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代号魂2 第37章 酷迪鲁纳

白。一望无际的白。

即使脚下的涟漪被踩出波澜，当下的人仍觉得沧海一粟，自身的存在更是渺小到无法观测。

“可我还是没懂，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我们两个帮你工作。”罗清野停滞不前，不想与牠踏入银河绚烂的宇宙，“很奇怪诶，为什么会有两个高秋颜？为什么都要把她们带回来才算任务完成？

“我带回来的那个高秋颜不算吗？为什么会说她是不完整的？她又没有缺胳膊缺腿。”

“是啊，这个小妹妹还好好的。”郭贤李上前附和，“她现在不也好手好脚的，我们都出去帮你工作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小姑娘不会害怕吗。”

被他们质问，莲静下心来淡漠道：“不是莲要选择你们，是你们自己选择了留下。

“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个体意识被无形者认领，就必须送往三扇门选择其中一个。

“但你们没有做出选择，而是选择留下，那既然都留下了，肯定必须保证你们不被规则反噬，变成跟莲一样遗忘人类身份的混乱者。”

“还有……莲再来说清楚，下次就别再问了。”牠收了破开的空间，转身对他们解释，“任何意识形态都存在多个自身，也就是人类所说的三魂七魄。

“所有带有智慧的生灵，都是由多个残缺的意识组成一个整体。”

莲一边说着，一边用念力构造出几个虚构的小型人偶，演示给他们看：

“一个‘胎光’，主要控制身体的行动，决定生命力能否长久的持续下去；

“一个‘爽灵’，影响了这个生物是否拥有智慧，能否与同类对话，就靠这层意识掌控；

“最后一个，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幽精’，负责作为一个生物是否拥有等量的感情。”

“认真听，打什么瞌睡。”看到郭贤李百无聊赖的样子，莲拿着棍子戳了戳他的魂体，“莲正在用你们能够听懂的人类知识转达给你们，别到时候再来问莲，怎么会有多个自己存在。”

“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多残缺的意识组成一个整体？少一个都不行？”罗清野下意识脱口而出。

莲听到她的问话，嗤鼻一笑：“你魂穿的高秋颜就是个例子。她的个体意识是有残缺的，所以她才会对感情无法正确感知。”

“你是说，所有跟她类似的自闭症患者，都是因为灵魂是残缺的，才会这样那么难沟通？”

“是的。”莲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会有的人生来就缺少最重要的‘幽精’吗？”

“为什么？”罗清野与郭贤李异口同声。

“因为莲也不知道。”牠收了这些被念力虚构的东西，笑着自嘲，“莲也在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莲也同样无知，并没有完全掌握。

“不过……傀应该知道，毕竟它学到的东西比莲更纯粹。”

再次提到那个人偶，罗清野关心道：“它为什么会消失？难不成，将来你也会消失吗？”

听到她的语出惊人，郭贤李一怔。

“傀是因为被**吞噬，最后回归到集体意识之中。

“莲的消失，当然也是必然的，就跟人类的寿命会消散是一个道理。”牠重新开启跳跃时空的圆圈，缓缓抬起头，“当然，不是像你们这样还没完全正常走向生命消逝，结果非自然死亡出现的非生者。”

“死者就死者，说话那么绕干嘛。”罗清野一记白眼吐槽。

“这样说更好听。”莲笑了笑，兔嘴扯出的笑十分乖巧，“毕竟‘非生者’的全称，是‘并非以三维生物形态出现的意识个体’，而不是‘肉.体死亡的万物生灵’。”

“……”面对牠的解释，她抿着嘴霎时有口无言。

跟着牠踏入不见边界的银河星际，罗清野转头对他们挥手告别。

目送她们离开，郭贤李瘫坐在地上，抬眼看着与自己一米之隔的高秋颜：“妹妹，你今年几岁？家里有几口人，在哪读书啊。”

看着眼前头发湿漉漉的小孩儿，但对方的衣服跟他不一样，是干燥的。

他推测对方会不会是因为重感冒，结果意外身亡的。

脑海中闪现出生前的队友们个个泪流满面，仿佛刘光义那小子的苦瓜脸就浮现在眼前，郭贤李不禁嘴角一挑。

“秋颜十六。”见他笑得落寞，高秋颜蹲在他身旁，歪头询问，“哥哥呢？”

“我啊……我二十四。”郭贤李见她不回答另外两个问题，也没多问。

“哥哥二十四。”她重复他的话，“哥哥二十。”

听到她说出不一样的数字，他纠正：“我二十四，不是二十。”

“哥哥二十四，徐江二十。”听到他咋舌，她这才说清楚刚才那段话的意思。

“徐江？你哥叫徐江？”见她点头，郭贤李来劲儿了，盘腿坐着，面对着她，“诶老妹，你哥上大学了没有？这个年龄应该上大学了吧，他比你大四岁……

“我也有个妹妹，就是很小的时候走了……唉呀不提陈年旧事了，咱唠嗑点别的。

“你还这么小，听清野说你是自闭症，会不会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她无法从他的话中理解内容，只能摇头和重复：“秋颜自闭症，秋颜是傻的。

