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铺里。
缝纫机后的女人抬起头,看向楚域,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森冷的笑意。
她裁剪着绵软的布料,汩汩鲜血从手中渗出,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
楚域被吵得蹙了蹙眉,才看清女人裁剪的根本不是布料,而是一张张人-皮,更确切的说,是一个个活着的人。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此刻都变成了一片片绵软的皮囊,任她宰割。
女人见楚域没有回答她,自顾笑着挑了一块“布料”,就听到那块“布料”发出战栗的尖叫声,瑟瑟发抖的想要挣脱她。
下一秒,锋利的剪刀便划开了那张皮囊,从正中剪下了一颗心脏。
更为惨烈的尖叫声随之而来,“布料”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女人随手将它丢在了地上,举起那块心脏,朝楚域比了比:“大小正合适,孩子,让我替你缝补一下吧。”
幽暗的铺子内,只有零星的一道光,从门缝中透下。
照出满地赤红。
周围都是瘆人的血腥气,楚域站在门口,平静的看着她,应了一声:“好啊。”
女人再次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跟我来。”
她说着站起了身,打开背后的一道暗门,自顾走了进去。
暗门内,是一条狭长的走道,两边的橱窗中摆放着一个个人偶,展示着裁缝铺的成衣。
楚域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也都是活人。
他们有老有少,都求救似得望着他。
这种随意将人变成物品的场景,似曾相识。
楚域回想起《炸学校》的支线——「游园会」中,他误入过一座玩具屋,里面的人也像这样,或变成小熊,或变成布偶,任人摆布。
就在这时,女人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已经到了目的地。
只见走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间工作间,密密匝匝的堆满了不同的针线。
工作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只巨大的礼盒,一名面容精致的人偶沉睡其中。手脚都被绸带固定在礼盒中,身上穿着繁复而又华贵的衣服,犹如一只漂亮的洋娃娃。
楚域看到人偶的刹那,双眉有些意外的挑起。
女人笑眯眯的向他展示:“这是我最出色的作品。孩子,你喜欢吗?”
她说这句话时,与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完全不同,灰白的眼中带着偏执的疯狂。继而,似乎有些细节不太满意,她又随手挑了几块“布料”,认真裁剪后缝在了人偶身上。
针线刺穿皮肉,顿时溢出鲜血,顺着丝线一滴滴淌下。
赤红在“布料”上晕开,让原本普通的颜色,添上了几分诡异的妖艳。
女人痴迷的望着它:“很美吧?”
楚域看着人偶被刺穿的皮肉,才发现隐在衣服下的身体,皆是斑驳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人偶蹙了蹙眉,终于从沉睡中清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种更为惊心动魄的美,便从眼中透了出来。
女人脸上偏执的神情变得愈发疯狂:“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不断地为他缝补新的“布料”,人偶疼得闷哼了一声,挣扎着蹙了蹙眉。然而四肢被绸缎牢牢绑缚着,根本动弹不得。
他反抗无果,眼中终于染上一抹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
裁缝铺这么多人偶中,他是唯一能说话的。
看得出来,女人确实很满意,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优待。
面对人偶的愤怒,她只是闻声笑了笑,牵住了楚域的手:“孩子,你喜欢它么?”
对方这才看到屋中还有一个小孩,目光投向他时,神情微微愣怔。
楚域听到她的询问,平淡的点了点头:“喜欢,”随即眸色锐利了几分,“你要把他送给我?”
“它是我的作品,”女人强调了一句,眼中皆是沉迷,牢牢抓着他的肩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希望你也能成为这个作品的一部分。”
说着,准备上手替他缝补心脏。
“好啊,”楚域任她抓着,笑了笑,“不过我看不上这一块,我要你的心脏。”
他直视着她的目光,伸出手,指了指她的心口,眼中尽是上位者的藐视。
女人没想到一个小孩居然敢对她露出这副表情,微微愣了一下后,癫狂的神情中划过一抹森冷。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针线犹如有了灵魂一般,洪水似的涌了过来。
她从狂乱的针线中,随手抓住一根,便刺向楚域的心口。
然而下一秒,针线方碰触到他身体的瞬间,女人突然神色骤变,毫无血色的脸愈发灰败:“你……”
她诧异的看着他,眼中皆是惊惧。
楚域依然神情冷漠,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已经一拳击碎了女人的脑袋。
脑浆混着血液当即爆了一地,屋内翻涌的针线随之散落,那些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布料”,也顿时变成了一块块断肢。
楚域踩着满地的血,走向礼盒,望着其中的“人偶”:“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昏暗的房间中,自见到他后便一直沉默的人,微微愣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自责与愧疚,别过了视线:“……你中了诅咒?”
“我想听的不是这一句。”
楚域依旧盯着他,对方沉默良久,才喃喃道:“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
他似乎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无颜面对他。
“你没杀死我,”楚域提醒他,“不过,想杀我的那个人为什么不亲自动手?还是说,他知道自己杀不了我。”
对方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不由抬头看向他。
楚域继续道:“容隐,操控你的人是‘五行缺木’么?”
