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么做一点都不爽。”她冷冷看向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语出惊人,“你不觉得这里很吓人吗?为什么会只有我们两个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他搂着她的腰,摩挲着虚假的触感,却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
他就想找个人宣泄一下委屈的内心,想把这种亢奋的情绪转化成实体的**。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除了苍白一片,就是无处可躲。
他竟然都有些希望自己现在所做的事能够被人看到,就和田川大叔一起看的光碟那样。
哪怕只是彼此在亲吻,他也想被别人看到——他有在好好爱别人,也有被别人好好的爱着。
可他没能多亲吻几口,就被眼前的人强制叫停。
“你能不能别这样。我跟你认识吗?”罗清野嫌厌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气愤得破口大骂,“你这个变态,给老子走开!”
“为什么……你不是刚才还在说想被别人爱?”高峻寒反问对方,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
“爱……你管男女之间的交*叫爱?”罗清野瞪大了眼鄙夷,“我只是想被人用言语夸赞,用真心对待我,我可没说要用这种畸形的**,去被别人当成交*对象。”
“是吗。”他充耳不闻,将脸颊埋进她的怀里,妄想把她视为己有,“可我想。你刚才说了那么多,不就是在问我能不能好好爱你吗。”
“嗬……你真是人才。”罗清野翻了个白眼,随后咧开嘴一笑,咋舌出个戏谑的语调,“如果对你来说这就是爱,那随便你怎么做。
“反正不是真的身体,又不会掉一块肉。”
听她竟然同意了自己,高峻寒愣愣抬起头,佯装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软下嗓音呢喃:“你出现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我想看清你,想和真正的你见面。”
“我……”被他再次用吻堵住话语权,她大惊失色地倒吸了口气。
他知道她会说“办不到”,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让她妥协。
可眼下又冷又饿的感情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发强烈。
“峻寒君——该起床了,校长先生说,你今天要回到学校报道。”惠子阿姨站在楼下仰头长叹,不禁担忧起这个留学生到底会昏睡到几点。
现在已经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楼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甚至十分难得的赖床不起。
高峻寒幽幽地撑开双眼,一睁眼就看见熟悉的天花板。
闭上双眼努力拼凑出对方的长相和声音,却怎么也回忆不起任何细节。
当下的他,仍对刚才没能继续下去的梦境意犹未尽。
扭头瞥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天,察觉到身体的不适,不禁掩面兀自难为情,心情浮躁到喟然长叹。
大声回应了惠子阿姨的叫唤,便磨磨蹭蹭地从地上坐起身。
低头看了下被自己睡出汗渍的榻榻米,他胡乱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抬腿拐进了卫生间。
从那样抓心挠肺的梦境里回到现实,已经过去了有段日子。
而高峻寒一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下午,就跟他的“救命恩人”——赵璟渊,诚恳道了谢。
怎料对方丝毫不领情,还跟他的朋友趁他没完全离开走廊,大声嘲讽他的性取向。
心情极其不愉快地拐出高一C班,高峻寒打算去找份他这个未成年也能兼职的工作。
腹诽一定要尽快逃离这个病态的国家。
因为早下课,他便匆匆往田川家的方向赶。
到了其中一个站点,一下了电车,就直奔当初挂过招聘牌子的店面。
结果刚到便利店,工作没找到,还碰上了对他身世好奇的赵璟渊。
冷下脸与他交流,试图用无视的办法甩开对方,赵璟渊却像是毫无察觉,根本不懂看人脸色地对他自话自说。
