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简单的晚饭,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袋装泡面,用热水煮过以后,嗦了几口随便填填肚子充饥。
论有没有营养,那也对她这个穷到抠搜各种生活费的“贫困户”来说,根本谈不上价值。
罗清野顺手洗了就她自己一个人的碗筷,便又坐回破旧的木椅上,盯着手机里的内容发愣。
重新播放视频,就听到那令人容易打瞌睡的嗓音,有条不紊地将案件平铺直叙。
“如果字迹不能够说明什么,那么一个人性格的突变,竟然影响到了高小妹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事情的诡异程度,堪比当年泰坦尼克号的沉没。
“高小妹除了字迹这种细微不易察觉的变化,当然还有十分明显的其他异常。”
“高小妹曾于2018年春天的期中考试中,曾获得过超出她平常考试成绩的惊人分数。
“语文136分的高分,竟出自一名过去总是只考二三十分的自闭症患者,这样骤然的成绩突变,很难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高小妹的语文老师姚老师,是个喜欢收藏学生好作文的人。
“因为高小妹难能可贵地考了次就差八分的作文,姚老师就将她的卷子当成收藏品,塞在了自己办公室的柜子里。
“也多亏了她这项特殊的个人爱好,才巧合地给警方又一次提供了新的线索。”
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罗清野捧着手机,走到床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如果高小妹的故事写成一本畅销书,那她的经历,注定是个无法逆转的悲剧。
“而这篇作文,正预告了她的结局。”
实在听得犯困,当下的人眯起眼瞄了下作文的题目,但没有多看。
摘下眼镜,她就那样一边听一边阖眼瞌睡。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是直面死亡的坦然,还是面对过去而产下的悔恨?
“笔下的文字,似乎真的来自一位经历过死亡的灵魂,才能写出这般真情实感,甚至赫然出现在了一篇高中作文里。”
“除此之外,这位另一个人格的‘高小妹’,还在高考的时候,写下了另一篇相同命题但大相径庭的作文。
“‘执念的意义’,是她魂穿了高小妹将近两年,仿佛对生命已经对待得风轻云淡,而潇洒写下了与世间的告别。”
“曾经的高小妹,最爱吃的就是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但极度讨厌毛桃、猕猴桃之类带有毛绒的水果。
“可后来的她,在异变之后喜欢吃的,竟然是曾经最讨厌的食物。”
“就连曾经会陪着后妈安分合影的她,也莫名变得不爱在镜头面前露面。”
“另外,高小妹后妈的儿子,也就是她哥高大哥,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变化。
“为了能够更好的观察高小妹,还在她经常使用的琴房里,偷偷加装了一台小型录像机。”
“然而这台钢琴,也就成了发现高小妹‘人格分裂’问题的关键点。
“在解说之前,我们来先听一段高小妹坐在钢琴旁自言自语的录像。”
“同时,我们还得再细分一下高小妹本人、高小妹人格分裂后最先出现的罗某,以及第二个人格的关某。”
早就缱绻于睡梦中的罗清野,即使视频中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她没听进去丝毫一分。
空灵的嗓音在昏暗狭小的出租房里回荡,幽幽的,甚至听得人森森战栗。
“‘这确定能交流上吗?’没有明显口音的是关某。
“‘切,我才没有说谎嘞。’口音较为明显的这位,是罗某。
“因警方未能找到线索人物,录音中主人公的人名,我们已经经过特殊处理。
“好,我们接着往下听。”
“终于能对上话了。没想到,还得靠钢琴连接我们的交流。离谱啊,真他大爷的离谱。”
“……确实。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才知道高**的身体里,不止我一个。”
“哎哟,还是先对一下身份吧,我都快郁闷死了。睡觉都不踏实。”
“……嗯,我叫官湘悦,你呢?”
“罗清野……哎哟,我真是服了,好好的怎么就魂穿了?”
“我也很好奇……而且还是我们同挤一个身体。不过,你应该也猜到大概吧?没魂穿进来之前,你估计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其他人。”
录像设备中的内容短暂地播放之后,解说员郭宇凡,将已知的信息缓缓道来:“这些超脱现实的对话,都让警方和高小妹的家人捉摸不透。”
端正身姿,他松了交叉的十指,抬手一挥,漫不经心地将照片划入屏幕:“这是高小妹没发生变化之前,与她哥的合照。
“如我们所见,她本人的眼神木讷中带着超脱年龄的平静,并没有胆怯的神态。”
视频中的照片,突然分裂出另一张合影:
“但这是2017年10月5日,另一个人格的罗某第一次出现后,与高小妹她哥在游乐场的合影。
“不难看出,她整个人的眼神闪躲,甚至有些怂怂的感觉。
“哪怕两只眼睛直面镜头,也和这张照片——高小妹原本的神态举止,透露出迥然不同的性格面貌。”
“魂穿,这个世界到底真的存在吗?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被选上的人会是高小妹?
“就和日记本中提到的那句一样——‘非自然死亡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是她与众不同,才能够被我们魂穿?’”
“这个世界再怎么无奇不有,可现实里发生如此诡异情况的,以目前发现的、已知的而言,就只有高小妹一人。
“是不是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人也被魂穿过,但我们并不知道已然发生?
“当下的宇宙仍存在太多未解之谜。未能探索到的,是不是的确超出了我们人类的想象?”
没有答案的疑问抛出,郭宇凡不紧不慢地将话题再次拉回正轨。
“虽然警方已经扩大面积,去寻找录像中提到的‘罗清野’,但想要找到一个是否真实存在的‘人’,似乎有些痴人说梦。
“经过搜查,目前已知全国同名‘罗青野’的有十五人,而叫‘罗清野’的则不到十人的数量。”
“明明人数锐减到可直接搜查的范围,那么为什么警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行动?