“妈妈说过，秋颜不懂，秋颜太笨。”

“别老听这些话，呸呸呸。”郭贤李蹙眉叫嚷着，“小孩子听多了肯定会当真，别信。”

意识到什么，他又话锋一转：“……诶老妹，你妈真这么说你啊？”

高秋颜木讷点头：“妈妈说过，秋颜是傻的。”

“哎呀哎呀，咱不聊这个了。”郭贤李看她一脸认真，立马转移话题，“那你哥呢？不是说你哥也是傻的啊，我问你哥上啥大学？”

“哥哥上大学。”高秋颜摇头，“哥哥表演系。”

“老妹啊……”面对眼前的人有严重的沟通障碍，郭贤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结果一手拍空。

目睹巴掌落了空，他叹了一声，收起手，无言以对：“咱不唠了，再这么唠下去，那可聊得太费劲了。”

“好。”她轻轻点头。

二人望着三扇大门沉默着，气氛凝滞。

没过一会儿，空白之地被一块星云撕开了一道裂口。

看到莲从扭曲的时空中现身，郭贤李站起身，直视对方：“清野呢？她去到什么地方了？”

“按照时间线来说，应该是你们的唐朝。”莲冷漠回答，“这个世界的时空，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存在，所以去到哪里都不受时间的限制。”

“啊，我懂。”郭贤李抬起手，下意识挠背，结果也一个扑空，“就跟时空穿梭一样的道理嘛。

“反正我知道我跟清野不是同个时空的人，这我还是能理解的。”

“你倒是接受得挺自然。”莲调侃，“清野可没你这样坦率的接受能力。”

一听罗清野是在完全接受不了的情况下魂穿，他立马瞪大了眼：“啥！你就这么随便让她魂穿了？！”

“莲相信她有能力做好。你们两个的工作内容完全不同。”牠冷声解释，“清野需要从一个人生命的最初开始，你没有傀赠予的规则以外的意识可以保身，所以你只能把寿终正寝但不愿离开的老者送回来。”

“哦——我俩工作的还不一样啊。”郭贤李摸脸感叹，“我妹……将来忙完了，我就去‘生局’找我妹。

“因为她说不论将来会变成什么，是人也好是动物也行，只要能再遇到我妹就好了。”

“你想离开了？”牠错愕一愣，打开时空之门的手一滞。

“现在还不行。”郭贤李笑了笑，“清野还得有人陪着呢，她一小姑娘能帮多少，现在我能帮就多担待点。”

在与牠离开之前，他看了眼身后的高秋颜，却是对莲提问：“我也走了，那她咋办？一个人在这会害怕的。”

“她并没有初始的感情，顶多只知道你们还会再回来。”莲漫不经心道，“莲会一同守在她身边，不用太过担心。

“还有，这次你要去的世界，跟你们人类的身体构造和生存模式截然不同。

“对于你们来说，是属于外星生物。”

“啊——？！”他又一惊一乍，吓得被脚下漂浮的太空碎石径直穿过魂体，“真有外星人？！”

“宇宙那么大，怎么可能没有。”牠冷叹，“莲可是见过各种各样的智慧生物，牠们的意识形态只是不同于人类的样貌，其实许多都跟地球人类很相似。”

“相似……”他无言以对，“不会跟电影里的一样，长得奇形怪状的吧。”

“你亲眼见到不就知道了。”莲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推向虫洞的深渊，“已经帮你匹配好了要魂穿的对象，直接进入就可以了。”

目睹自己被头晕目眩的扭曲空间来回拉扯，郭贤李下意识紧闭双眼，却还是无法屏蔽直穿脑海的这些景象。

画面中一闪而逝的，有炸裂而开的闪电，黑色的猫，巨大且黑洞洞的眼睛，枯萎的树，盛开的不知名花，汪洋的绿色大海，庞大无比的山体，光怪陆离的建筑物。

经过短暂的眩晕过后，他陡然惊醒，低头看着自己怪异的身体，竟然全身发蓝，身上穿的还是包裹全身的连体衣。

他现在很想照照镜子，亲自看一眼自己到底魂穿了个什么外星生物。

竟然会有着与人类相似的身体构造，却皮肤是浅蓝色的，个子还特别高挑。

一阵如同乱码的语言从嘴边脱口而出，刚一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被薄薄的一层眼膜覆盖，紧接着再睁开，可算看清了眼前纯净又清亮的世界。

“你就是来带走我的卡巴里纳吧。”

突然从内心传达的语言被破解，郭贤李瞬间能听懂牠的问题，不由得微微一怔。

“我已苍老。已经经历了两千萨洛的岁月。”阿卡班用他能够理解的语言表达，“对于年轻的你来说，两千萨洛似乎是个漫长的历史。

“但对于我的子民来说，两千萨洛，也仅仅只是一个酷迪鲁纳的一生。”