一听到他跟家里人关系也不好,还为了他的抚养权争吵不断,高峻寒蹙起的眉头缓和了不少。
在赵璟渊不计前嫌地目送下,一坐进电车,他却油然升起怪异的愧疚感。
像是被针扎中了心脏,麻麻赖赖的,滴落的血液流淌着酸涩的滋味儿。
与赵璟渊的相处时间并不短,但要说大概多久,也才短短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也对彼此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
高峻寒坐在书桌前埋头苦写着作业,还没写完笔下的作文,就被对方丢来一沓厚厚的历史课本。
这正是他前天——刚从赵璟渊那知道他有祖国上课用的历史书之后,满心欢喜地向他征求来的。
仔细翻开书本中的每一页,即便里边任何笔记都没有,除了课文里的内容,就是空空如也。
高峻寒还是如视珍宝般地收进了书柜,打算到时候有空,就去找懂汉语的苍井熏。
而对方正好是教历史学的、他初中时代的任课老师。
赵璟渊目睹自己当成废品一样的书本,被对方如获珍宝般收藏在他的书柜里,甚至还拿出其中一本仔细端详。
他不禁嘴角微翘,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毫无躺姿地撑着脑袋,侃侃而谈:“高峻寒,把我的书藏得那么好,是怕被田川大叔发现啊。”
被询问的当事人,完全沉迷在承载着厚重华夏史的历史书里,稍微抬头表示自己在听,回答却极其敷衍了事:“我看看,到时候再还给你。”
“我可不需要你还我。”赵璟渊目光紧紧盯着他,摆了摆手颓丧道,“我收着也没什么用,你就自己留着吧。”
“真的?!”一听他不需要,高峻寒猛地抬眼,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分质疑,“你哥送给你的,你就这么送我了?你不是还能拿回去多学学。”
“我要这些书做什么?”赵璟渊全然不以为意,撇撇嘴解释,“在这边上完学,回去读书也读不上什么好的大学。
“还不如跟着我父母在这边打打零工,早点出来挣钱过日子来得现实一些。”
听他自暴自弃的揶揄,高峻寒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但对方既然都说了不需要,那他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收回目光,看着手中捧着的历史书本,目睹里边的内容——明明是那么沉重的一段真实存在的历史,却承载在一页轻薄得容易被风吹走的纸上。
回想起刚出院的那两天,他就被田川大叔和社长大叔拉着一块看了六集《三国演义》。
不知是不是此情此景,与复杂的情感交汇,而凝聚成了一滩流动的汪洋。
高峻寒盯着历史书中廖廖的几笔,脑海中想到关羽的那场决心赴死的画面,不由得潸然落泪。
看到高峻寒光读书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赵璟渊神情慌张地打磕巴:“唉呀,你哭什么?我把书送给你,又不是借给你。
“你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看的嘛。”
“没事。”被人目睹自己的狼狈,当事人讪讪抹去泪痕,未能得到缓解的心情,却无比怅然若失。
高峻寒不解释原因,就任由他去猜疑对方哭泣的原因。
被他那样感性的性格刺中心窝,酥酥麻麻的感觉令赵璟渊浑身难受。
悻悻说了句客套话,他将心中苦闷的感觉埋藏,害怕自己的感情会隔应到对方。
张着嘴嚅动不出想说的话,赵璟渊烦闷地冷哼一声,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膝盖,便什么话也没留下,与眼前看呆了眼的“书痴”潇洒告别。
不明白对方生气的理由,捧着书的人丝毫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直到把所有送来的历史课本翻完了,被昏沉沉的天色打断了继续看下去的注意力。
刚一抬头想让赵璟渊开灯,结果昏暗又空荡荡的屋里,早已经人走茶凉。
落寞合上书,抬眸扫了趟静悄悄的室内,高峻寒心想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太不礼貌。
将视线错落在地上,就看见赵璟渊留下的写真集没有被带走。
弯腰捡起,随手翻开一页,这才发现他藏着掖着看的,一直都是黑白漫画,并不是对方口中所谓的美女写真。
而书本中的内容,描绘的全都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