礼盒中,神色落寞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双眸微微张了张,精致而又清丽的脸上露出些许错愕:“这个人从未在公众视野中露过面,你们怎么查到他的?”
“‘堂吉诃德’。”
容隐听到这个回答后,反应过来,眸色再次黯淡:“看来你已经和陆巳他们碰面了。”
他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必要再隐瞒,如实道:“在《炸学校》的树林中,我忽然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时,手中已经占满了你的血。此后,我一直在调查真相,也用‘愚昧之眼’推衍过究竟是谁控制了我。得到的结果,和你口中的代号一样。”
他顿了顿,又道:“此前,我对‘五行缺木’并不了解,所以不停的推衍他究竟是谁,又是怎么办到的,答案的终点出现在《夜半三更》。”
《夜半三更》?
那不是所有室友共同经历的第一个副本么?
“五行缺木”早在那时便盯上他了?
那容隐和他们的相遇……
“‘五行缺木’的外挂是‘傀儡术’,只要被他接触过的人,都可以被操控。”
“所以你见过他。”
“应该见过,但没有印象。“容隐摇了摇头,眼中泛起一抹酸涩的无力感,“当时所有室友都在M集团大楼内,或许某个擦肩而过的瞬间,就被他触碰了。我曾将记忆中的室友都算了一遍,结果却都是否定的。”
“也就是说,在你的视角中暂时没有这个人。”
“嗯,他应该刻意隐藏了自己,”容隐应道,“不过不久前我推衍到了一个结果,或许能在教国的主教堂见到他。”
“什么时候?”
“教国和工会开战后。”
教国和工会已经开战了,容隐一直被关在裁缝铺,所以还不知道。
楚域简短的说明现下的情况,剪开了禁锢着他的缎带:“去找‘五行缺木’算账。”
然而容隐却神情颓唐,似乎并不想离开这里。
“我不会出去的。”
“为什么?”
“我杀了池清,也差点杀了你。万一哪天,我杀了我的妹妹怎么办?”
他神情浑噩,犹如易碎的瓷器。
楚域记忆中的容隐,虽然脾气不好,但活得热烈,自带一股傲气。而不是此刻这般,恍惚、卑微、不安……让人感到陌生。
他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一直困在裁缝铺了。
别说自由,容隐现在甚至毫无求生的意志。
楚域不由放缓了语气:“你的妹妹不会死,别把她想得太脆弱了。”
“我不敢赌,”他摇了摇头,“这是我唯一不敢用‘愚昧之眼’窥探的命运。”他说着看向他,“你来到这里,应该不是为了找我吧?你要去主教堂,那么这里的事情由我来替你完成。”
“你留在这里可以。”楚域将杨光给他的平板电脑,丢给了容隐,“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裁缝铺?”
“什么意思?”
“你被囚禁在裁缝铺,除了你自己没有逃生意志外,只是巧合么?”楚域提醒他,“上一次见你时,你被锁在了「游园会」的玩具屋,再上一次,则是《暮山景区》的婚房内。几乎每个副本,你都会被困,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知道《夜半三更》中,你是第一个通关的人。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或许现在你才是排行榜第一。”
容隐从没想过这些事情的关联性,神情愕然。
他以为只是自己倒霉,现在细思,确实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五行缺木’对你的操控,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多。”楚域一字一句道,“容隐,你不干掉他的话,就只能永远活在恐惧中。”
他的话,终于点醒了他。
容隐捏了捏拳头:“好,把‘五行缺木’给老子留着,老子要亲自弄死他。”
就在这时,原本静谧的走道,忽然骚动起来。
外面传来层层脚步声,紧接着一股杀气冲了进来。
容隐迅速用外挂推衍,继而神色沉沉看向他:“你是‘杀戮者’?”
楚域点了点头。
“原本被关在橱窗内的那些室友,来围攻你了。”
下一秒,就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传来——
“TMD,刚刚对小爷见死不救,小爷一定要宰了他!”
“小心点吧,那可是排行榜第一,已经有很多室友死在他手里了。”
“就是因为死了很多人,才要赶紧杀了他。难道等着被他杀吗?”
“怕什么,我们人多势众,他还能以一敌百?”
“对啊,不除掉‘杀戮者’,我们永远没机会。”
裁缝铺,工作间内。
容隐看着电脑上的地图,以及不同地点闪动的小红点:“陆巳他们也到达目的地了。”
他似乎已经推衍出了该做什么,将平板丢还给楚域:“你快去主教堂吧,晚了,可能就没有这栋建筑物了。”
另一边,勒冈蒂——“葛朗台”府邸。
李淮准看着将他团团围住的雇佣兵,抬头望向屋顶上的少女:“你怎么还在这儿?”
对方笑了笑:“别的地方打得正酣,我不想掺和。”
李淮准也跟着笑了笑:“还是要动手?”
“我怕现在不动手,后面就杀不了你了。”少女遗憾的扣了个响指,“谁让宿舍楼的奖励只有一个,你只能去死了。”