“您知道我不是长生种嘛，先生。”郭贤李试探提问，这完全与他认知中的世界颠覆想象。

“这是当然，碳基生物的寿命，我们早就研究过。

“你们的卡巴里还是个年轻的星球，孩子。”阿卡班笑得很缓慢，“酷迪鲁纳的文明早就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也早已经跳脱出单纯的繁衍，和破碎的战争。”

“和平才是文明进步的手段，战争不是，孩子。”阿卡班将郭贤李的意识体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低头看着这个试图把牠带走的奇怪物种，“真奇怪，卡巴里纳怎么就这么一小点儿？”

郭贤李抬起头，目睹坐着都有三米多高的外星生物，苍老的脸上挂着长长的胡须，生长出的毛发又粗又长，都快跟一根筷子那般粗。

这个生物的两只眼睛不见多少眼白，灰黑色的瞳孔占据整个眼眶。

牠有着与人类神似的五官，却没有和人类一样的鼻孔。

一张一合的嘴巴也是没有嘴唇的。

甚至就连耳朵也小巧玲珑，整个皮肤透露出晶莹剔透的光斑，宛如琉璃制作而成的人偶。

见到如此震撼的外星人，郭贤李瞬间呆愣在原地，霎时间目瞪口呆。

“您咋的会说汉语？”他的质疑脱口而出，“你们平均身高都长的那么高吗？”

“吼吼吼……”被他这么一问，阿卡班乐了，轻轻将他安放在床沿上，“孩子，你们的文明还是个年轻的卡巴里，所学到的智慧，也还不到酷迪鲁纳的万分之一。”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地球的存在？”他往后退了退，生怕自己会被牠一脚踩扁。

“你们把自己的星球称为地球？”阿卡班捋了捋胡子，皱起眉头，似乎在对这个名字感到奇怪，“嗯……卡巴里距离我们的星球有四千万萨尼，是能够被我们观测到的小星球。

“因为你们的星球太小了，酷迪鲁纳无法真正踏足，所以只能通过勃酷迪萨观察。”

无法完全理解牠的话，郭贤李还是一头雾水：“老先生，那您为什么会说汉语？”

“哈哈哈……”又是一阵缓且慢的笑声，阿卡班慢条斯理道，“我真是老了，都忘了回答了。”

牠缓缓站起身，带领星光体的郭贤李，走向自己的书桌台——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这是一张巨大的桌子，但却无法看出它是用什么材质制作而成的。

缓缓低下身子捡起这个小不点，阿卡班将郭贤李轻轻送至眼前庞大又精致的某种机械装置：“语言是最容易学会的文明，孩子。

“我们除了观察，还会通过这种……接收器，学习不同星球的语言。

“因为对于酷迪鲁纳来说，拥有长寿的生命，学无止境才是获得快乐的途径。”

“老先生，你们这儿的人多吗？”站在牠的掌心，郭贤李忐忑提问。

“嗯……比起卡巴里纳来说，酷迪鲁纳已经不需要两性繁衍。”阿卡班解释，“酷迪鲁纳已经进化出了无性重生。只要寿命走向终结，身体就会慢慢颓败。

“萎缩的身体一直会在新生舱内等待两百萨洛，就能够再次重生出新生命。

“但原本的意识会被送走，等待新的光体附着在重新焕发生命的身体里。”

一边说着，牠一边背过手：“但以酷迪鲁纳已知的人民数据来说，我们只有20余万的人口，只是我们这儿的三大星系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也可来去自如。

“所以再加上其他星系拥有智慧的生命数据，帕蒂塔、库洛娄与酷迪鲁这三大星球中，总共有七十五万的人口。”

“虽然数量上比起你们的卡巴里少了许多，但在我们已知的研究数据中，卡巴里不仅年轻，文明程度也低于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星系。”

阿卡班笑着说完，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

“老先生……您这说的，我都头疼了。”郭贤李捂着脑袋痛苦不已，被庞大且超脱现实的知识冲击着原先既定的世界观。

“吼吼吼……”阿卡班将他轻轻放下，走回自己的床上，躺在那静等死亡的到来，“我该从身体里离开了，这具身体需要留给新生的后代。

“孩子，等我与你一同离开，我能否去一趟你口中的那个地球？”

“行啊，您请便。”郭贤李被牠的念力轻轻放在地上，落脚后，旋即走到牠的床边。

“真好啊，因为我们太大了，才无法与你们真正交流，只能通过勃酷迪萨远远望着你们。”阿卡班的语速越来越慢，且意识正在慢慢剥离自己的身体，“卡巴里的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的星球很孤独，才会对我们发出许多巴兰纳鲁，寻求我们的回应。”

“可星际文明的纵深是无法被完全探测的，孩子。”阿卡班彻底从身体中脱离，意识体也缩小到与他同样的大小，“我们的星船能够抵达你们的星球，但你们的文明还暂且无法接纳我们的存在。

“这就是宇宙制定的‘不可应答法则’。我们也无能为力啊孩子。”

郭贤李看着跟自己同等身高的外星生物的意识体，依旧消化不了牠的每一句话。

但陪着牠一同坠入虫洞的深渊，他也明白了许多曾未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