与其说是爱情,更不如应该形容——这只不过是两个男人为了简单的情爱,而做出男女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两只眼睛认真扫到其中一页,就被突然放大的图片吓得一哆嗦。
只见书本里有两个男人,画出来的表情无法言喻。
大惊失色地丢下书,只听它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很闷的巨响。
高峻寒难以置信自己的好友,竟然会是个性取向与他不同的男人。
可当他静下心,仔细去揣测这样的感情,本质跟男人与女人之间情感的关系十分微妙。
便对赵璟渊那样特殊的性别.取向,决定视若无睹。
意识到脑海中冒出那荒谬的论点十分唐突,高峻寒不禁蹙起眉头,打从心底里瞠目结舌。
心想只要把赵璟渊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感情无视,或许就不会被他盯上。
意外总是来得意料之外。
跟毫无察觉此事的赵璟渊没相处多久,他就把自己拉到了一家奇怪的店面。
还向他介绍了这家店所做的工作——也只不过是带着面具,对进来消费的女性顾客们各种花言巧语。
笃定哪有这么容易的工作内容,深思熟虑的高峻寒,于心中犹豫了番,认真思考了其中的门道,便打算和赵璟渊一同在那工作一段时间。
因为他现在真的已经贫穷到——没有什么多余的零花钱跟学校里的同学,进行更进一步的社交。
甚至学校里的东瀛同学视他为异己,将他排斥到孤立无援。
唯有身为同胞的赵璟渊,还能够陪他聊聊学校里的所见所闻。
再加上前不久,从母亲和高锦彬打来电话的中得知,他们竟然瞒着他,早就生下了已经有半岁多的高季航。
而这个所谓的弟弟,是母亲与那个总是对他冷嘲热讽的男人“创造”而出的。
高锦彬这样的做法,对于一直没回国过、被迫身处异国他乡的他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背叛和挑衅。
日益增长的学业繁重到令他喘不过气,甚至误入灰色地带的产业中工作,被自己仓促的抉择折腾得毫无喘息之机,根本来不及崩溃。
高峻寒试图从繁忙中脱困,结果却因太晚醒悟而越陷越深。
深知自己的行事鲁莽,完全跟当初田川早立的教诲背道而驰。
他也因此不得不找个发泄口,去对外宣泄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
倘若不是那次发生意外的篮球比赛,他都不太可能会在混乱的社交中,结交到恋爱的对象。
宫野美娜——那个在他梦里一直质问他是否爱她的人出现了。
他只记得梦里那个陌生女孩,名字里带了个“野”字,但想不起来她到底具体叫什么。
如果她没有主动写信告白,他也根本不会去联想到——她竟然会是梦里不见五官的“她”。
虽然宫野美娜与他同班,可他每天都沉浸在课题上,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一次交到女朋友的喜悦,是他曾经难以想象的感觉。
那一刻,内心中的花海只为她而绽放,原本平静的汪洋也因她而荡漾。
“峻寒君,你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啊。”看着手中他送来的礼物和蛋糕,宫野美娜受宠若惊地捧在手心里,对他甜甜一笑,“真可爱——你竟然还记得我喜欢这个手链。谢谢你峻寒君~”
盯着她那张看起来熟悉的长相,语气却和梦里的截然相反。
不知怎的,他的胸口中有一股汹涌而起的情愫,抓挠得心绪怪异不已。
“美娜,你可不可以对我生气一次?”他无视了周围人打量的目光,试图把眼前的人和梦里的“她”拼凑,“我想看到你因我而生气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听到高峻寒奇怪的无理要求,宫野美娜还是一脸乐呵呵的表情,捂着嘴强装镇定:“呐,峻寒君,你今天怎么了?”
被她质问,当事人却哑口无言。
存有温情的目光慢慢转变出冰冷的质疑。
察觉到女友的好友木村玲还在场,周围吃瓜看戏的又都是年纪大的长辈。
这场聚在拉面店的饭局,最后在他混乱的道歉中落幕。
“野……”美娜,真的会是她吗?
坐在回往田川家的电车上,高峻寒神色凝重地瞥向窗外飞驰而去的景色。
他所在的车厢里空落落的,焦灼的心里也似乎丢了什么似的,被混沌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根本看不清黑雾里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