饿了太久了。就给一口饭吃吧。”

“我呸！你要是有能力，你就不会跪在我家门前讨饭吃！”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慌忙拽回自己的右手。

“这个世界本就是‘意识决定物质’！只是宇宙太大，人类自己的战争只能自己抵抗，神仙来了也会被炮弹轰炸……”

罗清野说到后边，声音也跟着心虚无力，可面对小花早已虚脱乏力的身体，她更要为她争取点活下去的希望，至少让她活着看到战争的胜利。

“倘若我真有能力，我也只能作为不是人类的一份子去保护你们……”她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代我完成了小花的遗愿，我就回到天上去。

“我可以牺牲自我来保护你们的子孙后代，不被战争屠杀到无子无后……”

“你放屁！”听着她那荒谬的言论，男人猛地关上门，用木门盖住了她那阴翳的目光，躲在门后惊恐万分。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教一个小孩子——说这样诡异的言论。

更不清楚她为什么非得找到他们家，死皮赖脸的，来讨要一口狗吃的饭。

对上妻子投来错愕的眼神，男人头皮发麻地叹了口气：“回屋去吧，别理那叫花子。”

抬起羸弱的左脚，慢悠悠撑起身子，刚从无奈中缓过神，扭头就看见身后有个比小花还要小的小孩子。

只见他的手心里，还拿着半块馒头，他一边啃着自己的那份，一边径直塞进她的怀里。

“谢谢……”罗清野抿着嘴唇，强忍哽咽，“我真的吃了哦，你自己都不够吃呢。”

小孩儿没有说话，只是用着他那浅色的双眼盯着她，用目光示意她快点吃下。

目睹她狼吞虎咽吃完了，舔舐了手掌上残留的味道，他这才拉起她的手，一路碎步跑到他家门口。

一到转角，就看到有个灰色军帽的男人坐在屋里。

黑漆漆的室内除了他，还隐约藏着其他人。

“诶，小孩儿，你爹娘也走啦。”说着风轻云淡的调侃，眼前的男人整理着自己的着装，乐呵呵道，“你还饿不饿？我这还有黑面馍馍。”

看到他那身军装眼熟得很，罗清野先是一愣，随后晃了晃脑袋：“不饿……”

耸着肩膀站在门口，她没敢靠近屋里的一群人半步。

“撒谎。”其中一个女兵抓过小花的胳膊，打量着她破败老旧的衣着，随后拿起随行同伴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帮她整理着装，“刚听你说十来天没吃东西，现在还说不饿。

“来，把鞋穿上。你一个小丫头，竟然还知道那么多事儿？你爹娘是哪里的知识分子？懂得可真多啊。”

知晓她的话全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罗清野顿时哑口无言。

她就这样目光涣散地呆愣在原地，任由几位女兵的检查和摆弄。

何况，她也不可能真的向他们透露：她是来自未来的人，更是清楚知道自己早已死亡，借此机会魂穿到过去的历史——来找寻小花残留在人世间的执念之魂，且这么一个没有自我身躯的苦命亡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