“因为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不论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相信‘魂穿’的悖论。”
“没有立即展开寻找,更是因为录像中‘罗清野’曾提到过,她的魂穿来自未来的2026年。
“因此,是否真的展开行动去寻找,成了警方犹豫不决的难点。
“更是害怕——倘若真的提前找到了——附身高小妹的那位魂穿者,会不会影响到世界原本的运行,从而打破她们所说的‘规则秩序’。”
视频的进度条逐渐走向尾声,郭宇凡将最后的疑点抛出,留着下回继续解答:“‘葬花蓝蝴蝶案’分为上下两期,今天就将故事进行到这里。
“我们下回再来分析和解剖——‘关某’这位魂穿者的疑点,以及高小妹的身体,究竟为何会高度腐化的这么个疑案。”
“再者,‘罗某’与‘关某’所谓来自未来的这层身份,到底是高小妹的信口胡说,还是真实存在?我们请听下回分晓。
“好了,这里是怪诞案件观察室——宇凡解说,我是宇凡,我们下期再见。”
昏暗的出租房里,卫生间里的滴水声幽幽回荡在狭小的室内。
躺在床上瞌睡的人,丝毫没注意到手机已经停了声响。
翻了个身,平放在肚皮上的手机,也顺势滑落,枕在了侧卧的身下。
翌日,明媚的阳光斜打进小得可怜的栅栏窗户,琉璃光彩的光线穿堂而过。
这所房子里的住户早早起床,简单洗漱过后,抬手撩了撩耳后剪短的碎发,搓了搓脸让自己足够清醒,便出发去往工作的地方——图书馆。
时间游走于不停缓行的太阳底下,忙碌了一天的罗清野,终于合上门,回到这个憋屈的住所。
昨天看的视频并没有完全看完,就因为犯困错过了重要的剧情。
虽然好奇那个倒霉的死者为何无故死亡,可她已经被繁忙的工作累到神魂颠倒。
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腹,即便体重因胃口越来越小,瘦得不如一个工作时偶然遇到的未成年的小胖子,她也不想在进食任何东西。
抬眼瞄了下窗外的天色,除了黯淡无光,就连微弱的星星也不曾点缀在如同坐井观天的窗口。
拿着一套随便搭配的短袖长裤,进了卫生间便开始脱下衣服,不紧不慢地进行清洁。
她这一头清爽又利落的短发,是为了节省洗发水才在不久前修剪的。
但是岭南的夏天溽湿又闷热,工作一天的汗水浸湿了全身,粘糊得浑身难受。
过了会儿,卫生间里的流水声停了。
罗清野麻溜地换好衣服,片刻后,就拿着吹风机站在床边,吹拂滴水的湿发。
还没吹干多少,就听到不远处的电话铃声响起。
关了吹风机,她走到算不上厨房的餐桌旁,看了眼手机的联系人,接通了父亲打来的电话。
她一边收拾电线,一边弯着腰询问:“喂,阿爸?”
“阿妹啊,你回来吧。阿爸帮你找到了一个月能挣四千多的工作。”罗天平听到女儿久违的声音,语重心长道,“你在厂州租房子住,还不如回来,在家附近租个更好的。
“阿爸帮你看过了,那是你表哥朋友的厂,刚好是你妈的老家晋安,那边工资多又包吃包住的,比你现在的工作好多了。”
扫了眼当下的住所的确简陋不堪,何况以她现在的工资,也确实有些支撑不起她那干瘪的钱包。
罗清野也有些犹豫,许久未说的方言脱口而出:“我这个月月底结工资,再看吧。
“阿爸……俊鹏大学读的怎么样?听说他们在组队做游戏?”
“他啊,你没跟俊鹏聊聊?”罗天平闻言,捏着廉价的香烟,挑眉看了眼身旁的曹秀萍,吐出一缕青丝,“你们后生仔自己去聊,阿爸也不懂。
“明天你生日,爸给你发点钱,你也该找个时间回来吧,厂州的工资那么低,租的房子也那么破,还不如找个人嫁了。”
听到这话,她那企图反驳的话语成了不想妥协的哽咽:“我不想……我还年轻。我可以回去重新找工作,但是结婚就别谈了。”
“嗬,你们后生仔真的时代不一样了。”父亲的话夹杂着阴阳怪气的嘲讽,甚至掐灭了她辩驳的话语权,“阿爸在你这个时候,你都已经一岁半了。
“女孩子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有什么不好?你弟很快就要到结婚的年纪,你当姐姐的应该做带头作用。”
“不想就是不想。”她执着反驳,“我先挂了,我可能七月份就回去,拜。”
挂断电话,罗清野收拾好吹风机,心情浮躁地坐在床上刷视频。
从晚上十点看到凌晨,实在耐不住困意袭来的海啸,意识也很快沉没在了逆流的梦魇中。
“好久不见。”滋滋作响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嗓音却是那么熟悉又陌生,“没想到……又梦到你了。”
这人是谁?
感觉好眼熟。
罗清野抬眸看向他,只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吞噬了她波澜不惊的心海,试图解答无法言喻的疑惑。
可对方只是一味地对她沉默,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或许在笑。
“你一定是我要找的人吧。”五官模糊不清的那人疑问,慢慢与她靠近,“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高中时候,就一直出现在彼此梦里的那个人。
“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一定。”
脚下的涟漪翻起阵阵波澜,晃眼间,那人瞬间从一望无际的苍白之地消失不见。
罗清野错愕地打量着梦境中的周围,只觉得对方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